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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11 作者: 香葉桃子
阮君烈坐下來,望著敞開的二門。麼麼梳著油亮的黑辮子,坐在石凳上,正在給廚師剝毛豆。她用小手靈巧地捏一下豆莢,把豆子扔進旁邊瓷碗裡。
阮君烈斟酌一番,計上心來。
孫仲良上門的時候,阮君烈便問他:「孫師長,我們這一茬新兵里,有幾個新任的營長?年紀多大?有沒有成親?」
孫仲良扳起手指,數出幾個年輕人,說給阮君烈聽。
阮君烈問他,哪個比較老實可靠。
孫仲良想想,說出一個名字。
阮君烈叫他回去問問,問此人是否願意娶麼麼,這個年輕貌美的小寡婦。如果他願意的話,自己就送十五片金葉子,作為賀禮。
孫仲良瞟了麼麼一眼,「啊」了一聲,脫口而出:「不要他就傻了!」
阮君烈很滿意,拜託孫仲良去說合。
孫仲良成竹在胸,應承下來,先替下屬答謝阮君烈一番,高高興興地走了。
阮君烈隨即派人去彭鎮長府上,問他同意不同意。
彭鎮長聽了,自然是滿意的。麼麼這個女子八字不好,據說會克夫。饒是她長得美,死了丈夫以後,本地也沒人敢娶她。彭鎮長並不指望她能高攀上哪個軍座、團座,只想給她找個可靠男人,做個外室。如今長遠的生計來了,麼麼可以正經嫁人,阮君烈出禮金,比指望得要好,他怎麼會不同意。
彭鎮長興奮著,叫人去告訴麼麼她老娘,準備置辦嫁妝。
孫仲良做媒,婚禮熱熱鬧鬧地辦起來,紅燭喜酒,在鎮外擺了十幾桌流水席,軍隊與鄉里人都喝了一日的甜米酒。
阮君烈解決了麻煩,身上輕鬆不少。
國防部發過來電報,有一批軍械物資,讓他們打報告,好發物資。
阮君烈著實忙了兩日,清點一番,與部下一起計算出需要的軍火品種與數量,做一個清單,呈報上去。機場已經修好了,阮君烈向國防部要飛機。
國防部收到報告,全答應下來。
阮君烈心情大好。
葉鴻生出去幾天,就快要回來了。
阮君烈想著他,心道:賓卿要回來了,做什麼能讓他快活?
阮君烈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幾隻水鳥在空中打轉,又倏忽飛向河邊。
葉鴻生是個男人,阮君烈不可能像哄他的女人那樣,帶葉鴻生去電影院看戲,去餐廳吃西餐,再買些昂貴的香水、洋裝做禮物,但是阮君烈覺得應該哄一哄葉鴻生。葉鴻生受了委屈,一回來就要出門幹活,替他去徐州應酬。
徐州剿匪總部的總司令是劉峙,在抗戰中一潰千里,吃過敗仗。阮君烈不懂為什麼蔣公派他來當總司令,覺得很不吉利。阮君烈不大想應酬,派葉鴻生去敷衍。葉鴻生本來不喜歡應酬,但是阮君烈叫他做的事情,他都會去做。開會也是參謀長的職責所在。
阮君烈想想,覺得在自己的情人裡面,葉鴻生是最辛苦的一個。
阮君烈想到葉鴻生柔情似水的眼波,一陣心神搖曳。
阮君烈自詡不是情種,但也不算混帳,多多少少都會有所表示。至今為止,他還沒有對葉鴻生有所表示……
阮君烈冥思苦想。
正在此時,衛兵跑來,報導:「長官,有客人上門。」
第56章
阮君烈冥思苦想。
正在此時,衛兵跑來,稟報導:「長官,有客人上門。」
阮君烈扭過頭,問:「是誰?」
衛兵趨前一步,說:「是船總,帶了個壯漢,還有個半大的小子。」
阮君烈聽了,琢磨不出來意。恰好他要找船總。裝甲車已經全部從旱路運來,分列在鎮外。等葉鴻生回來,阮君烈要依據最新的戰略部署,將軍隊安排到沿江地帶。軍用船隻還在南京附近運兵,任務較重,阮君烈手裡沒有船。
阮君烈站起來,說:「快請他進來!」
阮君烈吩咐廚房端些瓜果出來,自己整理裝束,將鑲著金邊的帽徽抹了一下,把軍帽端正地戴到頭上,出門迎客。阮君烈走到二門,就見船總穿了件短褂,跨進門裡,身後跟了一個黑膚男子,長得寬肩猿臂,看起來是個走南闖北的好漢。他走進門後,臉上羞答答的,手上提了一隻嫩雞,懷裡抱了一罈子酒,後面跟著一個半大的胖小子。胖小子頸子上掛了一個銀鎖子。
船總進門口,躬身說了一句:「長官!這幾日還好嗎?」
阮君烈應了一句,請他們進門坐。
一行人進門口後,黑漢將嫩雞和酒罈子交給衛兵,牽住胖小子,帶他往門裡走。胖小子左顧右盼,眼中閃著興奮的光芒。阮君烈引他們在後院坐下,黑漢坐在船總手邊,胖小子坐在最末位。
廚子捧了兩盤瓜果出來,放到他們父子與船總跟前。
天氣熱,當爹的便挑了塊西瓜,送給兒子。胖小子拿手捧著瓜,呱嗒呱嗒地吃,鼓起兩團肉呼呼的腮。見他吃得歡騰,阮君烈忍不住看他一眼。這少年十三四歲,長得圓頭圓腦,發育得圓潤結實,一件棉布短褂差點被他撐裂了。
世道不好,胃口好也是好事。阮君烈笑笑,轉臉對著船總。
船總說道:「長官,忙不忙?」
阮君烈靠在椅背上,笑道:「不忙,正想找你說話。」
船總將自己帶的紙筒拿在手上,說:「長官,我們是村野人,不識貨。借你的慧眼,看看這兩張字畫是不是真的。」
阮君烈哦了一聲,頗有興味地看他展開了一副畫卷。
船總說明一番。如今外頭兵荒馬亂,政府擬發金圓券,他覺得不大便當,想把手裡的積蓄換成金銀。漂在水上的人沒讀過幾本詩書,也仰慕風雅,曾經從城裡的古董老闆那裡買了幾張字畫,玩賞畫裡的景致。到這緊要關頭,他也玩賞不起,準備賣了。只是他當時乘興買來,全然不知真假,如今也不知能典賣多少錢。
船總苦想一番,認為阮君烈是見過世面的大人物。他必然知道真偽。船總便把字畫揣在懷中,帶來求教。至於黑漢與胖小子,又是另一樁買賣,他暫時未提。阮君烈也沒問。
阮君烈撐著腮,看他站起來,將畫卷展開來。
一副春日浣紗圖,青山碧水之間,有一個粉面桃腮的美女正在溪邊浣紗。上面提了兩句詩,寫得龍飛鳳舞。阮君烈仔細辨認一番,明白畫的是西施。畫上落了老大兩個朱紅的印章作款。船總說:「這是文徽明的畫。」
阮君烈條件反she地皺起眉頭,看著這幅出處可疑的名跡。他在書畫方面沒有什麼造詣,但是他用後腦勺也能斷定----這幅畫跟文徽明關係不大,年歲大概跟自己差不多。不曉得出自哪個落魄畫匠之手。
阮君烈堅決地搖頭。
船總惋惜地嘆一口氣,把這幅畫擱到一邊,又將另一幅扇面圖展開。
這是一副小小的淡墨山水,筆觸細膩,布局疏朗有致。樹木細秀,山峰上飄動著一抹煙霞,如煙如霧。船總問:「這是不是唐伯虎的畫?」
阮君烈站起來,仔細端詳。
這一副山水圖符合文人情趣,看起來很高雅。阮君烈在心中回憶曾見過的唐寅真跡,覺得有幾分相似,但是不敢確定。他自己並不會畫畫,也不懂書畫,不好妄下斷語。
阮君烈坐下來,對船總說:「這幅倒是不錯,應該值些錢。我也不知是真是假,等賓卿回來,讓他給你看看。」
船總收起小畫,接口道:「葉參謀還懂這個?沒聽他提起過。」
阮君烈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驕傲地說:「當然,他喜歡讀書,懂得多。」
船總聽了,對葉鴻生讚不絕口。
阮君烈心花怒放,自個受用。
船總說:「葉參謀今兒不在,去哪裡了?」
阮君烈隨口應道:「他去開會。等他回來,我們的裝甲師重新開列,還要船老大給我們吩咐一下,讓人把大船開過來,運些戰車過去。」
他不說還好,說到裝甲戰車,胖小子抹了抹嘴,兩眼一亮,說:「哪裡哪裡?戰車在哪裡?」
黑漢順手在他的後腦袋上一拍,喝道:「叫什麼叫!」
胖小子蹦起來,挨蹭到阮君烈跟前,腮幫子上浮起兩團紅,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學著船總的語氣,說:「長官,我是村野人,不懂事。我想看戰車。」
見他有趣,阮君烈笑起來,說:「戰車不在這裡,在鎮外。外頭只有一輛吉普車。」
胖小子也沒見過吉普車,急著去看看。
阮君烈指著二門,叫衛兵帶他看去。
胖小子邁開腿,一道煙地跑去了。
黑漢嘆出一口氣。
船總也嘆一口氣,對阮君烈說:「長官,見笑了。」
船總又對黑漢說:「牯子哥,這也是命啊。難保旺兒他有這個命,要建功立業,你讓長官也幫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