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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11 作者: 香葉桃子
葉鴻生對他笑道:「我有調動,以後不在第十二集團軍任職。現在還不知道調去哪裡。」
陳錚吃了一驚,把葉鴻生剛才的表現當成遺憾。
陳錚安慰道:「沒什麼,你不在骨幹部隊也好。不然太危險。」
葉鴻生對他微笑一下。
局勢在變化,一天一個樣。
阮君烈沒有人拖後腿,不用死那麼快,葉鴻生很高興。
陳錚也對葉鴻生微笑,以為安慰到他。
兩個人並肩坐著,葉鴻生看風景,陳錚畫風景。
葉鴻生望著起伏的山巒,默默想自己的心事。
葉鴻生心想,與其讓同志們打死阮君烈,不如先讓阮君烈打死自己。
經過昨天那一場冒犯。
他原本以為,即使不死,也肯定什麼都沒有了。
阮君烈會想辦法剝奪他的黨籍和軍銜,將他徹底掃地出門。
他可以了無牽掛,去共產黨的軍隊,從頭開始。在這種情況下,共軍肯定不會拒絕。
這種想法十分自私,葉鴻生內心很自責。
既然要死,他這麼喜歡阮君烈,肖想很久,如果死前能夠在一起,也不枉他瘋狂地想了很久,又苦苦地壓抑那麼久。
葉鴻生盯著樹梢,出神地看著。
樹梢上的葉子掉了不少,但是還有幾片綠葉,支在上面。
葉鴻生沒想到,阮君烈會是這種反應。
他以為阮君烈會非常憤怒,務必要把自己挫骨揚灰。他已經做好準備,來一場熱烈的告白,然後視死如歸,徹底解脫。
想不到,到了這個份上,阮君烈還是下不去手殺他。
與他的罪行相比,處罰輕微得不值一提。
阮君烈居然這麼在乎自己,這樣珍視他們的友情。
葉鴻生很傷感。
第17章
秋意襲來,金jú盛放。
阮君烈想到去年慶祝勝利,歷歷在目,現在又在水深火熱之中,有些感慨。
阮君烈早早離開軍部,讓司機往長青路上去。
官車開了一會,穿過繁華鬧市,拐到一處歐式洋房。這一棟洋房帶有巴洛克風格,有紅牆外磚和雕刻,掩映在綠樹中。
車子開到門口,阮君烈對門衛說:「是我,快開門。」
門衛急忙打開鐵門,讓他進去。
阮君烈進去後,打發司機去吃飯,自己去叩門。
一個老媽媽來開門,見到他,笑道:「二少爺來了啊。想不想吃醉蟹?今年的螃蟹大,我去買。」
她用手比一下,表示像碗口一樣大。
阮君烈對她笑一下,說:「我哥呢?」
這個老媽媽是阮家的幫傭,從老家帶來的,叫陳嫂。
陳嫂說:「他在!剛才還在那裡看報紙!洋文寫的報紙!噯喲,大少爺忙著嘞~我去叫他!」
阮君烈走進去,到客廳找個位置坐下。
房裡擺著西式餐桌,高背椅,柚木玻璃酒櫃。牆上掛有西洋油畫,是一幀風景畫。在靠近牆壁的地方,還有一個象牙的擺設。
象牙潔白修長。很少見到這麼漂亮、完整的象牙。
阮君烈盯著看了一會。
樓梯上穿來一陣腳步,一個穿西服,戴眼鏡的男人走下來,大聲說:「子然,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有什麼事情啊?」
阮君烈叫了一聲哥。
阮君銘笑道:「不敢不敢。將軍駕到,蓬蓽生輝。」
阮君銘,字金生,廣仁醫院院長。
阮君烈站起來,說:「你從美國回來,我來看你。」
阮君銘嚯了一聲,說:「你來看我?什麼都不帶?」
阮君烈跟他大哥不對付,但是眼下有事要求他。
阮君烈耐著性子,回道:「你缺什麼?我給你買。」
陳嫂出來,把一堆水果放到廳里的桌子上,說:「見面就吵架,從小到大都是。親著哩!打斷骨頭連著筋~」
陳嫂笑眯眯地看他們兩個,一人給一隻金燦燦的佛手桔。
阮君烈把桔子放在桌上,從腰裡掏出懷表,上面墜著一個豌豆大的貓眼寶石。他將寶石解下來,扔給對方。
阮君銘將這個小玩意接住,坐在沙發上細看。他穿著一身鐵鏽紅,西服背心裏面是雪白的襯衣。
阮君銘琢磨一番,說:「子然,這個貓眼好像是真的,蠻值錢的。」
阮君烈對他說:「送你的。」
阮君銘哈哈笑起來,說:「我要禮物你就給?」
阮君烈端起茶水,不看他,說:「你要我當然給,你是我哥。」
阮君銘笑起來,把貓眼石放在桌上,揮手說:「跟你開個玩笑,就愛當真。」
阮君烈暗暗罵一句,問他:「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阮君銘說:「上個禮拜。」
阮君銘一邊應他,一邊拿起電話,撥個號碼,說:「寶瑩,晚上過來?子然來啦。」
盛寶瑩是阮君銘的妻子,過去是他的女朋友。
對方說了幾句,阮君銘說:「你不回來啊?你要去看你爸?好吧好吧,知道了。」
阮君銘掛掉電話,站起來,說:「上樓?我們去書房。」
阮君烈站起來,先上樓梯,去他哥的書房。
阮君銘把傭人叫來,吩咐一番,然後也走上樓梯,跟在他後面,抱怨說:「你上次把我的公館都砸壞了。我好好一個宅子,拿給你住一住,馬上就七零八碎的……」
他不說還好,一說起來,阮君烈一腔子血涌到頭上,恨聲道:「煩不煩?!」
阮君烈想起那天晚上在小公館發生過什麼,就要崩潰。他走的時候,碰碎了不少東西,槍都忘記拿。
等他想起來,把槍和子彈找回來,也沒修繕。他恨不得燒掉那屋子。
阮君銘宅子多,那一間幾乎不住,就給了弟弟,如今又念起來。
阮君烈說:「我明天差人給你修。」
阮君銘拍拍他後背,表示寬宏大量。
兩個人走到書房,阮君銘給弟弟展示自己買來的一批骨科器械,是一些金屬材質的骨板等零碎物件。
阮君銘說:「我這次採購的都是很好的材質,種類也齊全,你瞧瞧。」
阮君烈耐心觀摩一番,稱讚了幾句,然後直入主題:「哥,你幫我買點金元,再幫我做點外匯生意。」
阮君銘的妻子盛寶瑩是鹽業銀行董事的女兒,盛家是金融業大亨。
阮君銘扭頭看他,說:「我幫你買金元保本好了,做外匯生意幹什麼?有風險的。」
阮君烈瞅著他,說:「有風險才找你,否則不如找旁人。」
阮君銘找個位子坐下,饒有興味地看著他,說:「怎麼,你還缺錢?」
阮君烈也坐下,肅然道:「哥,現在軍餉不夠吃。我手下的人錢不夠花。」
阮君銘嗤笑一聲,說:「怎麼可能?你們這些軍長總長,哪一個不是腰纏萬貫。」
阮君烈無奈,說:「我是說士兵,錢不夠花。現在又給了我一隊人,軍餉被之前的師長吃空了。」
阮君銘說:「關你什麼事?你還要給他們錢花?」
國軍中的腐敗情況積習難改,軍費挪用的狀況時常出現,加上物價上漲。阮君烈一時也不好解釋。
阮君烈說:「軍餉還沒到位,我要先支付一部分。我要更多的錢。」
阮君銘驚嘆道:「你沒毛病吧?這也是一種為國捐軀?」
阮君烈皺起眉頭,說:「你做不做?」
弟弟是親的,真的開口,就不能拒絕。阮君銘想想,問:「多少本錢?」
阮君烈說了一個數字。
阮君銘吃驚道:「這麼多?」
他站起來,往外走,毅然決然說:「不干!」
阮君烈也站起來,追問道:「為什麼?」
阮君銘走出書房,不快道:「我又不是銀行家,我丈人才是!這麼多錢!給你周轉保本?增值?你還是多要點軍餉去。」
阮君烈急道:「你要幫我,軍人在為國效命。我要保證他們的生活。」
阮君銘瞥他一眼,丟下一句:「你還是先管好那群丘八!」
阮君烈跟在他後面,一起往樓梯下,解釋說:「我這就是在管他們!他們一旦餓了,跑上街去,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啊?!」
阮君銘不理睬弟弟,往樓下走。
兩人正走著,忽然聽見大門響起動靜。
門打開,客人進來。
阮君銘走下樓梯,笑著,到門口迎客,說:「賓卿,鵬運,你們來了!」
阮君烈站在樓梯上,看到葉鴻生和一個穿警服的人一起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