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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7:37 作者: 狂言千笑
    下架很安靜,這引起了他的注意,楊停下來。

    他撿回來的人可能服用了很不尋常的毒品,以至於戒斷反應都是不一樣的,就算昏迷也很不安穩,身體或掙扎或抽搐,總之沒有消停的時候。

    可是現在卻是安靜的。

    楊趕緊打開了壁燈,看到下架還是綁著那個人。楊鬆了一口氣,接著就很鬱悶地撓頭,她逃不逃跟他有屁關係,緊張個什麼?

    「麻煩你,請給我一杯水。」空間裡響起了一個不屬於他的聲音。

    楊疑惑地眨眨眼,最後把視線固定在下架床的人上。為了防止褥瘡滋生,皮帶綁縛得不是很緊,有足夠她翻身的餘地,只是雙手是被手銬牢牢扣死的。經過三個月折騰,褥瘡沒有滋生,人已經變得骨瘦嶙峋。

    她確實是在說話,聲音斷斷續續,而且很難聽。那一張臉已經完全看不出當日面貌,皮膚都是死灰色,薄薄地貼在頭骨上,清晰地展示了骨骼輪廓,比起木乃伊乾屍好不了多少。

    楊卻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從剛才那個幼年噩夢轉換到了奇幻噩夢,木乃伊在他面前說話。他連連點頭說:「你等等!」

    「要溫鹽水。」床上的人又說,她下頜張翕的動作很生硬,讓楊產生了她的骨頭也在咯咯作響的錯覺。

    「好的。」楊把自己下床洗澡的初衷忘了個一乾二淨,急沖沖找來杯子倒了水,沖回臥室。

    乾屍在他的幫助下稍微抿了幾小口就示意不要,然後說:「麻煩你幫倒一下尿袋。」

    「啊……」楊才想起她臥床許久,基本是靠營養液維持,根本不會缺水,怎麼起來第一句話就是要喝水?而且他讓一個男人幫女人倒尿袋,她不會覺得羞恥嗎?就算是情勢所迫逼不得已,至少也不要說得那麼淡然吧。

    「你很渴?」他不自禁地問。

    她慢慢地說:「腸胃太久不用了,要重新適應。」

    楊覺得她更加像乾屍了,不論是要水,還是剛才的說話,她都是沒有任何表情。

    「你為什麼要吸毒?」楊問。

    女人稍微翻了個身,他居然感到她是在斜眼瞪他。真是個膽大妄為的吸毒者,難道她不知道「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這句話嗎?

    「你可以叫我李,但最好不要問我的吸毒史。」她說。

    天氣變冷,又逐漸回暖,日曆在一頁頁翻過。痛苦仍在繼續,女人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好。

    一次任務里,楊負傷回來。右肩鎖骨下被開了個洞,血流不止。為了防止被人追蹤,他用塑膠袋把傷口牢牢堵住,血液倒灌入胸腔,壓迫了肺部,呼吸越來越困難。

    用力打開門口,用盡力氣撥打布拉德的電話,然而還沒有等按下接通鍵,他就陷入了昏迷。這次也許是要死了。他有一種很輕鬆的解脫感……

    「這裡是哪裡?」楊猛然驚醒,然後感到渾身冷汗淋漓,右邊胸腔很痛,全身灼熱,還在低燒之中。他記起自己負傷,被倒灌胸腔的血液壓迫到窒息,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

    他打量這個不屬於自己的空間,大概是因為這種陌生感讓他即使在昏迷里也被驚醒過來。

    這裡是布拉德的家,可是他記得電話沒有撥出……傷口被處理過了,包紮得很結實。

    布拉德急沖沖地進了臥室:「你躺下,不想傷口裂開就給我像個傷患躺著別動。」

    「我怎麼到了你這裡?」

    「你的房客打的電話,是他給你做了緊急處理。」布拉德把楊放倒,「後來卡爾幫你動了手術,現在是術後第三天。」

    「房客?他?我沒有房客。房子裡只有我一個男人。」

    「咦?那那個長得像難民營的傢伙是誰?穿個寬大的白襯衫,像是偷別人衣服穿似的。」

    「……」

    楊不顧布拉德的阻止,執意讓他把自己帶回家。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心情這麼急切,為什麼如此想要看到心目中的奇蹟。

    他虛弱地靠在布拉德身上,翻找鑰匙打開門。李只穿一件他的襯衣----她也只能從他的衣櫃裡找衣服穿----光著下肢從書房向洗手間走去。她手裡拿著一盒從冰箱翻出的牛奶,嘴裡叼著吸管。

    好像骨架在走動。楊想。這很反常,半年多沒有下地的人不經過復健是不可能隨意行動的,而且她還是被束縛在床上的。

    李鬆開吸管,露出一個骷髏般的微笑:「為了擺脫那些皮帶,我把你下架床給拆了,是為了幫你打電話找人,我可不負責賠償。……我的身體好像有點奇怪,你那雙開門大冰箱裡的食物被我用光了,我會還你餐費的。」

    她歪著頭又想了想,忽然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你回來了。」

    楊傻傻地愣了愣。

    「嗯,我回來了。」他回答。

    李舉起牛奶盒跟他們擺了擺,繼續向洗手間走。

    而楊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捧著自己的腦袋,捂住眼睛,低低地笑了。

    【第二卷 完】【點擊下一章 繼續第三卷故事】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部 麵包卷著小鳥跑

    【突襲前夜】

    李鷺是楊一手帶進潘朵拉的,他看著她一天天恢復,逐漸產生了一種不曾經歷的心情,仿佛那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有點像身為人父。

    被別的男人搶走了女兒的父親們,是不是也像他一樣有著堵心又不忍阻止的感觸呢。目前就先這樣相安無事吧,但是如果這個男人做了不好的事情,他也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就此進行最殘酷的報復。

    臥室的門口這時候開了,Z渾身散發著異常的氣味從中走出,她手裡提著一個光碟匣,沖大廳里的人說:「你們現在隨時可以開始行動。」她從光碟匣中抽出一張碟片給楊,說:「這是從大門到建築物內部所有區域的詳細構造圖。好好研究吧,我要去補個覺,你們出發前記住叫醒我。」

    楊把碟片插入播放器的同時,Z歪倒在牆邊的沙發上,瞬間進入睡眠狀態。

    埃利斯說:「喂,要睡就去臥室睡。」

    可惜沙發上那個人因為知道同伴們就在身邊,基於信任而眨眼間進入了深眠狀態,除非遭遇電擊,否則是不會醒過來的。

    布拉德說:「她是怕我們走的時候忘記叫她,所以才要選一個顯眼的地方休息的。」

    弗凱問:「她也和我們一起去?開玩笑吧,這個人上前線只能當炮灰。」

    「你說對了,她上去只能當炮灰,所以只好窩在我們背後做壞事。」埃利斯得意地說。

    播放器這時候解讀出了光碟里的數據,翻譯集成後,牆面上顯示出一個莊園和其中幾棟建築物的立體圖像。

    楊在幾個按鍵上進行選擇,於是下水管道圖形、電線圖形、通風管道圖形、建築設計圖形分別解析出來。

    「行動時我們會有背後技術支持,但現場狀況不是人力能夠控制的,大家最好還是記好各個監控器所在位置。另外,莊園裡設立了紅外感應器,從主幹道以外的區域進入會遭受自動武器的槍擊。我們用一個小時來細化任務並記牢地形,休息五個小時,之後出發。」

    奇斯反對道:「六個小時太久。」

    楊若無其事地翻點光碟中的其他資料,隨意駁回了奇斯的反對意見:「奇斯,你現在這種行為叫做焦躁急進。這對現場行動,尤其是需要小組成員密切配合的行動來說非常危險,如果你不能把自己的腦袋好好清醒清醒,我們立即將你踢出這個任務。」

    奇斯緊緊抿了嘴,嘴唇上被壓出了淺白色的痕跡。他深呼吸了幾次,從地上站起來,說:「你說得對,我需要好好清醒。」說完就向洗手間走去,沒多久,裡面傳出水流嘩嘩的聲響。

    「李是你的同伴,你好像很不著急?」弗凱說。

    楊不理會她,目光始終在牆面上移動,弗凱看著他的側面,覺得那雙做著機械運動的眼珠仿佛並非人體組成部分,而像是某種掃描儀器。

    最後,她攤手道:「隨便你們吧,反正我也不著急。」

    布拉德也站起來,拉著埃利斯說:「大嘴巴,陪我去做彈藥。」

    「做什么子彈?」

    「比達姆彈還要達姆彈的傢伙,我把它叫做超級賽亞達姆彈。」

    埃利斯倒吸一口氣:「你瘋了,達姆彈本身就已經是國際禁用的非人道子彈,你還要做更狠的?而且居然還在外人面前說?」

    弗凱無動於衷地說:「沒關係的,我用的子彈更狠。」

    埃利斯望天。

    被子彈she中,最值得慶幸的情形就是直接洞穿,那樣連連動手術取出子彈都不用;而最慘的就是子彈留在體內,一些會變形的高速子彈在she入人體後會變得扁平,它們會在人體內翻滾,造成外部看不出來的惡劣傷害。

    其中最為令人髮指的就是達姆彈,一旦被它擊中,絕無洞穿的可能,彈頭會變成十幾甚至數十小塊嵌入肌體,無法清除。也就是說,如果被它擊中軀幹部位,基本上就沒有生還的可能。

    弗凱居然用著比達姆彈還要惡劣的飛行武器。這可是國際刑警會插手追查的罪行,日內瓦會議譴責的就是弗凱這種人。

    弗凱說:「有什麼關係呢,你們對付的是毒販,用什麼樣的武器都是輕的。」

    楊突然回頭,說:「最好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完又迅速轉頭回去記憶建築構造圖。

    埃利斯閉眼嘆了口氣,說:「你說得對,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布拉德拍拍他肩膀說:「走吧,我現在在想,是在彈頭裡填炸藥比較好還是填毒藥比較好。」

    「嗯。」埃利斯點頭,把大提琴箱一提,跟著布拉德進了書房。

    奇斯這時候從洗手間裡出來,他臉上頭上都是水,表情冷得嚇人,渾身散發生人勿近的氣息。經過楊身邊時,他眼角餘光都沒有往楊那邊瞟,似乎對於他推遲救人行動很是不滿。基於職業素養,他會配合好組員的所有行動,可出於個人情感,他不想再注意到這個人,以免火上澆油。

    「我覺得你好像對我有一些個人看法?」楊問,他的語氣很挑釁。

    「是的。我覺得你的時間安排不合理。」 奇斯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看他。

    「想打架?馬子被人抓了就這麼沉不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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