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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11 作者: 香葉桃子
葉鴻生不怕做大事,但是動作很輕。
阮君烈最不喜歡和他一樣張揚的人,又不能不會做事。
葉鴻生樣樣都合他的口味。
阮君烈恨不得把葉鴻生換個姓氏,換到自己家裡來。
葉鴻生一有空就去陪他。
阮君烈喜歡下棋。
葉鴻生陪他玩,不去吃他的子,努力不被他吃光,能玩很久。
終局的時候,阮君烈總會贏,贏得很自豪。
後來,阮君烈的大哥回來小住,帶著新交的女朋友。他看弟弟在和葉鴻生下棋,坐過去,看了一會,沒滋沒味地撇嘴,說:「我們出去吧,到城裡逛逛。」
阮君烈不樂意,說:「有什麼好逛的,你不是才從上海回來。」
他哥哥說:「出去透透氣,走吧!」
阮君烈說:「等下完這一局。」
他哥哥聽了,嗤笑不已:「下什麼下?賓卿總讓著你,你也不煩?」
阮君烈勃然變色,看著葉鴻生。
葉鴻生急忙站起來,向他道歉。
阮君烈的哥哥大笑起來,笑聲洪亮。
阮君烈顏面大跌,逼著葉鴻生賭咒發誓,不要再「搞把戲」。
葉鴻生賭咒發誓,就差拿刀割自己,以證忠心。
一場風波十分嚇人,葉鴻生好一陣不知手腳該怎麼放,生怕放錯位置。
他再也不敢隨便讓著阮君烈,生怕哪個不識相的人點出來。他就只能依著誓言,去自殺。
阮君烈不能處處贏他,好幾天不開心。
幸虧阮君烈的眼神好,槍法准,而葉鴻生拿槍的時間晚,比不上他。
阮君烈與葉鴻生比槍法,比了好幾次,又讓他大哥親自坐鎮,確認他比葉鴻生強。這才高興起來,找回驕傲感。
葉鴻生很喜歡軍事與歷史,阮君烈也很喜歡,但他不怎麼愛看書。
葉鴻生經常帶書給他看,跟他講。
講完以後,他們就一起出去騎馬,在附近的山包上溜達。
葉鴻生見到地里撒了種子,長出了香瓜,就跳下馬,從地里拔出來,湊到溪水邊洗乾淨,敲破了,送給阮君烈吃。
阮君烈跳下馬,坐在糙地上,咬碎清甜的瓜瓤,笑道:「賓卿,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阮君烈很少叫葉鴻生「葉兄」,反而叫他的小字,明顯沒有把他當兄長的意思。
葉鴻生也不說破,唇邊帶著笑容,問:「你大哥不好嗎?」
阮君烈幾口吃掉香瓜,湊到溪水邊洗手,評價道:「不是不好,就是脾氣太壞了,他自己也不知道收斂一下。」
阮君烈的哥哥也是個傲慢的人,書讀得好,從來不讓著弟弟。
兄弟倆脾氣很像,一山不容二虎,誰也不服氣誰。
葉鴻生的笑容加深一些。
阮君烈洗好手,想起來沒帶毛巾,便伸出手。
葉鴻生半跪在他旁邊,拿自己的毛巾給他擦,又站起來,幫他整理好鞍簪。
阮君烈滿意地騎上馬,揮了一鞭,揚起濃眉,快活道:「走吧!賓卿,我們去那邊!」
葉鴻生聽見,急忙跨上馬,跟上他。
他們一路向著山巔跑去,速度快得不得了,像兩團雲在山上飄。
那段時光十分快樂,後來,阮公送葉鴻生去留洋,讓他去了一趟日本。這段旅途十分不愉快,後來,他又去了英國,短暫停留。
他回來的時候,戰爭爆發,阮公去世。
葉鴻生被選調到精銳部隊,沒怎麼見過阮君烈,直到阮君烈參軍,慢慢升到他頭上。
想到這裡,葉鴻生露出笑容,目光變得悠遠而朦朧。
阮君烈本來在他前面,此時停下,回頭看一眼,看見他一眨不眨地望著自己,便停下步伐。
等葉鴻生跟上來,阮君烈問他:「你在想什麼?想家嗎?」
葉鴻生聲音低沉,壓抑著感情,答道:「我想起從前,你喜歡在山上騎馬,還很喜歡蜜瓜。」
阮君烈的嘴角綻出一片笑容,看著他。
一陣風吹過,他們都覺得暖洋洋的。
葉鴻生趕上阮君烈,放鬆韁繩,與他並簪徐行。
兩個人騎著馬,不時交談,回憶起他們故鄉的藍天。
早晨的,晚上的,帶著露水的田地。
年輕的,沒有一絲陰雲的眼睛。
他們在跑馬場上,信步遊走,不時交談,一直走到天色變暗,太陽西下。
那天晚上,劉團長抵不過刑訊之苦,供認不諱。他不僅供出自己的經歷,並將他接觸過的,所有存在赤化傾向的人,吐露出來。
阮君烈依照他與葉鴻生的約定,親手執行了槍決,沒有剝奪劉團長的黨籍與軍銜。
阮君烈控制住所有嫌疑人。
這些軍官和士兵大為驚恐,聲嘶力竭地為自己辯護。
劉團長的屍體躺在地上,一灘血,還沒有來得及擦掉。
阮君烈拍拍手,說:「列位同仁,安靜。事關重大,我會讓軍統來調查。」
下面稍微安靜一點,依然在低聲說話。
阮君烈指著屍體,滿臉冰霜地說:「遇到這種情況,一律就地正法。以後都一樣。」
下面一片寂靜。
兩個士兵上來,準備將屍體用擔架抬走。
葉鴻生用白布將屍體蓋上。
第10章
兩個月後,他們回到A市。
第十二集團軍已經清黨重整,獲得了嘉獎。
一部分戰敗的軍人被收編,歸入阮君烈的隊伍中。
阮君烈在休息,國軍的部隊沒有閒著,繼續圍剿中共陝甘寧邊區,苦戰著。
辦公廳召開會議,研究「剿匪方針」,總結成敗教訓。
阮君烈去辦公廳開會。
秘書長給他們一人發了一份材料,上面寫著共軍的思想行為特點,諸如「團結群眾,美譽度高」、「不怕犧牲,幹部素質好」、「戰術靈活多變」之類的條款。
阮君烈看了大為光火。
文官秘書們總結半天,屁戰術沒有總結出來,盡弄些虛頭,看起來全是夸對手的。
其他軍官也鼓譟起來,拍桌子打凳子,差點把會堂給拆掉。
一時罵聲如雷,罵他們「不是吃素的,是吃屎了。」
秘書長嚇得不敢出來,派人去喊國防辦的軍官總長。
總長和陳誠關係很鐵,出來以後,眾人才安靜些。
總長解釋了半天。
仍有人在起鬨,要和上級匯報,會議不歡而散。
阮君烈坐上車,怏怏不樂地回司令部。
阮君烈對葉鴻生發了一通牢騷。
葉鴻生給他泡一壺茶,清清火。
阮君烈罵完國防部,又問葉鴻生是否知道「游擊戰」的具體方針?或者是戰術要訣?共軍常常採取什麼攻防方式?
葉鴻生看著阮君烈,內心天人交戰,戰得都要出血了,最後說:「具體戰術我也不太清楚。共匪的這個提法有些年頭,抗戰的時候我們曾經學習過,不曉得現在形成什麼體系。其實應該問問劉團長。」
劉團長已經死了。
阮君烈回過神,點頭說:「是哦,我糊塗了。你怎麼可能知道。」
阮君烈對他毫無芥蒂地笑道:「這種事情,只有共匪的指揮官才清楚。」
葉鴻生嘴角僵硬。
阮君烈說:「下次捉到俘虜,要詳細問問才好。不能等國防部研究,要自己動手,先好找對策。」
葉鴻生點頭稱是,然後沉默著,把一份文件遞給他。
阮君烈拔出鋼筆,簽上字。
葉鴻生拿起單子,準備出門。
阮君烈把他叫住,叫「賓卿」。
葉鴻生回過頭。
阮君烈看他一會,猶豫著,說:「我把他們交給軍統處置。你是不是覺得我心腸太硬,不講義氣?」
葉鴻生安撫道:「嚴一點也好。」
阮君烈吹了吹茶水,喝一口:「真的嘛?」
葉鴻生轉過身,溫和道:「你做的沒有錯。我這個人有時候會婆媽,狠不下心。畢竟大家都是兄弟,最好不要冤枉了他們。軍統的手段,實在毒辣……」
阮君烈臉色稍霽,笑一聲:「這不是婆媽。」
阮君烈把茶杯放下,玩弄手裡的鋼筆:「說起來,我們認識的時間雖然長,但是沒有在一起共事過。我在你面前殺人,你是不是不喜歡,又不好說出來?」
葉鴻生愣住。
阮君烈有些悶悶不樂,說:「你在怕什麼?我是你的上峰,脾氣又不好,所以你就不跟我說真心話了?」
葉鴻生忙說:「我沒有,長官!」
阮君烈說:「不要叫我長官,這裡又沒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