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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我一怔,的確是這樣想的,但怎麼能認?斟酌著回答:「西安相識,您是熱心路人;實驗室視察,您是老闆。身份不同,行事自然不同。」

    他忽地笑起來,「你能這樣想,自然最好。可是----」他身體前傾,擺出慣常加深壓迫力的動作,「你以為是我故意戲弄你,才從總部將你調了過來?」

    難道不是麼?非但如此,我還認為,是你授意李最良針對我,使我在實驗室寸步難行。雖然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我不認為你是善意的。

    我只是這麼想想,並不敢大喇喇說出來。倒是程嘉溯像有讀心術一般,「雖然外界稱我是『太子爺』,可杏林並不是我程家私產。你是製藥工程師,不是我說想怎樣,就能怎樣的。」

    我微微一笑,不為所動。再厲害的製藥工程師,在資本面前都是可以拋棄的棋子,更何況彼時我只是去面試,連入職手續都還沒有。

    他嘆口氣,「你去面試那天,我是去杏林要人的----我手頭有一個項目,母公司調走了我的工程師,總要還我一個。」

    我小口小口喝著茶,他繼續說下去:「他們給了我兩個人選,我選了你。所以,要說我有意斷送你前程,倒也沒錯。」

    這番話稱得上推心置腹,只是,他認認真真同我解釋這個,做什麼?

    我抬頭盯著他,努力讓自己不要被他深邃的目光吸進去,清晰而緩慢地問:「那麼,是不是您要李最良針對我?要把我逼到無路可走的境地,好順著您鋪好的路走。」

    如果他回答是,即便是魚死網破,我也同他拼了。

    程嘉溯一愣,搖頭:「不是。」聽到這兩個字,我竟悄然鬆了口氣。「李最良是我的心腹不錯……我也不知他為什麼針對你,是你得罪了他,還是擋了誰的路?」

    他說著沉思起來,緊接著又回神,「差點被你繞進去。你說他針對你,可有證據?」

    畢竟是他的心腹,不能被我一句話就離間了。這正是李最良最可恨的地方,他對我的命令全停留在口頭,落在別人眼中,都只是我懶惰的錯誤,同他沒有關係。

    「沒有。」

    「張小姐,沒有證據,我憑什麼相信你而不是跟了我多年的老人?」他笑容裡帶上了幾分戲謔,像是逗著老鼠的貓,慵懶又充滿控制力。

    身為老鼠,我極度不甘,尖銳地反問:「既然沒有疑心,您為什麼要同我談話?」若是對李最良深信不疑,你就該順著他的意思,對我深惡痛絕才是。

    「我喜歡你----」

    我愣住了。

    正文 018 我喜歡你,你相信麼?

    「我喜歡你----」他薄唇中緩緩吐出令我驚愕得心都要從胸腔里衝出來的句子,「這個理由你相信麼?」

    恰似一盆冰水兜頭潑下,心跳加速的餘韻還在,我已從他的態度中瞧出滿不在乎,胸悶了片刻,只能木著臉回答他:「您別開玩笑。」

    是了,只是為了緩和氣氛而開的玩笑。不同於我對他有綺思,以風流倜儻著稱的程嘉溯,根本不會將我放在心上。

    他面上斂了笑意,眼裡還漾著愉悅的漣漪,又問我:「你當初打人的時候怎麼那麼威風呢?怎麼工作了反而畏縮起來了。」

    我臉一紅,沒想到他還記得我甩鍾楠一巴掌那一遭。「那時候我占著理……」

    說到這裡,我霍然開朗:李最良陷害我,我也是占著理。因為長時間沒有參與進有意義的工作,我竟連自己的立足點都否定了。

    像是面前打開了一扇門,天地豁然開朗。我一下子想通了許多事情,雖然有更多的疑問接踵而來,但我決定,先面對眼前的事情。

    「程總,您今天找我,又是因為什麼呢?」

    他的聲音像是大提琴最美妙的嗡鳴:「我那個項目,你來做。」

    那個關閉的實驗室,突然被調離的製藥工程師……

    直覺告訴我表面清澈如小溪的事情底下,潛藏著深淵。但我沒法拒絕這樣的誘惑----成功的滋味,一旦嘗過就絕不想放棄----只能拼命想別的事情來抵抗:「我與李經理的矛盾……」

    「水至清則無魚,我是,他也是。」說完這句故弄玄虛的話,他放下茶杯起身,「走吧,去書房給你找資料。」

    我跟在他後面下樓,回頭望了一眼這個滿目濃翠的小花園,暗暗給自己打氣。

    然而,不管先前打了多少氣,在面對堆了滿滿一柜子的資料時,內心還是有點崩潰。

    程嘉溯的書房不像我想像中富豪該有的樣子:紅木書架,水晶吊燈,從未翻開過的燙金皮面精裝書。反而像一位學者的書房,明亮的光線,寬大的桌椅,還有堆疊得滿滿的資料櫃。

    「坐,坐!」他又換了一副面孔,像個得了新玩具要找小夥伴獻寶的小孩兒,推著我在唯一一張靠背椅上坐下,跳到柜子前去開門。他手上力氣大,我再不願意坐下,也犟不過。

    桌面上也擺滿了各種資料,有管理學的,有經濟學的,還有眼熟的生物學和製藥工程的書。我不禁讚嘆出聲:「您還看這些?」

    他頭也不回地翻資料:「那你以為呢?」語氣熟稔,聽得我愣了一下。緊接著他又說道:「別您啊您的,聽著彆扭。」

    還沒來得及問到底怎麼稱呼他好,他就抱了滿懷的文件夾堆到了桌上,拍拍手:「這些你先看。」

    「您……」對上他不贊同的眼光,我只好從善如流,「這麼多資料,你由我帶走看?」

    他笑得開懷:「不啊,自然是在我家看。」

    我無語。之後經過好幾輪討價還價,他終於同意我每次帶一部分資料回去,看完再來換新的。他為了對付我,真是用上了生意場上談判的全套功夫,饒是我千方百計防著他使壞,還是被他坑了進去。

    下午是安然開車來別墅接我,方便送我回實驗室。一進園區我就發現氣氛與之前大為不同,良彌勒的態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好像之前那些齟齬只發生在我的幻覺里。

    面對他這樣的厚臉皮,我一時無法適應,好在有安然幫襯著應付了過去。他跟著程嘉溯時間長了,把圓滑的手段學了十成十,再加上沒有程嘉溯那點自矜自傲,放得下身段聊得開段子,很快就跟良彌勒稱兄道弟,還得到了讓他照管我的承諾。

    同事們的態度也隱隱有所改變,許多人願意同我打招呼,神情里卻含著我還看不懂的東西,先前還肯親近我的兩名女實驗員卻疏遠了。他們都是科研人員,心思相對簡單,以至於連疏遠與討好,都做得如此明顯。

    雖然態度讓人有些不舒服,但比起良彌勒的兩面三刀,還是他們讓我覺得靠譜些。

    分別的時候,我特意問起安然,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他深深看我一眼,說道:「早上替你請假的,是程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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