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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6:11 作者: 香葉桃子
    阮君烈說:「他看見你會高興的。我父親以前就說過,你一定會有出息,他還把玉逍遙送給了你。對了,你現在還騎馬嗎?」

    玉逍遙是一匹駿馬,長一身青色的好皮毛。

    葉鴻生笑道:「它的後腿受傷了。我把它放在鄉下的宅子,差人照顧。」

    他們兩人敘了一回舊,廳里已經熱鬧起來。

    阮君烈回眸一看,原來李太太愛票戲,今天請來幾個角,準備唱幾個段子助興。

    葉鴻生說:「長官,我們進去吧。」

    葉鴻生做個手勢,請他入廳。

    阮君烈捉住他的手臂,兩人並肩進去,找一處寬椅。

    葉鴻生請阮君烈坐下,然後側坐下來,陪著他。

    李太太請來的戲班子捧著鐃鈸琴弦,三三分開,坐在場邊。紅角坐在一旁,等待開場。

    阮君烈靠在椅子上,說:「不知道今天唱什麼。」

    葉鴻生說:「唱的是潭派《定軍山》。」

    阮君烈看他:「你還會票戲?」

    葉鴻生搖頭:「我不懂,但是以前在家拉過琴,懂一點音律。跟羅先生認識後,他勸我發展一下愛好。」

    羅鼎文好像是個票友,阮君烈向前望一眼,看到他正坐在前面,興致很好。

    阮君烈說:「你和這幫文人還蠻投緣。」

    葉鴻生含笑說:「蔡元培先生不是提倡審美教育,說這和智力教育,體力教育一樣重要嗎?我也身先士卒,表率一下。」

    阮君烈提起興致,隨即命令道:「那你去拉一個給我聽聽。我還不知道你會這個。」

    葉鴻生吃一驚,苦笑起來:「子然……」

    阮君烈板起臉,催促道:「快去!上戰場都沒事,上台有什麼好扭捏的。」

    葉鴻生立起來,帶刺的馬靴啪得響了一聲:「遵命!長官!」

    葉鴻生接受任務,朝台上走去。

    他說服一番,不知用了什麼歪理恐嚇,終於讓人把胡琴給他。

    葉鴻生從琴師手裡取過樂器,坐下,抬頭對阮君烈一笑,做好準備。

    阮君烈腮邊帶笑,充滿興味地看著他。

    葉鴻生身材欣長,非常適合穿軍服,渾身透著英武之氣。他的眉眼長得卻很秀氣,微微笑著的時候,流露出一種溫柔之意。

    頂上的燈照下來,戲服五彩斑斕,銅鑼金光閃爍。

    第3章

    頂上的燈照下來,戲服五彩斑斕,銅鑼金光閃爍。

    西皮流水板響起。

    角兒抖擻精神,智取定軍山。

    一眾客人興致高昂,不時叫好。

    李太太過來,做到阮君烈身邊。

    傭人將果盤擺到他們跟前的小几上。

    李太太捏了枚杏仁脯,送到嘴邊咬一口,笑問:「阮司令,葉參謀是你的老部下?」

    阮君烈說:「怎麼會,他比我參軍早。我還要叫他一聲葉兄呢。」

    「哦?難不成……你是他的舊部?」

    李太太說著,便咯咯笑起來。

    阮君烈白她一眼,糾正道:「他是我父親的部下。」

    阮君烈從果盤裡拿一小塊蝴蝶蘇,扔進嘴裡。

    李太太把手一拍:「難怪你和他這麼熟稔,像帶著親一樣。」

    阮君烈說:「我們一早就認識,還是我父親帶他來家的。」

    李太太恭維道:「怪道我說葉參謀一表人材,原來是阮公調教出來的好苗子。」

    阮君烈對她昂然一笑,面上透著驕傲。

    李太太心念一轉,湊過去,耳語道:「葉參謀好像還沒成親吧?」

    阮君烈嘆一聲:「別提了。」

    李太太正要做媒,見此情狀,好奇道:「怎麼?」

    阮君烈把身子側過去,與她交談起來。

    早在幾年前,葉鴻生當時的仕途平順,升得挺快。

    阮君烈見他父母雙亡,家中無人,在軍隊裡也沒什麼依靠,便自作主張,想替他張羅一下婚事。阮君烈挑選一個自認為很適合葉鴻生的閨秀,出身名門。

    他請人上門說和,沒想到,被對方拒絕。

    葉鴻生出身低微,軍銜也不高,人家沒有看上。

    阮君烈大為光火,發作道:「我沒有見過比他更體面的軍官了,也不知唐小姐想要什麼樣的人。」

    反倒是葉鴻生來開解他,安慰一頓。

    阮君烈問他:「你怎麼不生氣?你不想成親嗎?」

    葉鴻生溫和地笑,說:「抗戰尚未結束,我無以為家。」

    阮君烈佩服得不行,從此不再提這件事。

    今天,李太太又有做媒的心思,倒是很讓阮君烈開心。

    阮君烈放下酒杯,便開出條件:「家世不要緊,清白就好,一定要是頂好的女孩子,知書達理,要長得要好看,受過教育,不是庸脂俗粉。」

    李太太一陣止不住的笑,末了,才說:「趙小姐好不好?最小的那個,叫芝嘉。她長得美,愛慕者可多呢。」

    阮君烈不屑一顧:「她不成,太妖嬈。」

    李太太唏噓一聲:「趙家生意攤子是不行了,還是有點錢。芝嘉小姐在英國留洋,吃過洋墨水,是個新派的好女子。看她父母的意思,必須嫁一個軍政界的才俊。」

    李太太話鋒一轉:「葉參謀還沒升到少將吧?」

    阮君烈不耐煩,擺手道:「她不好,賓卿要娶一個清純的美人才行。她這種舊思想配不上賓卿。」

    李太太嚯了一聲,用玉手指著他,不平道:「阮司令你自個兒倚紅偎翠,卻不許人家娶一門好親,非要從中作梗。我做不成媒,乾脆把你的姨太太給他好了。」

    李太太本想調侃一下,沒想到阮君烈慡快應道:「可以啊。」

    阮君烈認真地說:「含香是個美人,性格也貞烈,就是俗艷了點。如果他喜歡,我可以送給他,不過他恐怕不喜歡舞女。」

    李太太大吃一驚:「你可真薄倖。含香為了你,開罪了雷委員。」

    阮君烈滿不在乎,辯說:「我不是在保護她嗎?衣食住行,我哪裡虧待過她。但是賓卿像我的兄弟一樣。兄弟之情天高海闊,豈是一個女人能比的。」

    李太太頻頻搖頭,訕笑道:「可別讓你那些紅顏知己聽見。」

    阮君烈聽了,冷淡地撇下嘴角:「我一貫這麼說,沒什麼當不得人面的。」

    他們兩人正說著,戲已經唱完一段。

    滿堂喝彩。

    角兒下場休息,又換了一個坤伶,上去唱一段曲。

    葉鴻生將胡琴交還回去。

    他走下場,回到觀眾席。

    阮君烈拍拍旁邊的位子。

    葉鴻生在他旁邊坐下,依然是側坐,沒有把身子都坐上去。

    阮君烈與他說笑一番,告訴他李太太的美意。

    葉鴻生退讓道:「不用了,長官。」

    阮君烈笑道:「知道你不喜歡,我已經替你拒絕了。」

    這時候,宴席已經擺開。

    李太太招呼大家上桌,吃菜。

    葉鴻生與阮君烈一起入席,坐在將官們的桌子上。

    坐下之後,軍官互相敬酒,開始高談闊論。

    阮君烈又與其他人爭執起來,其中一個軍長守過南京,被他奚落一頓,窘得臉龐紫漲起來。

    旁人忙勸解他們。

    阮君烈今天心情好,不買帳。

    這位軍長比他低一級,不幸在他麾下,一句不能頂,被壓得抬不起頭。

    眾人都覺得吃不消,只有葉鴻生坐在阮君烈下手,好像感覺不到他的鋒芒,噙著笑容,一直仰視著他,把冰雪當春風。

    李太太掐葉鴻生一把,不許他置身事外。

    葉鴻生回過神來,在阮君烈的杯子裡倒上酒,自己站起來,說:「我敬你,長官。」

    阮君烈慡快地喝了一杯,把嘴閉上。

    葉鴻生又去敬其他人,挨個恭維過去。

    氣氛緩和下來。

    旁側桌上的軍人們飲過一巡,紛紛跑過來,敬他們的長官。

    阮君烈被敬的次數很多。

    葉鴻生替他擋下兩杯,尚感覺兩腮發熱,說:「長官,慢點喝。先吃些菜吧。」

    眾人都怪他掃興。

    阮君烈擺了一下手,酒像水一樣喝了下去。

    他酒量很好,酒過三巡,仍很清醒,只是兩顴微微泛紅。

    另一位軍長卻醉了,開始慷慨激昂地演說。

    阮君烈坐在旁邊,聽他說了一會胡話,便過去扶住他,對葉鴻生說:「去叫車。」

    李太太也過來攙扶。

    阮君烈說:「不用了,我送他回去。然後我也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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