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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11 作者: 香葉桃子
    阮君烈捉著筷子,眉頭緊鎖,說:「越快越好,不能給他們再多時間準備!今天夜裡動手!」

    眾人互相看看,有人說:「不休息一下士兵的戰鬥力不行。」

    阮君烈說:「天亮之前動手。讓船早一點開,到岸的時候天快亮了,我軍正好登陸。」

    眾人應下來,負責水路的縱隊早早入睡,預備早起。

    秋天的早晨,天還黑著,薄霧籠罩在水面上,朦朧的一片,大船已經悄無聲息地下水。騎兵隊伍隨後起床,備好鞍馬,準備龍騰虎躍一番。

    發動進攻前,阮君烈動員一番。

    騎兵團是十五師的精銳部隊,紛紛抖擻精神,準備立功。

    隨著一聲令下,騎兵出擊,步兵緊隨其後。山上的守軍很快發覺,響起槍聲。阮君烈站在戰場後方,拿著望遠鏡觀戰。

    騎兵團的勢頭很猛,但是上升速度不快,行到半山腰就停住。

    前線的騎兵派人回來,報告道:「山上陷阱太多,走不動,半山腰布了不少地雷。」

    阮君烈急忙讓士兵退下來,擺開炮,遠遠轟擊。

    為了避免損失精兵,阮君烈讓炮兵隔一會發一次炮,掃平障礙,不要給對方還手的機會。打到中午,山上似乎開始冒煙。阮君烈認為差不多可以,讓隊伍重新衝鋒,帶上手榴彈。

    這一次衝鋒,他們很快衝到半山腰,但是七十三師猛烈還擊,壓制了騎兵的鋒芒。雙方開始了激烈地爭奪,十五師埋伏在半山腰,七十三師守在山巔,互相she擊、投擲炸彈。十五師久經沙場,張弛有度,卻始終沒有攻克山上的堡壘。

    阮君烈焦急地看著。

    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或者是葉鴻生的軍令如山,七十三師沒有自亂陣腳,一直穩紮穩打,沒有離開他們的有利位置。幾個小時之後,阮君烈得到傷亡情報,下令停火,守在半山腰。

    太陽西斜,阮君烈看看天色,強攻將會得不償失,他在等待水上突擊隊的消息。

    衛兵們找一把椅子,請阮君烈坐下。

    阮君烈坐下來,喝一口茶,心想:葉鴻生把地雷和炮彈都用在正面戰場,水路應該不會太難打。何況山上炮聲不斷,完全可以牽制他們。至今未歸,說不定是突擊隊占領了敵軍司令部。

    如今他不也敢托大,心中還是惴惴不安。為了保證水路縱隊的行軍調度,他把十五師師長派去指揮。然而,一直等太陽靠近山巔,水面上才有一些小船遠遠地划水來,大船已經沒了。阮君烈臉色青灰,跑過去迎接。

    士兵們全部濕淋淋的,數量不到一半。

    阮君烈急切地問:「怎麼樣?」

    十五師師長還活著,匯報導:「他們有船在巡邏。我們靠岸的時候,被擊沉一條船,隊伍沒大損失,損失了戰車。岸邊工事築得堅固,一直打到中午才突破。我看他們人多勢眾,深入進去硬拼,後繼無力,於是下令往回撤,我們船不夠,只上來一半人……」

    阮君烈暗暗吐一口血,說:「剩下的人和船被俘虜了?」

    十五師師長面帶愧色,點點頭,又說:「敵軍主力在那邊。撤退的時候,敵軍派船追擊我們,我們與他們纏鬥一番,迷失了方向,回來得晚了……」

    阮君烈忙說:「休息去吧。」

    士兵們拖著疲憊的腳步,回營休整。

    阮君烈也回到宅邸,廚子燒了飯,但是他沒有胃口吃,頹然坐在椅子上。

    阮君烈想起過去,葉鴻生陪他下棋。被金生說破以後,葉鴻生似乎不再讓著他。葉鴻生會一手進攻一手將重要的棋子後退,巧妙地掩護起來。阮君烈急著去吃他的棋子。經過一番搏殺,阮君烈總能如願以償,把葉鴻生的飛象或者重炮給吃掉。每當這個時候,葉鴻生就會朝阮君烈微笑一下,笑容帶著一種無可奈何,好像在說「啊呀,還是讓你贏了」。

    阮君烈曾經懷疑,葉鴻生到底有沒有讓自己。事到如今,他百分之百確定,葉鴻生是故意的……阮君烈梗著嗓子,說不出話,恨不得時光倒流,回去把葉鴻生剝皮抽筋!再打自己一頓!

    阮君烈胸口起伏片刻,慢慢平復下來,恢復理智。

    這一仗不會白打。阮君烈暗自思忖,雙方的彈藥消耗大半,隊伍也有所損失。

    曾經淡綠的山脈變得枯黃,被炮火轟炸得坑坑窪窪。

    阮君烈自知,剩下的彈藥與儲備有限,兩軍一旦動手就是決一生死。雙方都不會妄動。這種情況還是有利於我軍。一旦援軍趕到,可以兩面夾擊葉鴻生。

    阮君烈想清楚後,命令軍隊嚴加守備,看好叛軍,別讓他們跑掉。

    七十三師也在山上緊盯著他們。

    鎮上的人幾乎跑光。學校里有電話,被用作臨時司令部,阮君烈每天去那辦公。他向剿總通報了戰場消息,又向國防部要求增援。剿總本來指望他緩解圍困,結果阮君烈後院失火,打得不亦樂乎,只好叫他「務必牽制住敵匪」。國防部安撫他一番,也是這麼講。阮君烈聽出來,怕是暫時沒有援手,一肚子不滿。

    阮君烈將十五師的人喊來,問他們被圍困的友軍情形如何。

    十五師的士兵回想一番,說:「敵軍圍得密集,看起來很嚇人,但是他們炮火微弱,也沒有空軍部隊協助作戰。」

    阮君烈放心一些,讓隊伍屯守在彭鄉,牽制叛軍,等待援軍。

    沒想到他們一守就是大半個月。

    深秋來臨,氣溫驟降,阮君烈穿上軍大衣,給士兵們發了棉襖。更棘手的是----食物快沒有了。村民集體離開,留下的食物快要消耗殆盡。阮君烈有時會看到七十三師的士兵在遠處捕魚,在山上種菜,想必也是沒有吃的,在自力更生。十五師的軍人從來不肯種地,也不耐煩張網捕魚。餓到這時節,他們也都開船捉魚去。天氣寒冷,魚不容易捉。

    阮君烈抓緊催國防部給補給。

    一隊飛機路過彭鄉,扔下些包裹。飛行員分不清誰是守軍誰是叛軍,大致扔下去,兩邊都落了不少。阮君烈在地上看著,大罵「不長眼」。

    不料第二天,扔到葉鴻生那邊的包裹放回鎮外,整齊地堆成一垛。

    十五師的士兵檢查過後,把東西領回來,欣喜地說:「是吃的。」

    阮君烈心中詫異,看來葉鴻生留下子彈和棉襖,把食物送回來。阮君烈心裡滋味難言,但是不要白不要,本來就是他們的。

    包裹里有白面和粉條。阮君烈讓士兵們吃,自己不吃,乾熬著,喝魚湯。

    等待讓人煩惱,所幸戰報一份份送來,戰況喜人,趕去救援的友軍已經取得了「碾莊大捷」、「潘塘大捷」,解圍指日可待。阮君烈自毛孔散發出喜悅,等待友軍突出重圍,揮師會和,一起圍困叛軍,誓要打慘葉鴻生。

    一日又一日,阮君烈從精神大振、勝券在握,逐漸變得焦躁不安,等得不耐煩。飛機上撒下報紙,上面刊登了剿總的消息,上面刊登了三個兵團指揮官的戎裝像,聲稱他們已經勝利會師。阮君烈看著《中央日報》,心中越來越感到不安。

    被圍困的時間未免太久,他們真的會師了嗎?

    阮君烈感到一陣不吉利。他開始四處打聽,在一個同鄉軍長哪裡聽說該兵團已被剿滅的消息,指揮官飲彈而亡。其他兵團救援不力,根本沒有救出他們。

    消息晴空霹靂一樣落在阮君烈頭上,他火急火燎地問:「之前的捷報呢?怎麼回事!」

    對方低笑一聲,小聲說:「都是功勞啊……」

    好似一桶冷水澆下來,阮君烈感到一陣透心涼。抗戰時期,為了搶軍功,國軍常常謊報軍情,捉住十幾個日軍就報幾十個、幾百個,再從其他部隊借一些槍來,充作戰利品,往往成為升官的捷徑。不想在晉升途中落下乘,阮君烈也無法免俗,自然知道得很清楚。只是他萬萬想不到,生死攸關的時候,居然還有人玩這一手。

    驚悚之餘,阮君烈快要出離憤怒,死掉的人無法追究,立即打電話給取得「大捷」的另一個兵團,找他們司令,在電話里厲聲質問。對方資格比他老,完全不買帳,輕蔑地叫他「敗軍之將何以言勇」。阮君烈氣得發狂,兩人一場大罵,「滾你媽逼」來來去去半個鐘頭,把所有毒辣的詛咒罵光之後,互相問候對方「早點被赤匪打死」。

    摔上電話,阮君烈心有不甘,一口氣告狀告到總參謀長哪裡,口口聲聲嚷道:「總統他老人家知不知道?」

    總參謀長急忙說:「總統已經申飭過他,收回了獎章!友軍之間要團結,無需動氣。」

    阮君烈勉強按下怒火,問:「報紙上為什麼不寫?」

    總參謀長安撫說:「軍心為上!敵匪離你還有距離,所以還沒告訴你,你現在的任務就是牽制住亂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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