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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50:12 作者: 角木蛟
「爺明鑑,哪是老婆子不肯使勁兒,分明是陶家小娘子有新靠山,壓根不睬欠爺那百兩銀子」覃婆子這兩日沒少聽平安村裡的風言風語,原本三五不著調的事,叫她那張巧嘴一說,野地都能開出真花來
「爺怕是還不知道,鎮上鄭家的主人也瞧上了,鄭家什麼門第,爺怕是比我清楚,胳膊肘哪擰得過大腿,老婆子如今半點法子也倒不出來,斗膽勸爺兩句,這陶家娘子還是棄了吧。」
張正陽臉色一頓問:「南頭圃芫鄭家?」
「正是 ,前頭縣太爺星月擺宴請的哪位!」覃婆子點頭,怕人不信又多做一番解釋:「他家小廝春生老爺想來是見過的,這兩日我一直在平安村里盯梢,光是見著人就不下四五回,次次用寶車去陶家。
那是京城來的大人,素來久居外地,與陶家素不相識,陶家廚裡頭拔出碗都是缺角的,除開陶小娘子那張臉,還有什麼能值得他如此費心費力?」
「就是字據,前些時候已經由著村里耆老做主還上了,天大一筆數,不是鄭家手眼通天的大人,誰能風波不起就擺平得如此利索,連著爺這也是才知道,可想其中瞞得有多緊。」
「當真?」張正陽擰眉問:「莫不是你誆我?」
「千真萬確」覃婆子噯了聲道:「我若是騙你,只管出這門便撞死,家裡小子也不來收屍,叫我爛在街上」
張正陽這下火氣一下卷進冷潭裡,不冒哧溜熄滅得一乾二淨,真是鄭家從中作梗,覃婆子碰壁是小,他自個未必有膽子與人爭個紅臉白氣,那可是縣太爺都要禮讓的貴人,許是陶家小娘子有福,這樣貴人能叫她遇上,這啞巴虧再噁心又能如何,只好往肚裡咽。
「不說能不能跟人去京里,便是有過一層深淺,縣太爺也會有三分眷顧」說到底綾羅綢緞終究鬥不過烏紗補子。
林雲芝不知自己平白借了鄭皖的光,擺脫大_麻煩,她現下正在搗鼓新吃食。朝食並非正餐,不過吃張餅子混沌半飽便足以,因而能見利不大。飯館不像酒館,吆五喝六大生意她很難吃下,但冷菜巧在能得利。
西漢人左思注《蜀都賦》有記載調夫五味,滷菜是冷菜群里的角兒,葷素不計,做零嘴搭飯都使得,價錢不貴,尋常人家消費得起,上輩子林雲芝有個同行,因一手滷菜發了大財,滋味是真的好,她偷師學過幾分功夫,勉強能對付嘴饞,到後頭職位升遷,工作越來越忙,自個也愈發備懶,哪裡能想到如今再撿起來,頗有燈火闌珊,世事無常的錯覺。
滷水有紅白兩種,精在煮,這湯底是個巧活,頭回若是弄得好,往後滋味會隨著時間越發好,常有陳滷的名聲,林雲芝用布袋包好香料在沸水中熬煮,豬筒子骨做湯底,大火燉一整日連著髓燉化在湯里,網出層油花,黃澄澄同塊黃玉,融雜許多味藥材和辣子,掀鍋後整個院子都飄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這又是在做什麼?」黃氏從裡屋出來,見老大媳婦洗了好幾盆子血水,湊近一瞧不由得皺眉:「買這些臊味除不去的糟物做甚?」盆里是些牛心,牛舌,牛肚,豬耳。
林雲芝解釋不清只好含糊說是店裡往後要賣的,黃氏沒想插手,老大媳婦吃食上,老陶家沒人敢在她跟前班門弄斧,又奇這些糟物能搗鼓出什麼花樣?
黃氏留下來搭手,林雲芝忙道:「娘忙活一早上,快去屋裡歇歇,都是些輕活兒,我自個能料理明白」
「又不是嬌養的姑娘,店裡活比地里輕快多了,閒著也是閒著,我倒是好奇你又能做出什麼巧物來」豆皮做的方子能賣出潑天富貴,黃氏信大兒媳不會胡亂折騰:「得空咱娘兩說會子話,好些日子沒顧得上了。」
林雲芝見勸不動,只好折回堂屋拿胡床,娘兩挨著銅盆里掏血水,牛心牛舌能做夫妻肺片,鹵過後很有嚼頭,喜食辣子的亦可添紅油辣醬並蔥白芝麻醪糟汁涼拌著吃
豬耳有軟骨,洗乾淨燉得綿軟,連同軟骨一同嚼,得虧今日晚去,沒買大腸,不然場面林雲芝想想有點過分美麗。
「是老陶家苦了你」黃氏有些不落忍,老大媳婦如今的模樣跟她當年何其相似,整日起早貪黑供著一大家子,前頭這些天不是沒想過讓人改嫁,當初陶家經不起鬧騰
如今卻沒那麼多顧忌,債還完家也分了,老大媳婦若真有再嫁的心思,她自然不好強留人,她動了動嘴皮子,有股子心緒壓著她,再嫁這話卻沒能說出口。
「這些都是兒媳應該做的,一家人和美比什麼都強」按理陶家並沒有稀罕物件,自己大可不必留念,像劉氏般鐵了心要分家合離,黃氏未必不會同意,可真若離了陶家,總歸如片浮萍,風吹雨打飄零,連去處都飄忽不定,最難的時候都過去了,往後越來越紅火哪還有分開的心思。
「娘,縣考便要到跟前,店面離得近,小叔讀書辛苦,可要每日熬些滋補的羹湯,讓饅頭送去」來年正逢大選,頗為難得,若是人能中榜考上秀才,陶家興能趕上來年秋闈去搏一把舉人老爺,官路走得更通些,錯了機會再等秋闈,又需三年。
黃氏哪能不曉得這理,一合掌說送,隨他娘回家野玩的饅頭不知道他母給他安排了差事,等回來一聽,登時傻眼,他最怕小叔叔,陶家興平日在書塾日子長,他三天兩頭見不到別提多高興,現下天天要去見,圓鼓鼓的包子臉撐開愁容,林雲芝許他每日做些好點心,才哄好人接下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