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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50:12 作者: 角木蛟
姜宗正別說真有幾分本事,經得起孔三傳、耍秀才、霍百丑的小調兒,扛得住弄喬影戲、杖頭傀儡、小掉刀多般雜劇,林雲芝閒著去瞧過兩回,不由得咂舌。
這可比後世的胸口碎大石有意思,其中不乏有典故,其餘的她沒多查過,霍百丑倒是知道些,原西漢丞相張蒼,犯了死罪,依律當斬,結果衙差抓捕時不小心扒破他的衣服,霍地嘆一句玉白如雪。
張蒼被駕著手腳,賞珍玩古物似的,被打量個透徹,奇恥大辱,他險些羞憤欲-死。
當時主事的叫王陵,劉邦以兄禮相待,權柄滔天,這一瞧說如此好看之人斬了可惜,遂向沛公求親,沒想著沛公真給放了。
這典故林雲芝終是說服自己,長得好看確實有用!若張蒼生得五大三粗,虎背熊腰,只怕已經血濺當場,哪來以後和沛公成為忘年至交,墳頭草只怕早已三尺人高嘍。
姜宗正一人唱不出這戲,平安村缺錢缺糧,唯獨不缺窮凶極惡長相的漢子,戲是繞著他展開,難度全由他一肩膀擔著,旁人只肖學舌,通以兩句簡巧兒的詞,學捕快兇狠,怪別說,演起來真像那麼回事。
林雲芝看過一回便不再去,無他,扎在人堆,比肩接踵,扭個頭都費勁兒,暗地還總有些不曉得那條空縫裡鑽出來的手,仗著人多瞅不見,起髒心思,對黃花大閨女上下其手,她沒少聽邊上姑娘驚呼,自己離台席近,逃過一劫,戲落幕的時候給了把賞錢,就歇下湊熱鬧的心。
陶家興以為林氏心底有顧忌,還是想湊熱鬧,他張了張口:「嫂子若真欣賞雜戲,我願陪著同去,如何能幫著盯梢左右,嫂子能安心看雜戲」
林雲芝聞言側頭瞥了眼陶家興,一面壓下受寵若驚,一面又不忘夸兩句,自打考中完秀才,陶家興倒是養出兩分謙遜溫和,少了跟前拒人千里的疏遠生冷,言辭措句中仔細砸摸
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品出淺薄的關懷縱許,她牽了牽嘴角,叫自己膽大包天敲震得百骸生寒:「不好耽誤你,年後去府州,學業繁重,如今養精蓄銳最要緊,真要憋不住,阿斗這些天閒著,我喚他陪著去」
「大嫂,有戒心便好」他本想說「陪著去看場雜戲,廢不去多少工夫」,一時如鯁在喉,心肺宛如吹起的皮球,猛地被「旁人閒著,用不上自己」的解釋扎得千穿百孔,好不容易鼓起些許的勇氣,流水般傾瀉乾淨,隱在袖袍下的拳掌,叫不甘碾壓得咯咯作響,又無可奈何鬆開。
許是他前後來不及掩飾的落差,林雲芝摸不著頭腦,自己搭錯的心思竟脫口問:「整日悶著也不大好,現如今鎮上還不算熱鬧,等正月元宵,燈謎廟會、雜耍一應興辦起來,順帶去繡坊定做幾身得體的衣裳,過去衣物窮洗,有些發白,府州不比鎮上,學府里哪些人物,眼珠子頂在腦門上,雖說咱們不該存攀比,也不能讓他們笑話了去,小叔可願同我一起逛逛?」
哪裡能不願,陶家興自己都料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心緒風消雲霽會因林氏的一句話而急劇兩端,得了這棒槌後的甜棗,方才那點失落,猝地兩清,林雲芝想這人還是一如既往「善變」,怪別說搭著那張俊臉,還挺討喜。
陶家年前宰了圈裡的肥豬,除開應送與屠戶一條豬後腿做隨禮,那日幫襯的街坊鄰居都得了二兩肉,樂顛顛直夸陶家客套,餘下的才是最難處置。
--全靠一家人的嘴,定然不行,若長久放著有恐招致蚊蠅腐敗,能自古得人眷顧,豬身上可謂到處是寶,大致留些鮮肉煸炒。
而後的林雲芝用尹文端公家風肉的手法,炒鹽四錢,細細揉擦,掛在有風無日出,偶用香油塗之,防止蟲蝕,如此風乾能藏一冬半夏,再用時先一晚取用,泡一宵,切絲切塊備用,吃來入味有勁道。
旁的不肖都能存久,唯獨沒說醃豬頭的,林雲芝不免跟阿斗講自己聽過的笑話:「以前有人不信邪,非要醃豬頭,擦鹽塗糟,又是風乾又是封罐,折騰好些天,最後封在一特製的木桶里,裡頭容不得有喘氣的,蚊蠅在裡頭盡也憋死,那人以為萬無一失,等著與打賭之人定好的日子查驗,最後你猜怎麼著?」
阿斗搖了搖頭道:「大體是要腐壞的」
連古人都曉得這法行不通,偏偏那現代人不信邪,林雲芝笑道:「等掀了那封條,桶內未及全掀開,一股沖天的臭味已然宣洩出來,屋子又是窄小,直將兩人熏得上吐下瀉,好久才緩過來,近了瞧,哪裡能見當初俏皮的豬頭,分明是塊骨頭架子並零星稀爛的腐肉,他友人直笑「你就惦記你個豬頭吧」,我就不奉陪了」
阿斗聽出那友人的一語雙關,不禁失笑。
豬頭處置多用白水煮爛,去湯伴好酒、清醬油、陳皮、椒、蔥白煨煮,無需破開兩半,添開水時要漫過豬頭一寸,上壓重物,以求收干油膩軟爛時,湯汁能滲進皮肉。
時辰煨夠,用兩根竹箸,沿著豬後腦勺,能整張撕扯下來,無需再沾秋油添味,澆著湯水就米飯,只要不心底厭惡皮肉的,多是能折在綿軟鹹甜的豬頭肉上。
至於豬肺、豬腰等內臟腑要的功夫太深,光冽盡肺管血水而後去包衣,抽管割膜,用酒水滾一夜縮成白芙蓉片大,那是湯崖少宰宴客的看家本領,自己可沒那耐心和手法,便只留豬肚,以南方之法,加白水清酒,煨兩枝香,蘸鹽燉湯作料都是頂好的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