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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11 作者: 香葉桃子
潘岳自己也上過戰場,很有感觸。
潘岳不能不感嘆,一將功成萬骨枯。
葉鴻生這種心腸,是怎麼接受這些生離死別,與曾經的朋友揮別,來不及裝殮,看他們一一灰飛煙滅的?
想起過去,潘岳心中感慨,一時思緒萬千。
潘岳又翻了一下他的家庭情況,驀然發現,葉鴻生的家人全部過世,無一存活。
潘岳用手扶了一下額頭,慢慢把履歷合上。
看來是沒用的。
潘岳暗自嘆息,決定收手。
潘岳是個很難動感情的人,此時也有一點悲傷。
把葉鴻生逼進地獄的方法不成立。
潘岳默默地想。
他已經在煉獄裡呆了好久。
潘岳一時拿他無法,只能想辦法收集證據。
潘岳力圖抓到葉鴻生一條線上的戰友,這個法子短期沒法成功。
陳錚離開本地,跑得沒影。
其他人也好像鼴鼠一樣,躲在地下,一時抓不到。
潘岳正在著急,阮君烈也沒閒著。
阮君銘的人脈起作用,找到孔家的一位女婿,是個紈絝子弟。孔家有孔祥熙和孔二小姐兩個活寶,這位女婿也不逞多讓,為人浮浪,卻身居高位,很有幾分紅人派頭。
通過一段時間的應酬,收下不少好處,他答應出面說和。
孔家女婿上門說和,軍統要灑掃相迎。
這位貴人說:「你們答應放人的。到了日子,該放就放。」
軍統局長戴笠墜機逝世,毛人風繼續主持工作。
毛人風對權貴向來客氣,要給他面子。
潘岳不同意。
孔家的貴人不開心,說:「案子沒有辦好,先放他出來。等以後有了證據,再抓唄。」
一旦放人鬆手,哪裡是想抓就抓的?
潘岳哭笑不得。
軍統只好放人,讓犯人保釋。
出獄那天,阮君烈來接葉鴻生。
軍統打開鐵門,讓人把葉鴻生帶出來。
阮君烈忍著激動,看到葉鴻生從門內走出來,走到陽光下面。
葉鴻生穿著殘破的囚服,樣子消瘦不少,容顏舉止卻沒有改變。見到阮君烈,葉鴻生對他露出一個發自心底的笑容。
阮君烈讓葉鴻生脫掉囚服,裹上一件軍裝。
葉鴻生換衣服的時刻,阮君烈看到他身上傷痕斑斑。
阮君烈心裡一陣刺痛,臉色沉下臉,對軍統的人發作道:「你們有沒有帶耳朵?上級指示是耳旁風?!」
潘岳站在對面,看著阮君烈,面上帶著嘲諷,冷笑連連。
葉鴻生用手按住阮君烈,溫言道:「我們走吧。」
好不容易虎口奪食,把葉鴻生搶回來。阮君烈也知道軍統不好惹,不敢多計較,轉過頭,帶葉鴻生上車。
他們兩人坐上官車,匆匆離去。
第37章
阮君烈本來積了一肚子話,想與葉鴻生說話,想問他在裡面有沒有受苦。
葉鴻生似乎累得不行了,只閉著眼睛,倚在後面,一動也不動。
看他這個樣子,阮君烈沒捨得說。
阮君烈催促司機「快點」,去葉鴻生家裡,讓他休息。
官車在道路上加速,風馳電掣。
進入市區,人口變多,路況不好。車子在坑窪處疾馳,顛簸幾下。
葉鴻生被震得晃蕩一下,睜開眼。
阮君烈重重擊了一下前排的椅背,厲聲叱道:「慢一點!看著路!愣頭愣腦的!」
司機被嚇得不行,急忙把檔速降下來,緩緩前進。
葉鴻生疲憊地撐起眼皮,叫了一聲「子然」,捉住阮君烈的手,輕輕握著。
阮君烈這才安靜下來,捉緊葉鴻生的手。
葉鴻生重新閉上眼睛。
到了葉鴻生的家,阮君烈陪他上樓,從身上掏出鑰匙。
在軍統搜查葉鴻生家之前,阮君烈已經事先搜查一番,處理掉所有他認為不合適的物品,順便保留一份鑰匙。
葉鴻生見阮君烈掏出鑰匙,也不驚訝。
進門之後,葉鴻生發現家中有變化,少了好些東西,又多出一些東西。
少掉的東西,有些是被阮君烈燒了,有些是被軍統拿走調查,或者順手牽羊。增加的東西,是阮君烈剛買的家具。
於是,葉鴻生看見書架沒有了,上面的書籍也統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台銅質唱片機,旁邊準備了一摞唱片。
葉鴻生家裡比較值錢的一套梨花木桌椅也沒了,同樣的位置上出現了一套更貴的黃花梨家具。
葉鴻生過意不去,說:「子然,你不用破費,我這裡不擺家具。」
阮君烈安慰他說:「沒有破費,這些不是我的,是金生的。反正他不用,閒著浪費。」
他們兄弟倆的事情,葉鴻生不好說什麼,進臥室去。
陳嫂也在他家,正在收拾房間。
陳嫂見到葉鴻生,感慨道:「瘦了!受苦了呀。」
阮君烈讓陳嫂出去,給葉鴻生洗漱,休息。
葉鴻生擦洗過後,睡在自己床上,一種溫暖的困意將他包裹住。
葉鴻生閉上眼睛,在朦朧中聽見阮君烈在吩咐陳嫂,叫她去買東西。
陳嫂抱怨說:「二少爺,這麼多事情,我今天做不完啦。」
阮君烈說:「你不要回去,我跟金生說了,你先住在這裡,等他好一點再……」
葉鴻生很想睜開眼睛,插嘴說「不要忙」,但是他太困了,眼皮重得掀不開。
一種安定感讓他放鬆自己,瞬間沉入夢鄉,沉入香甜的夢裡。
葉鴻生一連睡了幾天,好像總是睡不夠,阮君烈十分著急。
葉鴻生醒著的時候,阮君烈問他:「痛不痛?他們怎麼對你的?」
葉鴻生很少答話,不愛說自己在牢里的經歷。
葉鴻生只說:「一開始住的不好。後來換了地方,他們也不怎麼動手了。」
阮君烈火急火燎地,很想知道內情。
葉鴻生安慰他一頓,自己休息。
阮君烈無事的時候,會過來看葉鴻生。
葉鴻生經常睡得很沉,偶爾會驚悸一下,被阮君烈碰到一次。
阮君烈中午吃過飯,閒來無事,坐在他床邊。
阮君烈看著葉鴻生,忽然見他發汗,睡夢中不安起來。
葉鴻生猛然睜開眼,掙紮起來,大口喘息。
阮君烈急忙湊到跟前,看著他。
葉鴻生見到阮君烈,好像被嚇到一樣,目光中帶著驚悸,駭然道:「子然!你怎麼在這裡!」
葉鴻生一咕嚕爬起來,撲上去,抱住阮君烈,把他摟在懷裡,哽咽道:「子然……」
葉鴻生傷心得不得了,不由分說,把阮君烈摟得緊緊的,撫摸他的頭髮,將他藏在懷裡,生怕有人傷害他。
阮君烈被葉鴻生唬了一跳,完全搞不懂怎麼回事。
阮君烈下意識掙動,要從他熱烈的摟抱中掙開,窘迫地叫「賓卿!幹什麼?」
葉鴻生楞了一下,觀察四周,這才緩過。
葉鴻生急忙鬆開手,回到床上,離阮君烈遠點,吁出一口氣:「對不起……」
葉鴻生垂下眼帘,驚魂甫定,兀自喘息。
阮君烈楞在旁邊,看他喘息片刻,慢慢反應過來,葉鴻生是在發噩夢。
葉鴻生不看阮君烈,低著頭,慢慢平復自己。
阮君烈見他飽受折磨,心中不忍,說:「賓卿,你不舒服?為什麼不跟我講?他們到底怎麼你了?」
葉鴻生淌著冷汗,依然搖頭,說:「沒什麼不舒服。我只是睡得不太好。」
阮君烈費盡唇舌,還是拿他無法。
阮君烈只好去摟著葉鴻生,用手撫摸他的背,聊以安慰。
葉鴻生被大大的安慰了,長長地舒一口氣,輕輕偎著阮君烈,握著他的手。
夏日的風很溫柔,帶著一點濕氣。
窗外的蘭糙發出綠色的,長長的葉子,在陽光下,輕輕搖曳了幾下。
阮君烈的手掌撫過他的身體,無言地安撫片刻。
葉鴻生覺得一切非常甜美,足以撫平他的創傷。
葉鴻生被安慰之後,很快又進入夢鄉。
阮君烈卻感到不安,憂心忡忡的,認為需要找個醫生。
阮君烈去找哥哥。
阮君銘帶了一個內科醫生,到葉鴻生家裡,給他診斷病情。
阮君銘檢查一番,對弟弟說:「賓卿沒事。他只是有點神經衰弱,會自己痊癒的。你讓他好好休息。」
阮君烈不放心,說:「他發噩夢。沒事嗎?」
阮君銘放下聽診器,說:「在牢里關了那麼久,多少有點影響。牢房又不是什麼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