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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23 作者: 邊想
    整頓飯都是沈放一個人在說,為了避免冷場,他只好不停搜腸刮肚地找話題。

    可能是快詞窮了,再也找不到談資,沈放短路的小腦一陣發力,問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問題。

    「你結婚了嗎?」問出來他就後悔了。

    沈放見凌君則筷子一頓,開始有些慌了。

    還好對方沒發飆,只是抬起頭看他,鳳目微眯著反問:「你覺得呢?」

    「沒、沒吧。」沈放一緊張就結巴的毛病又犯了,而且只對著特定對象犯。

    凌君則只要了一罐啤酒,倒在杯子裡慢慢地喝著。他不太像是愛喝酒或者享受酒精樂趣的人,因為每喝一口杯子裡的液體,他都要片刻之後才咽下,並且還會淺淺地蹙一下眉。

    他將最後一口杯中酒喝完,才緩緩道:「沒有。」

    「真巧,我也沒!」沈放就剛才那幾分鐘出了一身細汗,這會兒放鬆下來都覺得熱了,「其實不結婚也挺好,自在啊,你說是吧?」

    凌君則沉默地看著他。

    「……」沈放,「吃菜,吃菜!」

    我操我在幹嘛?

    沈放都要給自己跪下了,怎麼繞都繞到槍口上,整個人都魔怔了一樣!

    一頓飯吃得有驚有險,沈放身心疲憊,買完單就說要送凌君則回片玉社,但對方卻另說了個地址,讓沈放將他送去那兒。

    沈放一開始覺得這條路有點耳熟,等到了地方才知道為什麼耳熟。

    那竟然就是十幾年前莧菓宅所在的那條街區!

    「靠路邊停下吧,我到了。」凌君則讓沈放在一個商品小區大門口停下。

    沈放木愣愣地靠邊停了,等聽到開門的聲音,忙不迭追問:「你一直住在這裡嗎?」

    如胡嘉樂所說,這片變化很大,但仔細看的話沈放還是能看到一些熟悉的景物的。

    他心情複雜萬分:「凌君則……」

    「和你無關。」凌君則半開著門,一隻腳已經踏出了車,「沈放,我們只談公事,不論其他,記得嗎?」說著他彎身下車,獨自往小區大門走去。

    沈放隔著一層車玻璃目送他進入小區,之後在漆黑的車廂里坐了許久。

    他想到什麼,拿出手機搜了幾個關鍵詞,接著將手機藍牙與車裡的音箱對接。

    陌生又熟悉的旋律再次響起,還有那些聽了讓凌君則萬分不適的歌詞。

    「……如果過去還值得眷戀,別太快冰釋前嫌……誰甘心就這樣彼此無掛也無牽……我們要互相虧欠,要不然憑何懷緬……我們要互相虧欠,我們要藕斷絲連。」

    沈放將歌調成單曲循環,之後聽了一路。

    ?

    第二十三章

    谷裳今年才十八歲,但唱坤生已經是有模有樣了。她很小的時候凌君則就跟著她爺爺學戲,因為功底紮實,很受他爺爺賞識,有時候甚至還會充當她的半個指導老師。

    她從小就十分崇拜這個師兄,覺得師兄樣樣都好,將來也要找個樣樣都好的嫂嫂才能與其相配。

    但是師兄清心寡欲,十幾年了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見到。

    他們社團的李涵芸倒是喜歡師兄來著,明著暗著表示過幾次,但師兄一直像是接收器壞掉的老舊電視機,怎麼也不接翎子(方言,意為不懂暗示),谷裳也只能暗自為師兄著急。

    不僅是異性緣上,交朋友方面也是。師兄性子冷淡,不容易親近人,這麼多年除了一些戲友和同事,她都沒見過師兄有什麼真正說得上話的好友,有時候她很為師兄抱不平,覺得師兄這麼好怎麼就沒朋友呢?但這陣子隔三差五就會跑來的沈先生倒是個例外。

    沈先生這個人實在不像是師兄會結交的類型,太跳脫,不端莊,為人也不夠細緻。谷裳看著他,總覺得他隨時都能把師兄得罪了,偏偏師兄次次還讓他進門。

    這天,谷裳本來是有事要找她師兄,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被裡面的爭吵聲唬住了,半天不敢敲門。

    聽了陣兒,又躡手躡腳溜走了。

    「不行,這件事我不會做。」

    沈放好言相勸:「就一個宣傳片而已,對你自己也有好處。」

    凌君則不為所動:「我可以另外借人給你。」

    「沒人比你更合適。就兩天,拍個宣傳片很快的。」沈放就差低聲下氣求他了。

    事情起因還要從沈放的工作說起,他這兩天接到了一筆廣告單子,是宣傳疁城本地文化的,要求他拍個短片,他和手下幾人想了幾個方案,突然就想到了凌君則。

    疁劇可不就是疁城最古老的一種文化形式嗎?

    在他看來這是個大好機會,既能讓客戶滿意,也能宣傳片玉社。

    可是凌君則一聽他的方案不知為何卻十分排斥,毫不猶豫地就拒絕了。沈放苦口婆心勸了許久他都不為所動。

    凌君則:「你讓我扮乾旦我扮不了。」

    究其原因,還是因為沈放的方案里,凌君則需要以乾旦扮相出鏡。

    沈放就納悶了:「可你就是唱乾旦出身的不是嗎?我不明白你在介意什麼?」

    凌君則啪地一掌拍在桌上,眼風凌厲地she向沈放:「我介意不介意跟你有什麼關係?你的要求我難道就一定要答應嗎?」

    沈放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了一跳,半天說不出話來。

    靜默良久,火藥味一點點平息,沈放斟酌著再次開口:「凌君則,這不光是為了你,也是為了片玉社。作為投資人,我個人覺得你非常有必要接下這個活兒。當然你也可以拒絕,但我仍希望你能深思熟慮一下。」

    說完他從凌君則辦公室摔門離開,走的那叫一個腳底生風,氣勢洶洶。

    沈放走後,凌君則閉了閉眼,過了會兒慢慢用手扶住了額頭,發出一聲長長地嘆息。

    當天晚上沈放在公司加班加到十一點,為了完善方案而奮鬥,也為了心中一直無法平息的那股悶氣。終於弄得差不多了,他打了個呵欠,忽然手機響了下,他一邊盯著電腦屏幕一邊拿過手機一看,發現是則簡訊。

    ----同意。

    是凌君則發來的,簡短的可怕。

    摩挲著手機,沈放看著只有兩個字的簡訊內容兀自笑了起來。

    幾天之後,沈放帶著攝製團隊和凌君則前往山里一座他事先租下的老宅拍攝,凌君則全程沒和他說一句話。

    他知道凌君則還在不悅自己強迫他接下拍攝工作這件事,一路上越發謹言慎行。

    「你渴不渴,喝點水?」沈放遞給對方一瓶水。

    凌君則淡淡瞥他一眼,接了,沈放心裡一喜,越發殷勤。

    「你餓不餓,要不要吃東西?」

    和兩人坐在一輛依維柯上的除了司機和攝製組剩下的還有兩個沈放公司的員工,見這陣勢都是面面相覷,互相狂使眼色。

    乖乖,這人誰啊,竟然能得霸道總裁如此討好?!

    去到拍攝地要開五個多小時的高速,過了一開始的新鮮勁兒,大家都有些昏昏欲睡了,特別是沈放這兩天都在熬夜修改方案,都沒好好睡覺。

    他不知不覺就打起瞌睡,頭一點一點的,最後一歪,枕在了凌君則肩上。

    凌君則本來也在閉目養神,被他一枕立馬清醒,繼而渾身一僵。

    沈放迷迷糊糊也醒了,看他一眼:「不好意思啊。」說著身體一歪往窗邊靠去。

    奈何車子顛簸,到了後面爬山路,一個轉彎又把沈放甩到了凌君則身上,只是這會兒沈放睡得太沉,怎麼也醒不過來,頭就一直枕在了凌君則肩上。

    凌君則視線往下,見他睡得安然便沒有再動,默默重新閉上了雙眼。

    等到了目的地,司機叫大家起來,沈放也悠悠轉醒,才發現自己竟枕著凌君則睡了一路。

    他老臉一紅,連聲道:「抱歉抱歉,我可能這幾天太累了……你肩膀沒事吧?」

    凌君則揉了揉被他枕了許久有些僵硬的左肩,活動了下道:「沒事。」

    老宅在山頂上,車開不上去,只能停在下面的一個公共停車場裡,剩下的路要自己走上去。

    一行人下了車,此次的導演、攝影師和攝影助理,加上沈放、凌君則、沈放公司的兩名員工、司機,八個人拿著器械和行李繼續往山上走。

    沈放這次租借的是一間年代久遠的古宅,叫「青雀院」,據說已有三百多年歷史,本已是破敗不堪,前兩年被屋主人買下修繕了一番,作為精品旅社對外開放。因為房間本就不多,沈放乾脆包下了整座院子,也好安心拍攝。

    去到青雀院的山路上最後有段長長的階梯,一眼看去就叫人望而生畏,攝影助理提著重重的器材箱子更是叫苦不迭。

    凌君則見他們辛苦,就要求分一點給他拿,沈放一見連忙從他手裡再搶過來。

    「我來我來!」

    凌君則看看他再看看空了的掌心,道:「我和你一起拿吧。」說著提了器材包的另一邊帶子。

    沈放有那麼瞬間竟然覺得兩人又回到了舊時光景,一下子連聲音都有些止不住地微微發顫:「哦哦,好!」

    兩人就這樣共同提著一包沉重的器材,慢慢往上走過了長長的台階。

    沈放這次帶出來的是他手底下的一名文案和一名美術指導,從沈放創立公司以來一直跟著他,都是二十多歲的小姑娘。

    文案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美術:「是不是有jian情?」

    美術糾正她:「是有基情!」

    「哎喲隨便啦,好男人都讓更好的男人搶走了真傷感,不過好養眼啊。」

    兩個女孩子提著行李走得慢,遠遠落在倆人身後,因此從她們的角度看去,沈放和凌君則一起提著袋子並肩爬台階的畫面真是美不勝收。最後美術更是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張兩人陽光下的背影,還發了朋友圈,取名「霸道總裁和他的好基友」,唯獨屏蔽沈放。

    等好不容易爬完了所有台階,一群人差點累癱在青雀院大門口。

    沈放喘著氣過去敲門,沒一會兒出來一位仙風道骨的老先生,留著山羊鬍,穿著套白色的功夫服,腳下踏著同色的布鞋。

    「是沈先生吧?」老先生笑得一臉慈眉善目,忙將他們招呼進屋。

    沈放之前也只是看過此地的照片,開始心中還有些忐忑怕貨不對板,見到實景後卻覺得要比照片上還要鍾靈俊秀、美景天成。

    「知道你們今天來,我特地讓老婆子燒了幾個本地特色菜為大家接風洗塵,大家先去房裡休整一二,之後就可以出來吃飯了。」老先生十分的熱情,迅速做好了登記,便引著眾人去了客房。

    短暫的一段路上他和沈放有說有笑,說自己退休後沒事做,就想到帶著妻子歸隱山林,買一座古宅,開個旅社,偶爾接待接待想要回歸大自然的旅人。這座宅子買來的時候非常破舊,但他修舊如舊,並未增添太多現代化設施,一切仍舊維持著舊時的布局。

    等將他們送到房門口,老先生就返回前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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