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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23 作者: 邊想
凌君則聞言冷笑道:「好,我知道了。」說著不由分說升起車窗,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唉……」這和他想的不一樣啊!沈放望著車屁股目瞪口呆。
第二十七章
凌君則這天起來就覺得有點不舒服,胃部隱隱作痛,頭還有點暈。但他今天和谷裳說好了要去看師父,不能慡約,於是隨便吞服兩顆消炎止痛藥就出門了。
谷雲堯今年已經七十多了,但仍精神抖擻,頭髮烏黑,看起來就像六十幾歲的人。他有數個兒女,兒女之下又有好幾個孫輩,但真正繼承他衣缽的只有谷裳一個。不是他的兒女不肯跟他學疁劇,而是他自己不要他們學。
學戲講究的是機緣,是天分,是靈氣,沒有這三者之一對他來說都是呆頭鵝,他便不屑教。故而戲曲界別的大師都是桃李滿天下,只谷雲堯谷老先生徒弟掰掰手指就能數得出來。不過他徒弟雖少,但好在各個青出於藍。
凌君則是他收山前最後收的一名弟子,大概是因為對方命途多舛,排行最末,谷老也就格外重視憐惜。不僅在片玉社開辦之初多有照拂,之後只要是這個徒弟提的請求,他也都能幫就幫少有拒絕的,就好比這次重排《鐵冠圖》。
這麼多年也不是沒人請他出山,做藝術顧問、戲曲指導、評委,什麼的都有,他都不為所動,但凌君則一提這件事,他便毫不猶豫接下了總導演的活計,可以說,他是在全力支持徒弟的疁劇事業。
不過再怎麼說他也年事已高,有時候不方便走動,就只好叫凌君則到他這邊來匯報進度。
「師父,原來全本十四折,我和陳教授商量了下,最後決定改為七折,將劇情精煉化,最重要的是可以一天唱完,不必分場。」凌君則將初稿遞給他過目。
改編後的《鐵冠圖》將剔除過於冗長的部分,保留精髓,並且重新編曲,由傳統的笛師和鼓師伴奏改為民族管弦樂隊合奏。
谷雲堯點點頭:「演員選好了嗎?」
「我飾崇禎,李涵芸飾周皇后……」凌君則將自己的安排一一告訴了對方。
谷雲堯指點他:「你之前唱巾生比較多,這次唱大官生要好好練練,聲音要從胸腔發出來,要有共鳴懂嗎?你之前唱的是乾旦,我就怕你聲音發不出來,唱巾生可能還聽不出,大官生就要考驗你功夫了。」
凌君則道:「我知道了師父,回去這就抓緊練習。」
「還有你,小裳,最近有沒有懈怠?唱兩嗓子給爺爺聽聽。」谷老爺子笑嘻嘻地轉向谷裳。
谷裳早就知道他爺爺會來這手,已經在一邊準備好了,被他叫到站起來就唱。
「好嘞,看我的!」谷裳的音色本就偏低偏粗,不似一般小姑娘那樣清脆,唱坤生倒是剛好合適,尤為清朗悅耳。
兩人從谷老那邊出來後,凌君則本來要開車回片玉社的,結果谷裳路過一個商場說要進去買樣東西,讓凌君則找家咖啡店等著,很快就好。
「好嘛,拜託了師兄!」
凌君則看她一副可憐相,對她無可奈何,只得半道彎了趟商場。
谷裳歡天喜地去買東西了,他就一個人找了家咖啡店,點了杯熱茶,準備邊喝邊等她。不知道是不是早上的藥效過了,他這會兒竟然又開始胃痛起來,摸了下額頭似乎還有些燙手。
看樣子下午要去趟醫院了。這麼想著,他端著熱茶找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了下來。
咖啡店是前後門,前門在商場裡面,後門靠街。凌君則的位置靠後門,正好能看到步行街對麵茶餐廳的露天位,因為正值周末,露天位人也很多,不知是天意還是孽緣,他一看竟看到了沈放。
凌君則起先錯愕了一下,等看清情形,本就難看的臉色又蒙了層黑。
沈放的對面坐著一名有著波浪長發的妙齡女青年,兩人談笑風生,看起來琴瑟和鳴,應該是在約會。凌君則看著看著胃更痛了,於是用手按壓著胃部,強迫自己收回了視線。
自從上次聚餐之後,他倆便沒再見過面,只通過簡訊聯繫,沒想到再見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下,想必這位就是鍾憶所說的沈放的心上人了,果然很相配。
沈放此刻是一點沒發覺自己已經被抓現行的,他正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應付馮女士給他找來的相親對象。
女孩子總是要顧念人家面子的,不能說的太直接,所以他在想要怎麼委婉的表示他其實並不想來赴今天這個約。
「夏小姐,實在是不好意思,這次見面其實是家母私自背著我應下的,我……」
「我是不婚主義。」
對面夏小姐一句話直接把沈放噎個半死,很有些瞠目結舌。
夏小姐不等沈放反應便連珠帶炮說道:「我覺得一個人也很好,不想戀愛也不想結婚,這次相親是我媽沒經過我同意就答應下來的,我會赴約是為了安撫我媽,其實我對男人一點興趣也沒有,雖然沈先生你很也不錯。這樣吧,我回去就說你沒看上我,你回去就說我沒看上你,這樣也好和長輩交代,你覺得如何?」
沈放覺得自己要說的話全都被對方說走了,一時有些無言。
「呃,ok……」
兩人說清楚了之後,當然也沒了繼續約會的必要,夏小姐說了句下午有事先走了便起身離開。沈放又坐了會兒才買單,想到剛剛的事不禁好笑地搖了搖頭。他本來掏出手機想給凌君則打個電話,問他有沒有空晚上一起吃飯,可剛接通就被按掉了,之後就怎麼也打不通了。
可能對方這會兒有事吧。沈放安慰自己,發了條信息過去詢問。
等了大概十幾分鐘,對面來了信息。
----沒空。
沈放本來無比興奮,一看內容一下子長長嘆了口氣。
他被凌君則那天的態度弄得有些心慌,不知道自己哪裡做的不對,自那天兩人停車場分別後凌君則就開始不接他電話,發簡訊也是難得回一條,讓他心裡頗不是滋味。
難道是他會錯意了,凌君則根本就不喜歡他了?
這種狀態大概又維持了一天,沈放實在受不了了,發簡訊不回打電話不接,這他媽是重新開始嗎?這明明是絕交啊!
他怒氣沖沖地就開車衝到了片玉社,結果凌君則竟然不在。
谷裳道:「我師兄這兩天生病了,現在在醫院掛水呢。」
「病了?」沈放聽了心裡一急,「怎麼病了?」
谷裳老實道:「醫生說是急性胃炎。」
「哪個醫院?我去找他。」
谷裳本來想說有人陪著,但看沈放一臉著急的樣子,恐怕今天不見到師兄他不會放心,於是還是將醫院名字報給了他。
沈放臨走的時候谷裳突然道:「昨天下午你是不是在約會啊?」
沈放一愣,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是。你看見我了?」
「看見啦,我和師兄一起看見的,我想去叫你,但師兄不讓,還把我拖走了。」師兄那會兒的臉色可真叫一個差啊,胃疼的臉煞白煞白的,把她嚇死了。
「你師兄也看到了?」這回換沈放臉色難看了。
「看到啦,這有啥,還不能看啊?」谷裳被他問的莫名其妙。
「操!」沈放丟下谷裳開著車就往醫院趕去。
小姑娘被他嚇了一跳,看他火燒屁股一樣不禁滿臉問號,站了會兒嘟噥著轉身回屋了:「一個兩個古里古怪的。」
沈放趕到醫院後,停好車就直接往掛水的區域找了過去。凌君則簡直是黑夜裡的一束光,鶴立雞群,一眼就給他找到了。
大概是還有些不舒服,他依靠在椅中,眉心微微蹙著,身上蓋著條毯子,裸露在外的手背上青筋隱隱浮現,看著讓人格外心疼。
沈放走到他旁邊那把椅子上坐下,大概發出了點動靜,凌君則緩緩睜開了眼睛。
「文書,你……」他看到是沈放,說了一半的話立馬卡殼。
沈放小聲道:「你生病怎麼不和我說?」
凌君則淡淡收回視線,重新閉上眼。
「和你有什麼關係?你又不是醫生。」
沈放有些不快,這話說的他就像個無關緊要的人一樣,而最可氣的是他也沒法反駁,他的確不是凌君則的什麼人。
他剛要跟對方解釋一通,忽然旁邊插進一道訝然渾的厚男聲。
「沈先生?你怎麼來了?」
沈放看過去,出聲的是片玉社的一位武生,長得人高馬大,二十多歲的年紀,他見過對方幾次,好像是叫莫文書。
他看了眼凌君則,又看向莫文書:「我聽說你們凌哥病了,特地來看看他。」
莫文書微微有些詫異,他只聽說過住院要探望的,掛水也要探?
不過他人老實,也沒多想。
「哦,那您坐會兒。凌哥,你喝點水吧。」剛凌君則說他口渴,莫文書就去醫院飲水機那兒給他倒了點溫水。
凌君則聞言睜開雙眸,低低嗯了聲,就著對方的手緩慢地喝了小半杯溫水,姿態異常溫順。
沈放看著這幕心裡酸意狂涌,如果眼睛能發she雷射,他能把莫文書扶著凌君則肩膀的那隻手給灼穿了。
怎麼對我就又冷又凶,對小莫就態度那麼和緩?!
喝完水後莫文書又問:「凌哥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我給你去買。」
凌君則淺笑著搖了搖頭:「不用了,你坐會兒吧,這兩天辛苦你了。」
莫文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不辛苦,應該的,凌哥你別跟我客氣。」
真刺眼啊!我他媽是不是多餘的?當我不存在啊!!
沈放嘴裡都要冒酸泡泡了:「小莫你先回去吧,這裡有我呢。」
他簡直想在莫文書屁股上踹一腳讓他有多遠滾多遠,最好快點消失。
「啊?凌哥……」莫文書首先便去徵詢凌君則意見。
凌君則看向沈放:「你沒事做嗎?」
「沒更重要的事了。」
凌君則勾起一抹譏笑:「不用陪伴佳人?」
沈放心說你不就是嗎?但他慫,不敢說。
「單身狗。」
「噗!」一旁莫文書聞言噴笑出聲。
他也看出來了,沈放今兒個是一定要留下來獻殷勤的,便順勢做個好人,道:「那行,這兒有沈先生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哈,凌哥、沈先生再見!」
凌君則蹙了下眉,到底沒再反對,只是囑咐莫文書:「路上開車當心點。」算是默許了沈放留下作陪的行為。
「知道了。」青年向兩人揮了揮手告別。
礙眼的人終於消失後,沈放完全接手了對方的工作,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病患凌。
「你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餓不餓?要不要我給你去買點粥?」
「要睡啦?那你睡那你睡,我幫你看著吊瓶里的水。」
就這樣凌君則自管自睡覺,沈放看藥水快見底了就叫來護士換,又掛了兩瓶水才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