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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23 作者: 邊想
    他們該是在自習,教室里沒老師,有些吵。凌君則一個人坐在角落,不予任何人交流,顯得特別安靜也特別格格不入。

    沈放想到與他一起討論漫畫時對方那雙會變得更為神采奕奕的眸子,與現在這幅冷寂的模樣簡直天差地別,心裡不知怎麼有些不是滋味。

    他走到教室門口,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抬腿走了進去。

    本來鬧哄哄的教室在他走入的一瞬間安靜了下來,他還在一群人里見到了楊茜茜,而對方顯然也認出了他,臉色頃刻變得非常難看。沈放心裡不屑的冷哼了聲,視線掃過她,全當沒看到。

    凌君則也因為這突然的寂靜抬起了頭,當他看到沈放時,非常明顯地愣了愣。

    沈放笑著停在他的桌前,彎下腰湊到他跟前壓低聲音道:「我在你們學校打球,你幾點放學啊,我等你一起走吧?」

    凌君則沒想到他要說的是這個,摸不清他想幹嘛,但這會兒也不能明著問,就抬頭看了下牆上的鐘。

    「還有一個小時。」

    現在是四點,他們一般自習到五點放學。

    「行!」沈放聞言直起身,「那我在學校門口等你,你別忘了。」留下一句話,他隨即轉身離去,這件事便就這麼輕易地在三句話間決定了。

    凌君則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不知怎麼心情很好地忽地揚了揚唇,不過很快他就收回視線,低下頭再次專心於書本之間,只是唇角仍留有微笑的餘韻。

    沈放去個衛生間一去就是十幾分鐘,等得一桿少年差點去廁所營救他。

    「你掉馬桶里了啊!」見他終於回來了,胡嘉樂忍不住笑罵了句。

    「便秘行不行!」沈放沒多做解釋,直接從胖子手裡接過球開始了下半場比賽。

    這一打又打了半個多小時,直到日頭西下,少年們打得出了一身汗,覺得時間差不多了,這才準備收拾收拾回家。

    「你們先走吧,我等會兒自己回去。」沈放走到校門口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胡嘉樂和鍾憶回身奇怪地看著他,此時其他幾個少年已經走到前面去了,落在後面的就他們仨。

    鍾憶揣測道:「你幹嘛?還想去拉屎?」

    胡嘉樂跟著樂:「要真這樣,做兄弟的就勉為其難等等你。」

    沈放朝他們翻了個白眼,說:「我等人。」

    胡嘉樂先回過味兒來:「那姓凌的小子?」

    沈放點頭。

    鍾憶嘖嘖兩聲,攔住胡嘉樂肩膀裝模作樣假嚎:「老胡啊,沈放這是有了新人忘舊人啊!以後就咱倆相依為命了。」

    胡嘉樂嫌棄地推開他:「誰跟你相依為命,你問過我答不答應了嗎?一身肥肉夏天也太膩了,冬天我大概能考慮考慮跟你依一下。」

    他這回答對鍾憶簡直是暴擊,小胖子捂著胸口直說自己識人不清心好痛。

    一番嬉笑過後,兩人準備走了,胡嘉樂臨走前不忘囑咐弟弟:「那行,我們先走了,你自己當心。」

    「知道了。」沈放笑著沖他們擺擺手。

    等人都走了,他看了下時間還早,覺得嘴有些渴,就到旁邊的小賣部里買了瓶雪碧。大概十來分鐘,雪碧剛喝完,凌君則就從學校里出來了。

    他將玻璃瓶還給老闆,之後一陣小跑到凌君則身後,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掌。

    「在這呢!」

    凌君則轉過頭一看,只見陽光下的沈放笑得眯fèng著眼,頭髮濕漉漉的,肌膚是小麥色的,整個人都透著一股青春活力。他有種天生的親和力,能讓你不由自主被他吸引。

    這之後的很多年,每當他思念沈放的時候,就會想起這幅畫面。

    兩個少年結伴慢慢往家的方向走,一路說說笑笑,將本是枯燥乏味的一段路走的有滋有味的。當然,就算是說笑,沈放說的也要比凌君則多多了,基本都是他的聲音。

    「對了,我剛看到上次那個丫頭片子了,她後來有沒有找過你麻煩?」沈放忽然問。

    「哪個?」

    沈放一臉「你怎麼能忘了呢」的表情:「嘴特臭那個!」

    凌君則馬上想起來,「哦」了聲,滿不在乎地說:「楊茜茜啊,她就是嘴賤,其它也不敢做什麼。」

    見沈放仍然愁眉不展,凌君則笑道:「我都習慣了,之前我媽還沒陪讀呢,我就住校,結果常常和同學打架,為這老師沒少給我媽打電話。後來我媽實在不放心,就跑到疁城來了,覺得能更好監督我學戲。他們現在不太敢惹我,怕惹急了我揍他們。不過我也不太敢揍他們,怕被我媽知道了她教訓我。」

    「你媽還真是一心一意要你學戲啊!」沈放聽完對方的話,半天憋出來這麼句。

    他從小懶散慣了,仗著有副好頭腦學習從來不上心,加上他父母忙著做生意,並不怎麼管他,他這些年可以說過得十分隨心所欲。所以他很難想像被逼著去學習某樣東西會是什麼感受,他媽要是逼著他拉小提琴他大概能把琴弦都給剪了。

    「我媽以前是專門唱疁劇的,上過大舞台,得過大獎,後來……」凌君則頓了頓,「後來有了我,她不得不放棄舞台。她想讓我代她重新回到舞台上,這是她從小到大對我的要求,也是我與生俱來的責任。」

    他用了「責任」,一個對於十幾歲的少年來說似乎太過沉重的詞。

    「那你喜歡唱戲嗎?」沈放一直記得那天晚上凌君則跟他媽說他不想唱旦角結果被他媽打了一巴掌的場景,那巴掌又重又狠,而凌母臉上那種瘋狂中怒到極致的表情讓他毛骨悚然。

    面對這個問題,凌君則表現出一種超出年齡的成熟:「這個世界有多少人能做自己喜歡的事呢?我從小接觸疁劇,它已是我的一部分,我也不知道我是討厭它多點,還是喜歡它多點。不過,如果一定要選擇一份職業的話,做個疁劇演員有什麼不好呢?正好我也很擅長。」

    這麼說的時候他看起來很輕鬆,滿是不在乎,但沈放卻還是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澀然。

    夏季的道路兩邊充滿著蟬鳴,悶熱的空氣中含著一絲植物的清香。

    兩人很快到了各自家門口,凌君則與沈放告別:「再見----嗯?」

    尾音還沒落,沈放就朝著他家方向邁開步子。

    「再什麼見啊,你都不請我去你家坐坐嗎?」他半側過身子睨著凌君則,示意他不要發呆快跟上。

    「我家……」凌君則跟上他,「只有涼白開喝。」

    「涼白開就涼白開!」沈放幾步跨到大門口,催促凌君則快點開門。

    凌君則無可奈何,只好開門讓他進去。沈放一進門就跟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走看看右看看,什麼都稀奇的不得了。

    其實凌君則家實在沒什麼好看的,作為出租房,家具家電之類不可能太多,簡直樸素到有些簡陋的地步。

    「你媽什麼時候回來?」

    凌君則的媽媽凌婭在鎮上開花店,每天早出晚歸,沈放很少能看到她。

    凌君則給他當真倒了杯涼水:「大概晚上八點半到九點。」

    沈放接過喝了兩口,砸吧了兩下嘴:「那你吃飯怎麼辦?」

    凌君則走到冰箱前拉開門拿出兩盤蓋著保鮮膜的冷菜,轉臉對沈放說:「我媽會早上燒好後放冰箱,我回來熱下就好了。」

    一個青菜一個紅燒肉,是凌婭最常準備的菜。

    「那你快熱啊,我看著。」沈放好奇地等著看他熱菜。

    「……」凌君則只好帶著他去廚房,然後當著他的面將菜重新開鍋加熱。

    點火,倒入冷菜,翻炒幾下裝盤,凌君則這幾個動作做得很熟練。

    「臥槽你可以啊,竟然還會做菜!」沈放看得眼都直了。

    「不是做菜,只是簡單加熱而已。」

    「那也很厲害了。」他大概只會自己炒個雞蛋,有時候鹽還要擱不准,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等菜熱好,凌君則再將電飯煲里重新加熱的米飯盛出來,他的晚飯就準備好了。

    菜色雖然很簡單,但味道聞著還挺香,聞著聞著沈放肚子都餓了。

    估摸著再一會兒他外婆就該把菜燒好了,沈放準備回家:「參觀好了,那我回去了。上次給你的漫畫你看完了沒,看完了我給你新的?」

    凌君則端著碗邊吃邊道:「看完了,你等會兒樓上丟給我吧。」

    他基本上保持在兩天一本,對於課業滿滿還不時有家長監督的人來說,這閱讀速度已經相當不錯了。

    「看得還挺快!」沈放笑著轉身往外走,走到門口想到什麼回過頭,「對了,等哪天放學回來你去我家吃飯吧,我給你放我珍藏的動畫片看。」畢竟有聲音的看起來更有意思點。

    凌君則有些詫異地抬起頭,見對方滿臉認真,心中不由升起點暖意。沈放大概是這麼多年唯一一個邀請他去自己家的朋友。

    「好啊。」對著這樣的沈放,他很自然便應承下來。

    第六章

    傳習院雖然沒有寒暑假,但每周仍會讓學生們休息一天放鬆心情。這一天對凌君則來說休息不休息其實都是一樣的,因為就算在家他也不能出門,跟在學校上一天自習沒什麼兩樣。

    他曾經認為他的世界只有疁劇和他媽媽,再也不可能有別的事物分散他的注意力。不過自從沈放出現後,似乎一切都不一樣了。

    「凌君則,你說黃金聖鬥士哪個最厲害啊?」沈放邊翻看漫畫邊找凌君則搭話。

    他在窗邊放了把椅子,坐著正好能把雙腿架在窗台上伸出窗外的高度,一邊還放著飲料和零食供他選擇,可謂十足愜意。

    「都挺厲害。」凌君則頭也不抬地說。

    別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總有休息的時候,他卻沒有。完成學校布置的文化課作業後,他又開始做他媽媽要求的作業。凌婭為了讓他記牢唱詞,總是一遍遍的讓他摘抄下來,有時候甚至全本都要抄。雖然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但過程實在非常枯燥乏味。

    「對了!」沈放放下漫畫,將腿從窗台上收回來,盯著凌君則低垂的眉眼看了會兒,突然道:「我都沒見你唱過戲,你給我唱一段吧?」

    凌君則聞言筆一頓,被他的要求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沈放見他眉頭有些皺起來的趨勢,怕自己說的話觸了他的逆鱗,忙又說:「不行就算了!」

    他也就是有點好奇,不是非看不可。

    凌君則將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盡收眼底,有些好笑。

    「你想聽什麼?」

    沈放聽他這麼說一下來了興致:「隨便,只要你唱的應該都挺好聽的。」

    凌君則聞言一笑,隨後站起來清了清嗓子。

    他其實是不愛在別人面前唱戲的,特別是像沈放這種並不懂行的少年人。但因為現在要聽的不是別人,是沈放,所以他也願意破例為這個人唱一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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