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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7:37 作者: 狂言千笑
    環境好有什麼用?有那個男人在身邊轉來轉去,照樣會胃痛!況且還不能吃飯!

    李鷺快要抓狂了,隨著飢餓的加劇,她感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自己隨時有跳起來暴走的可能。真的是瀕臨崩潰,她想。

    李鷺開始懷念楊的水果冷盤和英式調酒,附帶地想念楊,又順帶地想念Z。

    毫無疑問,Z是潘朵拉裡面與她最能談得來的人,她們聯繫並不多,可是如果出任務,Z毫無疑問是最強大的背後支援,而她則是最堅韌的前線戰士。

    那個奇怪的女人能夠時刻讓自己保持在開心娛樂的狀態,以娛樂的態度參與任何工作。

    Z曾經說過,遇到倒霉的事情就要想想開心的事情,遇到一件倒霉事就要想一件開心事,否則會吃虧。

    楊當時也在場,他該死的到現在還不知道為什麼不想開心的事會吃虧,那個男人壓根就不知道女人的邏輯不可理喻,尤其是Z這種外星生物的邏輯根本就是沒有邏輯。

    當李鷺開始認同Z的這個觀點的時候,她知道自己離外星生物也不遠了……

    白蘭度又來了,她能夠感覺得到。對於那些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印記的人,她有著超乎尋常的感應力。他站在窗台邊,望著初升的朝陽,背影顯得寥落。

    他的氣息如此靠近。

    李鷺想起巴甫洛夫的那條狗。她這樣的狀態也算是與那條貪吃的狗一個樣子了。在實驗室的那三年裡,白蘭度曾是她的老師,是她心目中崇高的偶像。學院裡再沒有一個老師的講課能比他精彩,也沒有哪一個研究員做實驗的手法能比他乾淨利落。他們在一起從事共同的研究,他將知識傾囊相授。

    州立大學裡,圖書館、糙坪、實驗室,到處都沾染了他們曾經共度的時光。洋溢著夢想與自信的浮光掠影,充實了曾經的那段回憶。

    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一切,到現在,她還會在實驗室里從事著藥品研究,也許因為徹夜不眠地熬論文而不得不戴上近視眼鏡,也許在學術界裡也會有了一些名氣……

    是這個人,給了她夢想和快樂,又親手剝奪了一切。

    李鷺很沉靜,從戒斷症里開始進入恢復期的那段時間,她還是被楊成天束縛在金屬架床上。所以足夠她想通很多事。

    沒有了學位,沒關係,當手藝傍身,一紙文憑算是個屁。

    沒有了夢想,她可以改變夢想。上帝不曾規定人生只有一個夢想。

    沒有了白蘭度……

    從那場災難中蛻變出來的,或許真是個惡魔也說不定。

    因為被毀滅到一無所有,所以不再害怕傷痛。

    人之所以為人,人之所以會想要對別人溫柔,是因為怕痛吧。知道了受傷的疼痛,了解了心傷的難以癒合,所以才受不了成為傷害他人的禍首。

    那麼如果變得麻木不仁,是否會成為惡魔呢?偶爾,李鷺會對此給出肯定的答案。為了與白蘭度做個了斷,變成魔鬼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那麼,既然你的夢想就是和他做個了斷,為什麼不現在就撲上去呢?」一個聲音在她心底吶喊,「看,你日思夜想的仇人就站在窗口,撲上去抱住他,和他跳下樓去,與他同歸於盡----那不就是你人生的最終夢想嗎!」

    李鷺猛地睜開眼睛,天色又已經黑了,白蘭度早就不知所蹤。她感到自己出了一身汗, 那個蠱惑著她的聲音煙消雲散,仿佛只是一個夢。

    但那聲音不是夢,而是她心底深處最忠誠的聲音。

    她居然沒有遵循自己的願望,居然放棄了那麼好的時機?

    「我究竟在猶豫什麼?」

    半晌,李鷺低聲對自己的心靈說。在沒有人的這個空間裡,黑暗隱蔽了一切,電子眼的紅燈亮著,但是沒關係,她安靜地睡在床上,平靜地感受自己身體的存在,誠實地與自己對話。

    她的父親曾經是個好父親,他告訴她,君子一日三省其身。抑或猶豫之時,要好好思考自己的所作所為,坦誠地面對自己,然後去選擇,選擇了之後就絕不後悔。他真的曾經是個很好的父親。

    沒有在那個大好的時機里與白蘭度一同墜落,是因為害怕死亡嗎?那麼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可以留戀的?

    心口的一角隱隱不適,鼻子發酸。李鷺閉上眼,挫敗地嘆了口氣。

    「好吧,我認輸。」她對自己的內心說,「在想出究竟為什麼之前,暫時好好活著吧。好像為了那麼個人放棄生命也挺不值得的。」

    作了決定之後,心情就好了很多。既然當前主要任務從如何殺死白蘭度變成了如何保存自己的小命,那麼姑且好好打算該如何走出這個該死的建築物吧。

    李鷺甚感挫敗,潘朵拉大概早就開始組織救援了,也許是Z親自作背後支援。一下子從救援人員淪落為被救助個體,還真是不大好受。回去一定會被楊嘲笑到死。

    在她作好自行逃脫的打算的時候,走廊里傳來對話的聲音。緊接著,瑪麗出現了……

    李鷺現在知道成為試驗白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境界了。被注she毒品的那時候速度很快,反而感受不到這麼囧囧有神的心情。

    那個該下地獄的醫生居然抽了她800cc的血!人至賤則無敵,抽了血還不夠,竟然還在她腳踝上削了一片皮?

    裝睡了這幾日,本來就憋得慌;又因為白蘭度老是在她面前晃來晃去,讓她深深體會到「看得見吃不到」是什麼樣的感覺;接下來瑪麗出現了;再接下來被一個同行抽了血割了肉,準備用做實驗素材。李鷺沒有當場發作那純粹就是家教好的結果。

    *** ***

    [22:00PM]

    白色聖誕節之後,美國進入真正的寒冷時期,在這樣的夜晚裡潛伏於樹林裡並不是十分舒服的事,但卻讓奇斯感覺到解脫。

    他們從裝有電網的外牆翻越,以往這種事情純粹要靠豐富的經驗和快速的行動。而這次行動中,是Z在做背後支援,於是奇斯見識到了潘朵拉的做事風格。Z提早在莊園內網裡埋下了病毒,一個精心設置的木馬運載著她編寫的程序侵入了系統,現在成為了Z聽話的孩子。於是在他們番強的那短短半分鐘的時間裡,電網被斷了電。

    李鷺就是李,李鷺是潘朵拉的一員。而現在,奇斯身在其中,體會著她日常工作的感受。

    奇斯仰頭望那棟八層樓的主建築物,裡面據說容納了近百名僱傭軍,還有十分專業的武器庫。但是最重要的是,李鷺在裡面。----是李,也是李鷺,她有著不同的面貌,她出現在他的生命里。奇斯想要緊緊地抓住。這不是想想就足夠的,還要付諸行動。

    楊蹲在一叢矮灌木里,在奇斯身前五米處。這個園子種植了耐寒植物,即使被皚皚的白雪覆蓋,糙皮和高矮不一的樅木依然濃綠。

    通訊器傳來Z的電子音:「紅外線感應器和自動防衛武器無法關閉,你們自己想辦法。別擔心,盡情把它們毀掉……」

    話才說到一半,楊感到背後不遠有輕微的震動,經驗告訴他,那時子彈通過消音器的聲音。緊接著周圍有東西撲簌簌地往下落。

    「……我已經把它們和主機的聯繫切斷,他們不會發現有人侵入的……」

    楊環視一圈,發現是紅外感應儀和附帶的自動攻擊槍械被擊毀。他回頭望,看到奇斯把槍放下更換彈夾,見楊看自己便對他點頭示意。

    「……但是你們要先找到它們的所在,據說是安保專家作的設置,所以每個都藏得很隱蔽。」Z這時候才說完。

    楊苦笑說:「ALL CLEAR.」

    「……你們速度真不錯,我的信心又增加了。」Z回答。

    奇斯在通訊器里說:「無須大驚小怪,這是S.Q.負責的項目,去年剛做好,受了不菲的佣金。」

    「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到了這裡才發現的,因為不是我直接負責的項目。應該是……總之是我很熟悉的設計風格。」

    「看來我們找對人了。」通訊器這迴響起弗凱的聲音,她不無擔憂地說,「可是這麼簡單就被突破,會不會對你公司造成不良聲譽?」

    「我們會聲稱是臨時工負責該片區的安保設置。」奇斯一本正經地說。

    「……這是誰教你們的?」弗凱問。

    「我師傅。」

    「我懷疑你師傅和我是來自同一國的人。」

    「是嗎?是這樣嗎?難道『臨時工』是個認親暗號嗎?」埃利斯插嘴問。

    「行動要保持安靜。」布拉德說。

    「沒關係吧,聲音這么小,而且若是有人走近,我絕對能察覺。」

    「特製子彈還給我。」布拉德的聲音。

    「我老實閉嘴還不行?」埃利斯灰溜溜的聲音。

    奇斯忍了又忍,問:「什麼時候開始?」

    楊會心一笑,對於幾分鐘以後的行動並不擔心,他堅信能夠成功。臉頰上突然一冰,是一丁點雪片,他緊盯面前那棟困住了同伴的建築物,冷笑地說:「下雪了。」

    剛開始只是零星的小雪,落到他們身上的是細小的冰渣。但也許只是一兩分鐘之後,就發展成絮團似的大雪。雪片落地的聲音簌簌不停。

    「真是個便於行動的晚上,消音器的聲音會被掩蓋許多。」布拉德說。

    弗凱則說:「我們會把事情搞大,下不下雪都沒關係。」

    楊抬頭看著那片火紅的天。地上的積雪和天上的厚雲來回散she著城市的霓虹燈光,他們身處於黑暗之中,卻又不全是黑暗。

    「對表,現在是22:05,兩分鐘後開始行動。」他說。

    同一時間,建築物里沒人發現戶外的異常。約翰醫生等得不耐煩了,他不知道瑪麗打得什麼主意,下去了這麼久還沒有回來。

    他在走廊里走來走去,早知道要等這麼久,他就不會急於取血和組織樣本了,畢竟這些東西還是放在活體身上培養才最讓人放心。

    算算時間,一袋全血快要滴完,他走回病房,看到兩個保鏢盡職盡責地等在那裡。

    「你們出去一下。」他說。

    「瑪麗小姐讓我們守在這裡,在把她帶走之前。」

    「我知道,可是瑪麗是叫你們守在七層,不是讓你們非要呆在這個房間。」

    兩個保鏢對望一眼,聽話地退了出去。在多維貢里,研究人員的地位遠遠高於其他人,只要不與僱主的命令相衝突,保鏢會選擇性尊重研究人員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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