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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李總問我:「你是來參與哪個項目的?」

    我愣了一下,還是如實回答:「公司那邊只說讓我來實驗室入職。」

    李最良胖乎乎的臉上,笑容猛然一凝,狐疑地上下打量我幾眼,匆匆走進辦公室,抓起桌上的電話開始撥號。

    我不好跟進去,只能站在外面等著。他聲音壓得低,也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他又奇怪地看了我好幾眼,神色變幻莫測。

    手心裡漸漸沁出冷汗來,想不通是哪裡出了變故。根據李最良的反應,我的工作範圍應該是在來實驗室之前就確定了的。若是出了問題,我就真的太對不起孟老師一片苦心了。

    「張小姐,你進來吧。」掛掉電話,李最良又恢復了笑眯眯的彌勒佛模樣,對我的稱呼也從剛剛的小張變成了張小姐。

    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像是剛剛的驚愕從未發生,他若無其事地讓我坐下,說著:「我剛剛想起來,咱們實驗室呢,暫時沒有空缺的崗位啦。可你這樣的人才,我要是放走了,那是我們的損失。你看……」

    我怒氣上涌,忍不住促聲道:「既然沒有崗位,要我來做什麼?」若是杏林總部直屬的實驗室,怎麼會有閒置人員?若不是你唐韻向總部打報告,總部怎麼會派一個技術人員過來?

    這是我的實習啊,若是一直被閒置下去,實習期到,沒有成績可以交差,我有什麼面目去見孟老師?

    「哈哈哈……」李最良乾笑幾聲,搓著手,「你別著急嘛。我呢,剛剛話還沒有說完。你看,你先做個實驗記錄員怎麼樣?等一有空缺崗位,你立刻就能補上去。」

    隔了好一會兒,我才聽見自己遊魂一般回答他:「好。」

    實驗記錄,隨便找個受過訓練的本科生就可以做。就算我博士還沒有畢業,也不該是這樣的待遇。他真是看準了我是個學生,沒有退路,也沒有與人爭強好勝的習慣,才會用這樣不痛不癢的工作來打發我。

    我甚至沒有被分進某一個具體的實驗室,而是在一樓右側的公共區域支了一張辦公桌,方便隨時被喊去任意某個實驗室做記錄。

    強烈的恥辱令我產生了一種虛幻感,同時也催生出了好勝心:從小到大,我的成績永遠都是最好的。即便是到了新環境,一開始有人比我強,但只要給我半年時間,我就能成為那個環境中的佼佼者。

    不論是什麼原因造成了現在的局面,我一定、一定會,做出一番成績來!

    正文 012 陷害

    這半個月,我過得很艱難。

    並不是說唐韻給的待遇不夠好:一室一廳帶獨衛的職工宿舍,堪比四星級酒店的食堂,設備豐富的娛樂區,還有可以預期的高工資,這一切都令人艷羨。

    但我仍是過得很難。最難熬的事情不是同事奇怪的眼光,也不是良彌勒若有若無的刁難----在同事們中間混了一圈之後,我已經知道了李最良的外號----而是無所事事的空虛。

    所有人都視你可有可無,沒有正經的事情要做,除了偶爾替人做個實驗記錄之外,大部分時間我都坐在辦公桌前無所事事。雖然自己找了一些資料來看,但資料在哪裡不能看呢,為何非要在實驗室看?

    人人忙碌的實驗室里,我是唯一的異類,就像誤闖進獅群的山羊。

    但這不對,我本來也是獅子,這裡是我的舒適區。被排斥在外,一定是有著我不知道的原因。

    中午在食堂,我刻意坐到了兩位女實驗員的旁邊。她們沒有刻意迴避我,邊吃飯邊聊。

    我有意打開話題:「三樓有個實驗室,一直沒見開門,是空置著麼?」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一些,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搖頭說:「那個實驗室的項目,兩個月之前停掉了。」

    另外一個短髮、三十多歲的實驗員對我表示同情:「本來那個項目缺人,要不是意外停下,你該進去的。一停掉,從項目上撤下來的人分配到各個實驗室,人員溢出……你來得也真是不巧。」

    「原來是這樣啊……」

    明明已經人員溢出了,還是調了我過來,這很不尋常。

    還來不及好好分析表象下面的真相,良彌勒召集各實驗室的負責人開會,會後他單獨找到我:「明天程總要來視察工作,你休假吧。」

    我悚然一驚:「為什麼?」

    「程總他不喜歡看到閒人,」良彌勒笑眯眯的,眼神深處的冷意像冰凌一樣,扎得我身心皆寒,「我也不希望讓他看到我手底下有閒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我深吸一口氣:「好,明天……我休假!但我希望,休假回來後,我能為公司做更多的貢獻。」

    「好說,好說!」良彌勒打著哈哈敷衍我。

    我咬咬唇,終究沒有再說什麼,默默退出辦公室。

    次日我有一整天空閒的時間,也不想回學校,便打算好好整理一下宿舍。入住時間不長,倒也不需要大掃除,只是清理了一些要洗的衣服。

    宿舍還給配了一台小型洗衣機,我把衣服扔進去攪著,開了音樂,漫不經心地拿拖把拖著地,思索著最近發生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我一個才入職的新人,究竟為什麼會遭遇這樣的冷待。

    洗完衣服晾起來,我隨手抽了一本書,倚著飄窗上的軟墊坐下,有一眼沒一眼地讀著。

    手機忽然震動起來----我習慣於將手機開到震動檔,以免吵到別人----是個陌生的來電。

    接起,「張梓潼小姐麼?」對方語氣嚴厲。

    「是。」

    「請你儘快趕到實驗室來,程總要見你。」不等我問明白,對方已經掛掉了。

    我從落地鏡里看一眼自己,一身居家服,登時一驚。衣櫃裡隨手拽出襯衫西褲來換上,頭髮紮成馬尾,換上鞋帶上ID卡,匆匆趕往實驗室。

    宿舍區距實驗室不過一千多米,但我趕到的時候,只來得及看到程嘉溯的背影。良彌勒帶著人正送他離開,嚴肅的氣氛被我雜亂腳步聲打斷,程嘉溯猛地轉身盯著我。

    他面沉似水,眼含秋霜。被那樣冷漠的眼神盯著,我猛地頓住,腿上像灌了鉛,一步步沉重地走向他。

    「張小姐,」他冷冷地說,「如果這就是你的職業道德,那我只能請你哪兒來的回哪兒去了!」

    我心裡一慌,正要解釋,他薄唇開啟,繼續吐出刀鋒一樣的句子:「莫非你真的以為,我對你有什麼特殊的興趣?」

    「沒有下一次!」他扔下一句警告,絲毫不給我解釋的機會,拉開車門坐上去,示意司機開車。

    我所有血液都衝上了腦門,如同被扒光了示眾一般,感到屈辱無比。

    同事們看向我的目光,同情有之,鄙夷有之,幸災樂禍有之……

    我渾身顫抖,高聲質問良彌勒:「你為什麼要陷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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