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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7:37 作者: 狂言千笑
    他懲罰那名僱傭兵,因為他開了槍,他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在眼前發生,每一想起就是一根刺扎進心裡。那根刺總是留在記憶里翻騰,不得安寧。

    他根本沒去記憶那名僱傭兵的名字,沒有必要去記憶一個金錢買來的僱傭兵。在阿基斯構建的國度里,他們不過是互相需要的共生關係,他花錢買命,他們拿命換錢,一切遵循著等價代換的規矩。

    只是要靠什麼留下李鷺,他們之間的等價代換要靠什麼實現?誰能給他一個答案?

    *** ***

    埃里斯與奇斯終於到達了楊在拉斯維加斯暫居的公寓。兩個人自己開車從高速路上過來,一路風塵僕僕,奇斯更是面目冷硬,渾身上下散發襲人的殺意,埃里斯感覺自己簡直都要生鏽了。

    他和奇斯穿著同色調的長風衣,埃里斯的狙擊步槍藏在大提琴箱裡,奇斯的工具都藏在中提琴箱裡。兩人就好像是一對室內音樂演奏組合。

    從地下停車場上來,公寓侍者看到他們立刻就迎了上來,想要幫他們提行李。

    埃里斯伸手阻止了,他微笑地對侍者說:「不必了,這大傢伙還是我自己來比較放心。」----彬彬有禮,堪稱紳士風度的典範。

    埃里斯身高腿長,大提琴琴箱被他像背槍一樣負在肩後,顯得十分輕鬆。深褐色的長風衣緊緊包裹著出眾的身材,上圍開了三顆扣子,露出黑色的高領毛衣,顯得腰身緊窄。

    據說每個人在與人交往的時候都有一個心理安全距離,而在面對出眾的人物時,這個心理安全距離就會變長,似乎他們的魅力就是一種依靠空氣傳播的毒素,會侵染到自身的控制範圍。

    侍者不由自主幹咽了口口水,放棄了殷勤的服務,禮貌地將兩人引入電梯間。

    楊住在靠近樓頂的一層,進可攻退可守,位置妙極。按響門鈴,兩個人乖乖站在一步之外的距離,讓門內的人能夠透過貓眼看個清楚。沒過多久,門打開了,楊穿著羊毛襪子站在門裡的木地板上。個人衛生打理得很好,就是臉色看上去有點差。

    他的目光先在奇斯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掃過埃里斯,自己退開兩步讓他們進來。

    埃里斯友好地拍他肩膀說:「才多久不見就長進這麼多,容得下外人進你的老窩了,不怕我們搞髒?」

    楊揉著鼻樑,顯得很累:「這是租用的,不算是我老窩。」

    奇斯陰沉的冷臉漸漸變了,他驚訝地看著楊。

    「我現在心情非常不好。」楊不悅地說,「你最好不要在我的地盤裡到處放殺氣,我會忍不住動手。」

    「我好像認識你?」

    楊不再理會他,對埃里斯說:「風衣掛在衣帽間裡,不要帶進去。」

    埃里斯是個粗放型的好好先生,他一邊脫衣服,一邊對奇斯說:「你這是開玩笑嗎,他就是楊啊,輕騎兵學校里被當成人質抓起來的那個,最後還是你救出來的。說起來,引為我們那一屆的美談哦,說是英雄救美人之類的。」

    「埃里斯!」

    「好好,我不說還不行?說你是美人,又不是說你是野獸,著急什麼。」

    奇斯將信將疑,總覺得遺漏了什麼。他對東方人的面孔特徵十分不敏感,可是還是能感覺出除此之外應該還有過接觸。

    「你是不是最近曾經在洛杉磯的一個酒吧里當調酒師?」他問。

    埃里斯說:「是的啊,原來你們這幾年也有接觸的嘛。」

    「埃里斯,以後外交公關之類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很容易把不該說出去的東西說了。」楊說。

    「咦?有嗎?我的嘴很嚴的,當年在輕騎兵學校你不是和我在一起的嘛,那些大刑伺候都不能讓我開口。」埃里斯為自己辯解,不過看上去是滿不在乎的,楊同意他的觀點也好,不同意也行。

    【驚異事實的發現】

    奇斯有些愣怔,有些事情感覺十分不對勁。這個楊身上有從殺場上下來的氣息,走近他身邊都能感受到紊亂氣流一般的威脅力,可是酒吧里那個調酒師,明明是溫和無害的。

    他對東方人的面容特徵很不敏感,於是認人基本上是靠辨認這個人的「全部」----身形、語調、氣味、氛圍,等等。在絕大多數場合里,這是卓絕有效的方法,能夠迅速判定區分人物。

    「不對, 調酒師的楊和輕騎兵學校的楊很不一樣……咦……」

    埃里斯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說:「我們的楊就是很擅長偽裝的,身上的所有細節都能夠瞞過和他很親近的人。」

    楊脫下眼鏡,揉著眉頭說:「……所以就是說,埃里斯君,你經常無意識就把事情透露了,根本就是腦袋裡缺根弦。」

    奇斯心裡慢慢擰起來,七拐八彎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麼,只是覺得好像有些事情被聯繫到了一起。李被俘,然後楊出現了,而且楊在一家酒吧當調酒師,還是他常常光顧的。有一些東西一直被他忽略,現在正在衝破壓力,漸漸浮升起來。

    楊把兩人讓進玄關,通過一條三米多長的走廊才到達客廳。

    一位故人坐在客廳正中的土耳其織花毯上。那個高挑的女人換下了迷彩,穿著深紫的西裝,白色的綢緞折領顯得脖子更為修長,烏黑的頭髮挽成髮髻。

    ----坐在那裡的弗凱充滿了十足的女人味。她抬頭看到他們,完全沒有久別重逢的生疏,說:「我扛的是低音提琴盒子,你們扛的又是大提琴和中提琴,人家要以為我們是組室內古典樂團的了。」

    埃里斯為了裝下狙擊步槍的組件而用了一個大提琴琴箱。低音提琴比大提琴還要大上好幾個尺碼,究竟要裝什麼才用的上低音提琴。他的眼睛就開始往四處飄,弗凱笑了:「小號手提反坦克炮及炮彈。」

    「你背過來的?」

    「是啊。」

    「……可怕的怪力女。」

    弗凱哈哈大笑,很是得意。她最得意的莫過於別人說她完全不像女人了,男人婆之類的詞語用在她身上是最讓她驕傲的讚美之詞。

    她笑了幾聲突然停了下來,轉回頭看她背後的走廊,引得奇斯和埃里斯也跟著看去,然後就看到通往臥室的陰暗走廊里,慢慢晃出了一個人影。

    說是人影還好了,其實真正要描述起來,說是鬼影還更加貼切。

    「它」晃晃悠悠地出來,到櫥柜上搜尋一番,倒了一杯常溫番茄汁,喝了一口,然後雙手捧著高腳水晶杯往臥室里走。

    埃里斯捧著腦袋慘叫一聲:「你怎麼也來了!居然要動用到你親臨現場,該死的一定是三A級別的任務。」

    「它」慢悠悠停下來,搖搖晃晃地回過頭,奇斯驚愕地發現這居然是沒有臉之物。不是沒有臉,而是「它」的臉被長長的而且很亂的頭髮蓋住了,只露出一點下巴還在燈光照she範圍之內。

    「它」又喝了一口番茄汁,顯得心不在焉,一道赤紅色的印記從嘴角蜿蜒流了下來。

    然後突然說話了:「漂亮的骨架……」

    奇斯感覺到「它」隱藏在亂發中的眼睛正在自己身上亂瞟,最後還桀桀笑著,咕嘟咕嘟把一大杯番茄汁瞬間喝光,緊接著轉回身,繼續「它」往臥室的行進軌跡。

    「那……是什麼東西?」奇斯問,大自然里顯然無法生產出如此奇異物種。

    埃里斯乾咳一聲說:「別管她,她是冥王星來客。」

    「它」繼續飄回主臥,就在即將關上臥室隔門的一刻,隔壁的書房傳出沉悶的爆炸聲。把每個人都嚇了一跳。「它」仿佛被電到了一般,迅速變異為兇惡萬狀之物,一腳踹在書房門上,咆哮道:「你要是敢引發滅火淋浴,把老子的電腦廢了,老子當場就要廢了你!當場拿防狼電棒電焦你XX……」

    書房裡默不作聲,自動滅火裝置也沒有被引發,「它」打了個呵欠,恢復頹廢之物的狀態,回到主臥里了。

    埃里斯問:「這樣放著沒關係嗎?裡面似乎發生了爆炸……」

    弗凱揮揮手說:「沒關係沒關係,今天已經是第三次了。」

    正說著,書房門打開了,布拉德嗆咳著出來透氣,他身上穿著粉紅色的圍裙,臉上被抹得青一塊黑一塊,悶聲道:「那傢伙說話也太狠了吧,為什麼我周圍就沒有幾個正常人?」他抬起頭來,愕然看楊居然在惡狠狠盯著自己,乾咳一陣站直身子,擺出面癱表情,堂堂正正走回書房。

    楊額頭上已經有幾根青筋在爆,還是善解人意的弗凱說:「你不是說了事情一完就搬離嗎,反正不是你的產業,心痛什麼。」

    楊右手托著左手肘,左手捂著自己的眼睛,做出一個不忍目睹的姿態。

    「難道我們現在不是應該先商量一下該怎麼救人嗎。」奇斯問

    楊說:「我們現在正在侵入城市規劃網絡調取對方建築物的構造圖,然後如果有時間,還要控制對方建築里的人工智慧系統,奪取監控設備的控制權。」頓了頓,緊接著冷哼著說道,「我最後警告你一次,不要在我面前亂放殺氣,我現在的狀況很不穩定。」

    弗凱說:「我們正在和警方聯繫,讓他們儘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埃里斯問:「他們會同意嗎?」

    「沒有哪國政府會樂意與一個擁有八萬僱傭兵的家族直接槓上,所以對我們的行動只能是暗中協助。」

    「還是你們沙漠雛鷹善於與政府打交道,像我這種獨行俠,對這種事最不在行了。」

    楊吐了一口氣,面色緩和一些:「時間緊迫,大家先坐下來,我來分派一下救援行動的任務。」

    埃里斯眼神一直往主臥室飄:「她不出來參加會議?」

    「她負責技術支持,現在還有幾個技術性問題沒有處理好,你就別去煩她了。」

    「那布拉德呢?」埃里斯又往書房看。

    「他現在正在燒制一些行動所需的彈藥,等會到他的部分再叫他。我們先坐下來。」

    楊把幾個人安排到大廳中央的長絨毯上坐好:「先說一下這次的任務內容,是為了解救我們的一個成員。之所以請你們來是因為你們也都認識她。」他在牆腳打開了投影設備,白色的牆面上顯示出一個建築物的外觀設計,解釋道:「這是她目前所在的地方,多維貢阿基斯在拉斯維加斯的一個秘密基地。因為背後有某些議員的支持,一直沒有受到警方的監控。但是據說裡面具有不亞於兩棲坦克火力輸出的攻擊力,防禦設施也是先進的。這次我們的任務是救人,不希望出現任何傷亡,兵貴在精良而不在於多,因此才邀請你們兩位參與此次救援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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