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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11 作者: 香葉桃子
葉鴻生走到車前,回頭看了一眼。
阮君烈沒有出來送他,這很少見。
剛才吃飯的時候,阮君烈眼神十分飄渺,一直沒有用正眼看他。這種猶猶豫豫的神態,還是第一次出現。
葉鴻生靜靜等了一會,終於打開門,自己坐上車。
第12章
夜裡又落了一場細雨。
清晨時分,葉鴻生照例早早趕到司令部。
叫人吃驚的是,阮君烈比他來得還早。
葉鴻生本來準備替阮君烈擦桌子,現在一看,阮君烈坐在辦公室,自己已經泡上茶,擦不得了。
阮君烈飲了兩口茶,皺著眉,面上的表情陰晴難測,好像夜裡的雨還沒散盡。
葉鴻生決定,還是繞著他走。
葉鴻生叫勤務兵去司令辦公室,自己回參謀處。
葉鴻生將軍情簡報拿出來。
昨天,阮君烈希望他寫一份軍事報告,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葉鴻生夜裡睡不著,乾脆爬起來,寫好了報告。
葉鴻生拿著報告,發起愁來。
思量片刻,葉鴻生把報告交給身邊的一位參謀,請他交給司令。
這位參謀很詫異,咕噥道:「你不親自匯報?」
葉鴻生對他笑笑,說:「我跟司令有些不愉快,他不想看見我。你去吧。」
葉鴻生跟阮君烈吵架?被阮君烈罵了?
這可是一樁奇事。
參謀處的人全部抬起頭,目光灼灼地望著他,眼神中難掩一絲絲幸災樂禍。
阮君烈對葉鴻生青眼有加,眾人早就看不慣。
葉鴻生在一色揚眉吐氣的嫉恨目光中苦笑,慢慢坐下。
周圍響起一陣輕微的議論。
拿到報告書的參謀立起來,喜滋滋地走向司令辦公室。
他進去匯報,一開始還算好。
過了一會,眾人聽到阮君烈發火。
報告書不是他寫的,他不慎答錯了幾處,阮君烈把他罵得狗血淋頭。
這位參謀哭喪著臉,供出葉鴻生,訴說道:「長官,是葉參謀寫的,他現在有事,正忙著。我替他匯報一下。」
阮君烈罵道:「他在做什麼,有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替什麼替?叫他立刻來見我!」
這位參謀忙不迭地跑出辦公室,一溜煙撤回參謀處,對葉鴻生說:「司令叫你去。」
葉鴻生站起來,往阮君烈的辦公室走。
他一走,眾人立刻肆無忌憚地議論起來。
葉鴻生走進辦公室,關上門,對阮君烈行了一禮。
阮君烈心中不快,抖一下手裡的報告書,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葉鴻生斂著目光,不看他,也不說話。
阮君烈抬高音調,吼道:「你眼裡有沒有我!叫都不叫一聲?早上的時候,你幹嘛不來?我等著你做匯報!」
葉鴻生被他機關槍一樣掃she。
面對指責,葉鴻生一言不發,背著手,聽他訓斥。
阮君烈發作一番,見他不悲不喜,沉默以對,心中更加不高興。
阮君烈忽然想通,為什麼許廳長那麼討厭葉鴻生。
許廳長降不住葉鴻生。
葉鴻生用沉默對抗,其實一點也不把上司放在眼裡,只是忍一忍罷了,懶得計較。
出醜的都是別人。
想到自己的待遇和許廳長一樣,阮君烈簡直要吐出一口血來。
阮君烈面色難看,質問道:「你幹什麼?擺臉色給我看?」
葉鴻生忍耐半天,嘆一口氣,澀然道:「長官,我以為你不想看見我。」
葉鴻生說著,終於抬起頭,望著阮君烈。
儘管葉鴻生的目光很克制,阮君烈還是受不了。
阮君烈和他對視沒兩秒鐘,不由自主就撇開目光,倉皇地看向別處。
阮君烈沉默一會,低聲說:「你不要胡思亂想……」
葉鴻生毫不遲疑道:「是!長官。」
阮君烈指著沙發,讓他坐下。
葉鴻生坐到阮君烈對面,開始讀報告。
匯報完之後,阮君烈像平時一樣,將一些有想法的文件拿出來,讓葉鴻生幫忙過目,磋商軍情。
葉鴻生照常應對。
阮君烈怎麼也無法集中精神,老是走神,不怎麼說話。
葉鴻生只好一個人自問自答。
阮君烈心中悶得不行。
房中的空氣帶著一種溫柔脈脈的氣息,因為葉鴻生刻意控制,不想從言語中泄露出來,這些情意就都跑到空氣中,把房間占滿,好像格外濃稠。
阮君烈再也沒法像過去一樣,裝作若無其事。
葉鴻生的態度恭敬,但是不管多麼恭敬,也無法抹殺他的妄想。
阮君烈坐在皮椅上,中間隔著辦公桌,離他八丈遠,也能感覺到。
葉鴻生望著自己的目光帶著溫度,就像活火山一樣,表面是溫的,有一層絨軟的灰,摸上去是那麼舒服。下面藏的岩漿卻燙得很,可能高於一萬度。
阮君烈沒法不警覺,時時坐立不安著。
平日裡,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無心的,阮君烈覺得都很自然。今天看來,他們實在親熱得過分!
阮君烈抿著薄唇,鬱積著不快。
他怎麼這樣蠢?一點也沒想到?
阮君烈回憶著,他本來以為,這就是兄弟之情,就是比旁人要好。但是他和他大哥之間,從來沒有這種繆稠的氣氛。一分鐘也沒有過。
現在想想,他和其他朋友,也沒出現過這種感覺,這種如魚得水般舒適,想明白,又搞得人心浮氣躁的感覺。
也許是葉鴻生為人太好了,他以為這種好是自熱而然的。
現在想想,葉鴻生對他過於好,好得超過了!
阮君烈心中千頭萬緒,混亂得不行,熬過一上午。
中午快休息的時候,阮君烈接到個電話,約他下午出門聚會,晚上吃酒。
阮君烈暗暗鬆一口氣,對葉鴻生說:「我下午出去,不回來。」
葉鴻生應下。
阮君烈走到門口,準備穿外套。
葉鴻生和往常一樣,拿起外套,幫他穿上。
葉鴻生的手指撫過阮君烈的衣襟,伸出手臂,想幫他挽一下斜跨的皮帶,阮君烈好像被電打到一樣,猛然揮開他的手。
葉鴻生立刻收回手,後退一步,低下頭。
房間裡一時很安靜。
阮君烈尷尬地站著,望著鏡子。自己穿好,整理好槍。
阮君烈往門口走,葉鴻生幫他打開門。
阮君烈站在門口,猶豫著,沒有立刻出去。
葉鴻生站在他後面,等了一會,小心翼翼地問:「要我陪你嗎?長官。」
阮君烈沉默良久,艱難地開口,說:「賓卿,你呆在這裡。我想一個人。」
葉鴻生對他行了一禮,輕輕關上門。
阮君烈走到樓下,挫敗地嘆一口氣,坐上車,去赴宴。
第13章
阮君烈趕到洪福樓,包廂里已經坐滿人。
第十九軍的軍長黃克,國防部的副廳長徐正恩,軍統的組長林斐等人,分別坐在四角的座位上,一邊吃涼菜一邊等他。
阮君烈進門以後,發現自己最後一個到,舉起酒杯,先干為敬。
眾人也站起來,與他喝了一杯。
這些軍官們都不在一個派系,只是年紀輕,又在一起共事過。彼此意氣相投,便做了換帖兄弟,以金蘭相稱。
阮君烈喝過第一杯,開始單敬。
他先敬了徐正恩一杯。徐正恩眼看就要當廳長了,是仕途最旺,年紀最長的一個。
喝完之後,阮君烈又依次敬過。
按照級別高低、關係親疏與年紀長幼,阮君烈仔細權衡,務必讓他們每個人都舒服。
這件事情,從小父親就教他,已經做過千百次,阮君烈應酬得很熟練。
在座的朋友飲下一巡酒,笑容都掛在臉上。
人到齊了,他們坐下來,叫店家上熱菜。
阮君烈坐下後,發現在座軍官有人帶了女人,這倒也罷了,居然還有人帶著男人。
黃克帶個副官來赴宴。
這位副官也是他的換帖兄弟,有斷袖之癖,愛玩戲子,摟著個眉清目秀的男人。
阮君烈心中一陣厭煩。
玩戲子這種癖好,阮君烈見得不算少,從來沒有大驚小怪過。但是今日,他突然覺得不太舒服,面上的笑容變淡一點。
大家隔一段時間沒聚,見面之後,先熱絡一番。
酒酣耳熱之際,軍官們的注意力回到時局上。
他們談起七十四師的被合圍,師長張靈甫被共軍打死的消息。
黃克慨嘆道:「想不到!七十四師可是關內最精良的美式裝備,戰鬥力很強啊。」
徐正恩吃一口菜,搖頭,說:「本以為他穩住了,拖延幾日,大部隊就能和共匪決戰,誰知道……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