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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50:12 作者: 角木蛟
林雲芝替著挑滅床帷邊上的油燈,唯留一盞於桌前,不至於太亮堂睡不著,又防黃氏夜裡起夜,自己跌跌撞撞怕出事,囑咐叮嚀:「娘,有事只管喊我,我在耳房下處歇著呢」
黃氏擺手示意:「去吧」
偌大的屋子,針落般沉寂,屋外冷風呼嘯,唯有屋內一豆子燈火忽明忽暗,圈落下片拘謹的光,裝起來怕是不及一隻海碗,撒在寬大的屋子裡,黝黑的幕布下泛著些耐人尋味的碎金色,好歹眷顧了眼睛。
耳房裡,林雲芝正仰在被褥堆里,想著法子婉拒所謂的相親的儀式,由著不安穩事雜,昏昏沉沉睡過去時,竟不大體面的做起場夢。
雲裡霧裡瞧不真切臉,只依稀對相親之人出乎意料的滿意,而之後娶親事格外順當,前後未滿半年已然至迎出門子的地步,喜燭明仗中高高興興隨至夫家拜堂,親朋好友圍著道喜。
眼見媒人那句「送入洞房」音落,就聞外傳「新探花郎到」,而後花廳內眾人紛紛距離叩拜,連著自己所謂的未婚夫也拉扯著她一道下跪。
兩膝沒等落穩,肩上就霍地一沉,一股大力將自己踹翻在地,珠翠蓋頭零碎碎散開,她回過神正要去看哪個膽子包天的狗東西踹自己,迎面就劈頭蓋臉砸來冰冰冷的呵斥:「娼婦,有壞綱常,給我押入縣府大牢,秋後問斬」
喜事突逢遭變,花廳內早已經兵荒馬亂,喜婆席客紛紛撂袍子奔走,唯恐被連累,林雲芝掙扎著要去看清下令者,卻猛地與新郎官打個照面,一時之間嚇的魂飛魄散--廳內哪裡還有同她一見鍾情的男子,而在旁的新郎官那張臉赫然變成「陶家興」的模樣
他此刻掀著嘴角,眼尾含著兩分輕佻,兩瓣薄唇翕合,怪別說自己竟讀懂了,而這一懂,她木地一轉頭,她與其說是人,不若說是面正衣冠的銅鏡,兩面光可鑑物,她居於中間充楞,左右是兩張一模一樣的面孔,
連眼尾內的清嘲,都如出一轍,頂著同樣模樣的「陶家興」冷冰冰的嬉罵她「娼婦」,而後便是一記重力兜頭而下,桌台前一盞鎏金陶製雙耳瓷瓶,彭地一聲砸在腦袋上,血沫橫濺。
林雲芝猛地驚醒,額角生汗未褪,裘衣濕噠噠黏在身上,氣息失衡般急喘--她心底下狂跳,總覺著黃氏打算的相親不妥,這夢來的太古怪。
外頭微微放亮,她窩回被窩躺有大半個時辰,眼底的恐懼悉數褪去,才騰挪爬起來穿戴衣物,而後伺候黃氏洗漱吃朝食,大大小小的包袱收整,臨近午時折騰完,搭在借租來的驢車上往鎮上趕。
「屋裡頭東西已經備齊了,娘不肖費心思」李氏摻和她娘說話,等出門卻叫林雲芝拉去角落。
李氏亮堂堂擺著困惑,深不明其中意思:「大嫂,你如何鬼鬼祟祟的」
林雲芝說一言難盡,將黃氏安排媒人相親一事合計捅咕,李氏下巴都快驚掉:「我還以為最先忍不住有念頭的是我,沒想著娘倒是厲害,直接為大嫂安排好,如此好事,嫂子緣何要愁?」
或許在李氏心底,嫁個男人當歸屬便是最好的出息,寡婦婆娘能許她再嫁已然不容易,可大嫂支支吾吾並瞧不出喜悅,看著林氏越發明艷的臉,忽地福至心靈。
她瞪大眼捂著嘴說:「大嫂,莫不是你有中意的人,所以不想娘再安排?」
林雲芝默然將爬至嘴邊的話咽了回去,似乎見李氏眼中的萬分不虞,如此理由不乏是好方法,又不好展現太拙劣,似是而非叫李氏越發篤定,吊著她抓耳撓腮,最末一露哀容懇求
「弟妹,你得替我想想法子」
如此無疑不在回應自己,李氏心底百轉千回後最先猜忌起林氏所謂的意中人,兜來轉去她便猜到朱韞腦袋上,畢竟那些事瞧在眼中。
若地位權柄,縣府小公子無疑是良配,想著往後自家有門縣太爺親戚,能行方便在後,旁人要惦記他們也得先掂量斤兩。
李氏止不住高興道:「大嫂只管寬心,除開保守外,我還能替你應付應付娘」
不經意收穫戰友,林雲芝也欣喜,喜聞樂見:「勞煩弟妹替我遮掩,如今還不是揭開的時候」
李氏直點頭,林雲芝單憑兩人有些不夠,並就著李氏原模原樣的猜忌與阿斗說過一回,等她拒了這次相親攤牌做假有心上人,他們的話能作證。
阿斗聽完小娘子暗有所指的話,腦子裡兀地浮現沈寒的臉--小娘子終究還是折損在美色上。
作者有話要說:簡而言之,兩磕cp頭目沒碰頭
第50章 、亂點鴛鴦譜
南黔府打從三月各縣鎮生員入學, 茶樓酒肆、文館書樓的散客總算從平添無趣的日子裡刨出點盼頭, 閒話談資也有了主心骨
不再隨波逐流問「你家冬日用膳美不美」「三姑六姨與孩子的封紅大不大」這等雞毛蒜皮的事上,而是評頭品足巡撫不久前奉旨張貼的文章,邊上羅列著作者於此次院榜中的名次。
文章是這屆生員中被學政官點中極好的, 府衙如此行徑用意有二,一則叫還在原地踏步的童生有個榜樣,瞧過以後曉得自己差在何處, 往後該如何行筆討學政喜歡;
二則藉機警示此次生員, 勸他們收斂高人一等的矜傲, 不與京畿相較, 自個身邊優秀者筆筆皆是, 有些此次不過僥倖得名,平常文采德行還遠不達水準。
現下將好文章往他們跟前一貼, 前後有了比對, 能澆滅那些本事不大, 尾巴上天的狂徒,畢竟生員實則不過是科舉路上的第一道門檻, 要想入仕為官, 如何也得鄉試提名, 得封孝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