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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1:02:54 作者: 清都山水娘
    真正熟悉起來還是在上大學以後,有一回去明月湖玩,被人喊住。我對這個看起來有點怯怯的姑娘並沒有什麼印象,跟她聊了幾句才知道她是我的老鄉兼高中校友,考上了越城一所三本院校。

    她對我非常熱情,而我一向不太會拒絕別人的好意,稀里糊塗的,竟也成了好朋友。

    後來溫情經常來越溪大學找我玩,用羨慕的眼光打量我周圍的一切,她的口頭禪就是「潼潼我好羨慕你呀,要是我也能……」

    這種語氣讓我不太舒服,但她畢竟是我的朋友,我也就從沒有說過什麼,只能儘量不在她面前提及我的學校,我的學業,我的朋友們。

    我會在買衣服的時候多買一件送給她,笑著說這個買兩件可以打折呢,可是這件我又穿不了,你幫幫我吧。

    又或者,同門師姐從國外帶回來的香水,我會留下來送給她。就連吃飯都會照顧到她的口味。

    期待她自信一點,期待她過得更好。我以為,我這個朋友,做得很夠意思。

    鍾楠追我那段時間,溫情用她的艷羨推波助瀾,說了無數鍾楠的好話,令我也忍不住覺得,鍾楠的確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

    我跟鍾楠在一起之後,並沒有因為二人世界的關係拋棄溫情,因為她曾用擔憂的語氣說:「潼潼,鍾楠那麼優秀,你和他在一起之後,會不會再也不理我啊?」

    那時候,為了安慰她,我不在意地說:「我也很優秀啊,不比他鍾楠差吧。所以你不要擔心啦,你會是我一輩子的好朋友。」

    一輩子。

    我們三個人經常在一起聚餐、逛街,有時我忙,會拜託鍾楠替我照顧溫情。我警告過鍾楠:「小情是我的好朋友,你不許欺負她!」

    那時候他笑得無奈又寵溺,她笑得羞澀又靦腆。而我空有高達149的智商,卻沒有足夠的情商看出他們那時候就已經互生情愫,勾搭成奸。

    鍾楠果然沒有欺負溫情,而是將她照顧得很好,這不,都照顧到床上去了。

    正文 006 飛機上的太子爺

    糟糕的回憶令我感到一陣又一陣噁心,我收起電子書,望著窗外白雲藍天出神,想著即將到達的關中平原,將會是怎樣的粗獷厚重,與煙雨江南究竟有何不同。

    我的名字同皇后沒有什麼關係,真正的意思是「桑梓潼關」。爺爺老家陝西潼關,少年時代因為戰亂,隨大軍流落江南。

    少小離家,卻數十年鄉音不改,這是那個老頭的倔強。幼時,他常抱我在膝上,用一口塵土飛揚的關中話,講述他記憶中厚重的黃土地,峻拔的華山,端凝的古城牆,粗糲的秦腔,熱騰騰的肉夾饃,香噴噴的羊肉泡……

    他固執地認為他連同他的子子孫孫,都是關中人。可直到去世,他都沒能回到心心念念的故鄉。

    那時候我還小,站在病床前,聽他罵我爸「不孝」,不孝子好聲好氣勸他不要動氣,卻已經是一口毫無疑問的江南軟語。

    他的子孫,沒有一個人繼承他的口音與脾氣。最後的最後,就連他的骨灰也未能如願回到關中。

    透過眩窗,我看著機身下方掠過的白雲,偶爾能透過雲朵縫隙看到土地由青綠逐漸轉為灰黃,心裡默默道:「爺爺,孫女替你回老家了。」

    突然間,機身猛地一抖,我一頭撞在眩窗上,立刻痛得眼淚汪汪。不等我出口抱怨,飛機猛烈地顫抖起來,空乘略帶焦急的提示同時響起:「……飛機遭遇強氣流……」

    驚恐之下,大腦一片空白。飛機像驚濤駭浪中的一片樹葉,上下顛簸、翻滾著,隨時要被暴烈的氣流撕扯成碎片。

    不知多了多久,倏然一靜。飛機掙脫了強氣流的束縛,回歸平穩的路線。機艙里久久沒有聲音,是一片劫後餘生的慶幸。

    我的胃糾結成一團,一下又一下止不住地乾噦。是暈機了,我手忙腳亂地找著吐袋,卻因為慌亂而翻得亂七八糟。酸澀的暖流已倒流到咽喉,我忍不住了……

    就在這時,一隻修長白皙的手將吐袋遞到了我眼前。

    顧不上道謝,只一張嘴,胃容物便噴薄而出。吐了好幾口,我才稍稍緩過來,捧著吐袋扭過身去,由著腹內繼續翻江倒海,仿佛要將膽汁都吐出來。

    剛剛遞過吐袋的手力道適中地拍著後背,這令我稍稍舒服了些,心裡不由感激起這位好心腸的男士。

    直到膽汁也吐完,終於沒什麼好吐的了,乾嘔一陣後,我舒了口氣,收起吐袋,將散亂的頭髮抿向耳後。身邊的男士已經招來空乘要了一杯溫水,我感激地沖他笑一笑,隨即驚覺自己一身狼狽。

    漱了口,臉上的熱度也稍稍退了下去,他又遞給我一方手帕。我拭去被嘔吐逼出的淚水,抬眼看向男人,登時一驚。

    剛剛的顛簸中他已經摘掉了墨鏡,此刻一雙幽深的眼正頗為關切地看著我,瞳孔不是常見的黑褐,而是隱隱透著一絲碧色。

    「程……先生?!」我目瞪口呆,只覺舌頭都不聽使喚了,好容易才咽下幾乎脫口而出的名字,呼之以「先生」。

    程嘉溯豎起食指放在唇上,輕輕「噓」了一聲,算是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而我受到的驚嚇不啻看到歐巴馬穿女裝----堂堂總裁跑來坐經濟艙就夠稀罕的了,更稀罕的是,他居然不嫌髒地照顧一個暈機的人!

    莫非這位太子爺有什麼不為人知的怪癖不成?

    程嘉溯戴回墨鏡,見我神情侷促,嘴角輕輕勾起誘人的弧度,輕聲道:「當我是普通乘客就好。」

    我點點頭,把一連串疑問壓在心裡。眼睛卻不受自己控制一般,不斷朝他放在膝上的手看去。

    即便是身處暗昧環境,仍舊如鑽石般耀眼的男人,豈是我裝作他普通,就能真的如尋常旅伴一般的?

    他大約是習慣於被人圍觀的,以一個舒適的姿勢靠坐在座椅上,悠然自得。而目光灼灼盯著他看的我,卻不由自主地,頰似火燒。

    空乘提示音響起,機身下沉,咸陽機場到了。

    客機停在機坪上,程嘉溯遲遲不起身,直到大部分乘客都下了飛機,機艙里就剩下寥寥幾人,他才忽地湊近,在我耳邊道:「張梓潼小姐,我是程嘉溯。」

    聲音忽然變得輕佻而充滿吸引力,全然不似之前克製冷靜,「以後……莫要忘了我。」

    他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呆在當場,直到空乘小姐近前提醒,才發覺機上只剩了我一人。而手裡,還緊緊攥著他的手帕。

    正文 007 怎麼又是你?

    搭乘機場大巴向西安市內駛去的時候,一列黑色的車隊超過大巴,低調而氣勢十足,想來就是來接那位太子爺的。

    我搖搖頭,把關於程嘉溯的思緒掃出腦海,決心好好享受這個假期。

    西安是個非常美妙的旅遊城市,比起越城的靈秀來,另有一種古樸厚重。我看過了爺爺魂牽夢縈的城牆與鐘鼓樓,嘗過了他念念不忘的涼皮與肉夾饃,目不暇接,流連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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