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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7:37 作者: 狂言千笑
    淒絕的BGM響起,GAME OVER的英文提示昭示著楊這半個月舒適生活的終結。

    奇斯一手端槍,一手撫著胸口傷處,臉上塗滿了迷彩油泥。楊看不出他臉上是什麼表情,是否痛苦,是否疲憊,完全看不出來,這一刻站在門邊等待他出去的是一名戰士,身上充滿了鐵和血的氣味。

    楊能想像得出這十五日是多麼難熬的日子,偵查與反偵查,追蹤與反追蹤,設防偷襲定位尋找目標,一切普通事務在危險重重的熱帶雨林里變得更加困難。尤其是這次行動是完全沒有食物和飲水供給的,他們必須憑自身能力在雨林中求生。

    奇斯與他是完全不一樣的類型,楊心中五味雜陳。如果以後成為了敵人,那麼奇斯一定是他最棘手的敵人,這樣的敵人有堅毅的心志,不會為他的言語所擾亂;這樣的敵人認定了目標就不會妥協,並且還擁有高超的實戰水平。

    他推了推鼻樑上掛著的金絲邊眼鏡,啜飲幹了杯中的最後一口咖啡,推開椅子站起身來。迎著陽光對奇斯說:「看來我們是勝利的一方。」

    「嗯。」

    奇斯僅僅回答了一個單字。

    *** ***

    集訓終結的那一日,奇斯被S.Q.派來的黑鷹軍用機接走。

    楊和李鷺一行人則在等待潘朵拉的運輸機,因為要從委內瑞拉西南部調運一台裝甲車回總部,運輸機恰巧經過他們所在的東南部熱帶雨林,大約明日才到最近的機場。他們只要在當晚乘車趕到機場就沒有時間上的衝突。

    趁著這段難得的空閒時間,埃里斯又跑去向弗凱隊長蹭團長的聯繫電話,楊和李鷺難得有清閒的時間,沿著河岸一路散步。

    李鷺一路踢著石子,顯得無聊。

    楊醞釀了一會,問她:「你打算怎麼辦?關於奇斯的事。」

    李鷺停下腳步:「什麼關於奇斯的事?」

    楊也停下腳步,與她正面相對,搖頭說:「這個世界上的一切事情,只要曾經發生過,就一定會留下蛛絲馬跡。我的工作就是通過這些痕跡推斷他們的本來面貌。」

    「你想說什麼?」

    「奇斯是個不錯的人,你可以考慮他。」楊說。

    李鷺詫異地抬頭:「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和他有什麼關係。」

    「你和他雖然不是一起回到營地,但他身上包紮的方式我是認得的。繩子的打結方法、醫療替代品的靈活運用……不要忘了我也曾經承蒙你的照顧,多少還是會認得一些你的風格。」

    李鷺沉下臉:「被俘期間,我的確是曾經與他在一起,但那又如何。」

    「算了,你不承認就算,但是這樣真的好?有時候人生也需要一點樂趣。」

    「……」

    兩個人繼續沉默地向前走,因為各懷心事,都不說話。

    夕陽漸漸接近了地平線,沿著河岸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雨林樹冠的頂部渲染了沉重的紫紅和墨綠的顏色。時間剩下不多,他們必須原路折返。

    楊和李鷺停了下來,站在一棵高大的紅樹旁邊。

    這種樹有非常繁密的根系,並且會不斷從樹幹和樹枝上掛下氣根插入水裡。日久天長,它會變成一棵枝葉根須繁複的龐大家族,魚群在它插入河水的根須之間遊動。它能夠矗立在水中屹立不倒,不必擔心會被淹死,它本來就是能夠抵擋風雨洪水的龐然大物。

    難得浮生半日閒,一旦離開了這片雨林,回到那個喧囂著各種暴力、犯罪、陰謀與背叛的世界,就又只能忙碌奔波,不知道什麼時候還能停下來看一眼天空雲彩的變幻莫測。

    楊說:「看來你是無論如何也要加入我們了。」

    「如果沒有下定決心,我到這裡來做什麼,找虐?」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這個組織為什麼命名為潘朵拉,為什麼必須要參加輕騎兵學校的測練。」

    潘朵拉打開的是----噩夢之盒、絕望之盒、禁忌之盒。他們所從事的是遠離普通人生活的邊緣事業,進入這個組織,代表著就算踏破禁忌也絕不止步,就算染上無辜者的鮮血也一定要達到最終的目的。只是在毀滅別人的同時也是在毀滅自己的人生,他們是只有一個未來的人,只會向自己的目標前進。

    李鷺說:「我全都明白,所以以後請不要再和我談論關於奇斯的事情。我的人生不需要樂趣也照樣能夠繼續下去,多了一個人反而會讓我困擾。」

    「他不像是會讓人覺得困擾的人。」

    「不是他的問題,是我自己沒有把握。」李鷺說,「我不習慣為別人的安全考慮,所以還是自己一個人比較方便行動。」

    「如果對方是一個白領上班族,我的確是要堅決反對的。但是奇斯很強,如果是他,應該會很合適。」

    「但是多維貢也很強。楊,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應該知道我心裡現在裝的都是些什麼,不需要一個男人來讓我變得軟弱。如果我足夠強大,能夠確定自己絕對不會動搖,確定能夠保證身邊人的安全,那麼多幾個親人朋友會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是現在不行,我現在很慶幸自己在這個世上孤身一人。你呢?難道你不也是這麼想的嗎?」

    楊不點頭也不搖頭,他不表態。

    他僅僅是在夕陽餘光下緊緊逼視李鷺,想從她臉上找出一點蛛絲馬跡。

    這個氣氛很讓人緊張,李鷺感到很困惑,皺了眉:「你這是什麼表情,活像一個嫁不出女兒的老爸,還是古代封建社會的那種。你突然就關心起這方面的事情,是不是有什麼圖謀?」

    楊站立不動,胸口微弱地起伏,李鷺也感到了他目光注視的地方移到了自己的頭頂的後方。

    「站穩,」他用唇型說。緊接著出手如電,一步跨上來,把她身後的什麼東西抓住,遠遠甩了出去。

    李鷺扭頭看見一道綠色的線被甩飛到遠處的河裡,不禁大叫道:「竹葉青!那種蛇肉很好吃的啊,你怎麼能說丟就丟,我已經半年沒吃過這麼好的蛇了!」

    因為要抓住李鷺身後的毒蛇,楊撐在她肩膀上維持自己的平衡。兩個人現在還靠在一起,就聽見李鷺說出這麼市儈的話,讓他深感無力。

    他欲哭無淚地說:「你確定真的真的要加入我們?」

    「是啊。」李鷺說。

    楊望天,無語凝噎:「首先恭喜你通過了最後一關的測試,Z和元老們都很滿意你的表現。」

    「所以?」

    「所以緊接著就要哀嘆我的不幸。」

    「?」

    「我是負責你這塊的聯絡人,以後常常要在一起搭檔。啊,我何其不幸,要和一個審美情趣完全不同的人在一起工作!」楊哀嘆地放開了李鷺,順便在她頭頂上擦乾淨剛才摸了蛇的手。

    「喂!我說過不要拿你的髒手弄我頭髮。」

    「我也說過你的頭髮比我的手髒……」

    作者有話要說:

    【請童鞋們靜待16:30分的二更】

    【楊童鞋圖示之2,可惜用的是刀子】

    【瞠目結舌的重逢】

    認識奇斯·威廉士的人都會覺得他是一個體面人,應該讀過不少書,在很好的大學受教育,舉手投足很有氣度----在不看他衣服搭配的情況下,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李鷺被一把冰冷的槍管抵住腦門的時候,正在鑽研一本男性生理醫學書籍,關於如何增效持久的內容。她入這個行也不算很久,仗著自己年輕,日日夜夜地啃書,外加開設了自己的診所可以看到很多臨床病例進行實踐,於是在男科方面的技術有著長足的進步。

    她被槍管抵住頭的時候是有一些驚訝的,自從遷居到這條巷子裡,沒少被周邊的小痞子小混混騷擾,自從楊拉著她大幹一場之後,附近的黑惡勢力都知道全能診所里住了個變態女醫生,住了個能夠隨時隨地進行閹割行為的女醫生,於是都嚇得屁滾尿流,再也不敢到她這裡來上竄下跳。

    居然還有人敢用槍管指著她。

    李鷺瞪著書頁上的男性某部位解剖圖想,該怎麼把他也教訓一番呢?把這個不知道情況的可憐傢伙嚇得屁滾尿流。

    可是當抬起頭來,她一瞬間立刻感到,是自己很想屁滾尿流。來的是好久不見的一位故人,名字……名字叫做什麼來著?麵包還是牛奶之類的?

    「你再動一下我就打死你!」麵包先生惡狠狠地說,「你再磨蹭一下試試看,把你們醫生叫出來。」

    看來是完全沒有認出她是誰。真的很像是他的做事風格,在某些方面會有超乎常人的第六感,在另一些方面卻會比所有人都要遲鈍。上帝是公平的,當他賦予你這方面的天分時,就會在你身上剝奪下另一方面的長處。

    李鷺非常感謝楊的教導,讓自己在半年內迅速掌握了名為面癱的絕招,據楊說,不論遇到多麼難纏的審訊,只要你一直保持面癱,任是福爾摩斯從小說里爬出來,也不可能推斷得出你內心想法。

    她維持著面癱的表情放開了已經摸到桌下手槍的手,面癱地站了起來,一直到面癱地幫他的朋友完成了手術。

    人很快走了,傷員在進行過緊急處理後就要立即送到大醫院繼續治療,只留下一床一地的鮮血,現場滿目狼藉,好像犯罪現場。

    他叫做奇斯,想起來了。好幾年過去,本來以為可以完全忘記的。

    李鷺揉著鼻樑,靠在磨砂玻璃牆上休息了片刻,拿起掃把把丟在地上的止血棉都掃進垃圾鏟。這樣最好,來了辦完事情就離開,兩個人雖然在同一個城市裡,但生活不會再有交集。

    只是那一雙濃艷的綠色的眸子一直在腦子裡閃動,一會兒是白蘭度在陰婺地逼視,一會兒又是奇斯期盼的目光。

    居然比她忘得還乾淨,李鷺的心情變得很糟糕,非常非常找個人來狠抽一頓。

    那幾天,凡路過全能診所的小混混都沒有一個是皮好地離開那條巷子。

    *** ***

    在此之後,奇斯居然又來診所找她,手裡拿著具有特殊花語的一捧深紅色的玫瑰。

    李鷺想要噴血。

    玫瑰很美,李鷺很驚嚇。這是個什麼狀況,他認出她來了嗎,於是要進行二次求愛,在經過四年毫無音訊期之後?

    可是更讓她無語的事,奇斯不知道紅玫瑰是求愛之花,當一個男人將之送給一個未婚女士,代表的就是求得你與我對愛的認同----這樣的事情奇斯完全不知道,他只是像一張白紙一樣,別人告訴他女人都喜歡這種花,他就會真的把這種花買回來分送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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