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2023-09-26 20:36:11 作者: 香葉桃子
葉鴻生見了,笑道:「你別欺負它了。」
阮君烈這才停手,辯說:「明明是它喜歡我,高興讓著我。」
葉鴻生低聲地笑。
他們游過水,日頭也下去,感覺不再熱。兩人在樹蔭下乘涼,看著水面在清風下起皺,荷葉搖動。阮君烈想起葉鴻生的家鄉也有水流湖泊,與他閒談起來。
阮君烈說:「你以前常下水嗎?」
葉鴻生說:「一年四季都會泅水,我們在裡面捉魚。」
阮君烈好奇道:「冬天也下去?」
葉鴻生笑笑,說:「臘月也游過。」
阮君烈咋舌,心想:難怪賓卿身手這樣敏捷,經得起摔打。
葉鴻生想起先前彭鄉端午節的祭典,就跟阮君烈說他家鄉如何慶祝端午,賽龍舟,拿雄黃硃砂辟邪。
葉鴻生用手蘸著水,在阮君烈額頭上寫了一個「王」字,說:「如果用雄黃酒給你這樣寫一個,保證邪物不侵,平平安安的。」
阮君烈問道:「你小時候也畫?」
葉鴻生垂頭看他,笑道:「是,我小的時候,大人也給我畫一個。如今你畫了,我就不再畫,沒人敢和你搶山頭。」
阮君烈臉上發紅,咬牙道:「我怕你搶?!」
阮君烈用手打開葉鴻生,要爬起來,擦掉額上的水。
葉鴻生不讓他起來,按住他。
葉鴻生低頭吻阮君烈,將他額上的水澤細細地舔掉,然後吻他。葉鴻生的吻異常清甜,阮君烈好像被湖水浸透了,被一汪清洌泛甜的湖水。
松針掉下來,發出沙沙聲。
第59章
盛夏的陽光讓人不知不覺變得慵懶。
衛兵們躲在陰涼處,坐在板凳上打牌。葉鴻生還在太陽底下晾衣服、灑水。
衛兵們發現參謀長最近的精神狀態不太正常。洗衣服的時候,葉鴻生常常露出半夢半醒的微笑表情,衛兵們疑心他中暑了。旁人中暑是一臉虛弱的恍惚,只有參謀長一臉恍惚還是笑笑的。
衛兵們請葉鴻生到屋裡坐著,給他扇子扇風,又讓廚子煮了一大鍋綠豆湯給他喝。
葉鴻生謝過之後,喝下兩碗湯水,稱讚熬得好。
衛兵們看他休息一會,喝過解毒的湯水,樣子好了不少。沒想到阮君烈在樓上叫一聲,叫他上樓去,葉鴻生馬上又露出魂不守舍的樣子,立刻丟下碗,跑上樓去。
衛兵們都覺得參謀長操勞過度了。
葉鴻生平時勤勉,最近更是勤勉得有點過分。司令最近不知是怎麼了,大事小事都要他做,把他指揮得團團轉,又要他做事又不許他到鎮外。葉鴻生一出門,快到吃飯時間,阮君烈立刻派人去喊他,不許他在外面逗留。但是阮君烈自己悠閒地跑馬,葉鴻生還必須陪著,不允許做旁的事情。
阮君烈之前不是這個樣子,忽然風格一變。葉鴻生也隨之一變,阮君烈要往東就往東,要往西就往西,好像沒有性子一樣,阮君烈拿手指碾一下,他就軟軟地倒下了。
衛兵們搞不清司令的深意,推測這是一種馭下之術。他們不懂,為何阮君烈要對葉鴻生下手?葉參謀一向聽司令的話,有意見的時候,他也是低調的,難道需要用這些方法來驗證他的忠誠?衛兵們都感到些許心酸。也許是窮鄉僻壤的,司令心情不佳,戰場上暫時沒有用武之地,只好折騰忠心的參謀長解悶。葉參謀卻沒有這種自覺,他幸福地忙碌著,有空就跑上樓,不厭其煩地陪司令講話聊天。
衛兵們望著葉鴻生上樓的背影,對他投以同情的一瞥。
葉鴻生上樓以後,走到書房,對阮君烈說:「子然,你叫我?」
阮君烈手裡拿著最新的戰況簡報,恩了一聲。
這一兩個月來,阮君烈與葉鴻生幾乎日日夜夜在一起。阮君烈原本就很信任葉鴻生,如今被他的柔情融化,更是忍不住想依賴他。阮君烈把軍務交給葉鴻生辦,將精神上的疲勞卸下,覺得很愜意,有空就看看時事雜誌和軍情簡報,思考他心中的軍國大事。
可能是因為感情生活太美滿,阮君烈看那些激烈的時評,心思也能按耐住,並不焦躁沮喪,仍能保持樂觀。
今天,阮君烈看到軍情簡報上寫到北方戰況的進一步惡化,上面提到黃克與徐正恩在北方的據點城市做指揮官。阮君烈指著簡報,對葉鴻生擔憂道:「不曉得他們兩個怎麼樣?是逃回來了,還是已經被共匪俘虜殺害?」
葉鴻生看了一眼,安慰說:「只說戰況告急,不見得他們已經敗了。」
阮君烈嘆一口氣,把簡報放在桌上,把手臂環在胸前。憑藉與共軍交手的經驗,阮君烈判斷,倘若這兩人不逃跑,結果必然很慘;但是敗軍之將,逃回來肯定很難看。
葉鴻生將手放到阮君烈肩上,輕輕揉捏,勸說道:「共匪好像沒有殺害俘虜的習慣。他們就算被俘了,也沒事的。」
阮君烈充滿懷疑地搖頭,說:「聽說俘虜要做苦工,肯定是生不如死。」
葉鴻生苦笑著,給阮君烈倒一杯茶水喝。
阮君烈喝下涼茶,吩咐葉鴻生說:「回頭你給南京發電報。如果有消息,你務必提前告訴我,我好去盡一份情意。」
葉鴻生點頭應承,說:「我下午跟南京聯繫,明天帶十五師過江去?」
按照阮君烈的安排,十五師將帶著裝甲、重炮一起移動到江水對面,在渡江的要塞進行防禦,扼住關口。阮君烈也不想那麼快分兵,但是看到戰況越來越不樂觀,也要提前做好安排。
阮君烈聽了,惆悵說:「我下午要去十五師的軍營,把軍餉提前發給他們。」
葉鴻生摟住他的肩膀,說:「好。」
阮君烈想到同僚朋友恐怕要死了,有些傷心,又有點上火,叫葉鴻生給他刮痧。
葉鴻生拿著玉片給阮君烈刮痧,一時怕手輕刮不出效果,一時又怕手重把他弄傷了,還沒刮兩下,自己倒心疼壞了,問出十多句:「疼不疼?我的手重不重?」
阮君烈嫌煩,搡開他,重新把衣服披上。
葉鴻生忙說:「廚房熬了綠豆湯,我給你端來。」
葉鴻生把湯水端上樓。
阮君烈喝掉湯水,才把他的煩躁壓下去。
下午,阮君烈給十五師做過動員令,讓他們收拾好行囊,準備出發。
晚上,葉鴻生做完手頭的事,小心地安慰阮君烈。葉鴻生柔情撫慰的時候又是一種滋味,阮君烈感到無處不熨帖,格外銷魂。
到了早上,葉鴻生還撫著阮君烈,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與他說些寬慰的話。阮君烈嫌綿花枕頭軟,又嫌竹子枕頭硬,專愛拿葉鴻生墊著。阮君烈枕著葉鴻生,聽了好些鼓勵的話,心情轉好。
然而,該來的還是要來。
十多天後,南京方面傳來消息。黃克與徐正恩等人被追認為烈士,政府宣告他們戰死沙場,召開追悼會。
阮君烈得知以後,心中悲痛,決定無論如何要去參加他們的追悼會。
國防部派了幾架飛機過來,協助第十二集團軍參戰。阮君烈選了一架客機出行,吩咐葉鴻生管理軍務,萬一有要緊事務就聯繫國防部,喊他回來。
葉鴻生為阮君烈整理行裝,送他上飛機。
第60章
葉鴻生為阮君烈整理行裝,送他上飛機。
飛機發出轟鳴聲,越飛越高,在藍色的天空中飛遠,變小。葉鴻生目送阮君烈,對機場的士兵吩咐:「等司令到了南京,立即發電報給我。」
葉鴻生離開機場,帶兵坐船回彭鄉。
路上,他與幾個士兵分列在船艙兩端。士兵們在船頭與水手們閒話,摘了些蓮蓬吃蓮子。葉鴻生一個人站在船尾,看小舟劃開水波。
小船將水波一分為二,分開的水波在船兒離開後,立刻又了無痕跡地彌合在一起。葉鴻生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如果他是水的話,究竟會和誰彌合在一起?是失去聯繫的黨組織,還是阮君烈?葉鴻生多麼希望,他可以和他們所有人在一起。
士兵們說起河岸邊的一個風流娘們,講出一串野話,發出粗獷的笑聲。
葉鴻生被笑聲驚動,回頭看一眼,只見青山迢迢遠去,小船逐漸駛到水中央。在層層水波之中,葉鴻生陷入憂思。軍情簡報他也在看。赤色的軍隊掃平北方後,開始馳騁中原,一路上所向披靡,給江南防線造成巨大的壓力。
葉鴻生感覺到,他與阮君烈所在的防線很快就要……不不,現在就變成最前線了。這條戰線將對戰局起重要作用,各霸一方還是一統天下?此間的成敗對任何一方都很關鍵。從共軍的勢頭來看,很快會展開攻勢……
葉鴻生嘆一口氣,為自己的偷安感到羞愧。這不是他第一次離開黨組織,孤立無援地飄泊在外,但是他頭一次生出了優柔寡斷的心情。想到阮君烈,葉鴻生心頭就是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