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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44:41 作者: 飛雨千汀
溫梓童皺眉,盯著那半隱半露的月亮看了半天,愣是沒看出什麼異樣來。同時她也聽了半天,除了風聲雨聲銅鈴聲,便只有檐角滴下的水滴,敲在那青瓦上,化為一個個清脆的音符。
她無奈的將視線落回到李玄愆身上,一副不能參透其中玄機的慚愧樣,卻是不敢打擾他。
因為這會兒李玄愆正闔著雙眼,微抬著下巴好似在聆聽什麼。
等了一會兒,他終於睜眼,並看向她。他唇畔淡出一抹笑意,在這樣淒冷的夜晚,竟也能令人感覺到片刻的溫暖。
「適才,我母后在與我說話。」他噙著笑意,淡然道。
溫梓童先是微怔,既而下意識的追問了句:「說了什麼?」
李玄愆不答,只看著她緩緩笑開,明媚的樣子似能照亮整個雨夜。溫梓童這才恍然意識到,這話豈是她當前的身份能問的?立馬收起好奇,頷首賠禮:「臣女僭越了。」
這話才說完,跟著便是一聲:「阿嚏!」她旋即捂上口鼻,只覺自己又失禮無狀了,連忙再賠禮。
李玄愆卻絲毫沒有怪責之意,反倒有些擔心,抬手便去解自己的外衫衣扣。
這可把溫梓童嚇到了,她惶恐的圓瞪起眼睛:「殿下……您……您這是要干麻?」
「你披上我的袍服!」說罷,李玄愆已將外衫褪下,遞給溫梓童,自己只著一身素白中衣。
溫梓童自是不敢真的接受,柳眉緊擰著,嘴唇抖顫:「殿下您……這萬萬使不得!」
她嘴上拒絕著,手也去將那衣衫接過,展開,重新幫李玄愆披到肩上。眼中卻是不自覺的就浮起一層水霧。
李玄愆任她幫自己穿衣,只深深凝著她的臉,卻無半點要阻止她的意思。方才是他想簡單了,她冷,他便急著去脫衣給她。可若只是件披風斗篷的還好,一件袍衫給她,她的名聲便要毀了。
雖然他打從回到這世上睜眼的那刻,就迫不急待想將她迎娶入宮。可在她的眼中,他不過是今日堪堪認識的陌生人,他理應再耐著性子多等些時間,容她慢慢了解他,接納他。
能被她親手伺候穿衣,已是他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奢欲。
待衣扣重新系好,李玄愆偃意的笑笑,隨後道:「回去吧。」
他不知是否該後悔今晚的任誕,帶她來這塔頂,害她受了涼。可偏偏他卻自私的為那點兒犒享沾沾自喜。被她親手伺候過穿衣,這件袍服他都有些捨不得再脫了呢。
一聽李玄愆終於要回去了,溫梓童如臨大赦,點頭如搗蒜。麻溜的就下了塔頂閣間,回到頂層。
落地後,她有眼力見兒的上手幫李玄愆彈了彈袍擺上的蹭灰,然後請示道:「殿下,臣女看著外面的雨勢已有些要收的意思,不如臣女先行回去知會內官,讓他們來此處接您?」
李玄愆不用瞥窗子,都知道她在撒謊。窗外雨聲潺潺,哪裡有半分收小?她不過是不想同他繼續共處一室罷了。
他眯了眯眼,心想八成是先前脫衣的舉動驚到了她。
溫梓童微低著頭,靜靜等待李玄愆的答覆。
雖說她只是平陽侯之女,本就不該與一位皇子四目直對。可她覺得若眼前人換成李桓,她是完全有勇氣正眼與他相對的。可不知為何面對李玄愆,她明明想多看幾眼,卻就是不敢抬頭。
他的目光凌厲又熱烈,仿佛視線一但被他捕捉,她便再也藏不住任何秘密。就連她重生一回的事,也要悉數泄了底。
正兩相僵持之際,隱隱綽綽傳來一位中官尖細略夾沙啞的聲音:「殿下?殿下?」
聲音是從塔外傳來,想來中官們已找遍了整座瞻月宮,才又回到了這裡碰運氣。寶塔他們進不了,只能在塔下大聲喚喊,嗓子都啞了,也不知這是一路喊了多久。
溫梓童眼中一亮,抬起頭來想提醒李玄愆:「殿下,外面……」
誰知她才開口,便聽到李玄愆的聲音高高的將她壓過,洪亮高亢:「在這兒!」他明明是喊給外面中官聽的,可幽黑的雙眸卻直直盯死了溫梓童臉上,且還似帶了兩分怒意。
李玄愆心裡的確是有些不爽快,雖說他不想逼她太緊,可她先前聽到有人找來時,那眼中瞬時閃過的精光騙不得人。她就是急著離開,就是對他如此的不耐煩,可算是等來了救兵,能開釋了。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強霸著她不讓她走。
最後深深看了她一眼,李玄愆便拂袖下了塔樓。
溫梓童隱約感受到他的不爽,卻也不知自己是哪裡又開罪了他,只乖乖跟在後面隨他下了塔。
十幾個中官撐著油紙傘恭候在塔外,李玄愆一邁出塔門,便被左右兩個中官撐著傘護住。另有一名中官躬身,雙手將一把油紙傘遞給溫梓童。
她是未出閣的姑娘,又是自家殿下似中意之人,他們即便身為閹人也不敢冒然為她撐傘冒犯。
溫梓童接過傘,遠遠跟在一行人後面,待到分岔路口,她想與李玄愆道句別,卻見他矯首闊步,沒有要停留的意思。
她便依禮朝著他後身頷首,恭送,待他走遠了,她才提步往另一邊的配殿走去。
李玄愆驀然駐了步子,緩緩轉過身看。只見那纖弱的妍影已離開自己數十步,很快便沒入雨幕中,再也找尋不見。
他不禁問自己,剛剛內心湧出的不爽快,真的就只是因著那點兒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