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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32:18 作者: 安寧
大廳里寂靜無人,辦公房的門微開一線,透出一道亮光,我踏上樓梯,然鬼使神差的卻頓住了,我提步走向辦公房。父親的作息向來規律,十一點鐘就該上床了,何以此時還會----
辦公桌中間的抽屜半開,他坐在桌後,一隻手置於桌面,握著慣用的菸斗,另一隻手擱在抽屜里,一動也不動,向老生入定般望著墨漆的窗外出神,被無情歲月刻下了痕跡的剛毅臉龐上掛著落寞與蒼涼。我定睛窺望他的鬢角。
一隻手落在我的肩膀,「啊」聲驚叫,向被人贓並獲逮住了的偷兒一般,心虛地回過頭去。
「誰在外面?」房內傳出一聲沉喝。
「我和姐姐!她剛剛看見一隻蟑螂。」林智大聲回答,語調十分高昂。
這隻蟑螂可是夠大的,還正對著我咧嘴大笑,我拍他一個響頭,飛也似地奔上樓。
十五年的心結或許最終也會解的開來,然而十五年的距離我又如何走的過去?
才打開自己的房門,我又被嚇的「啊」聲叫出來。在這房間住了一輩子,卻是頭一回看見有人躺在我床上!尤其這個人還是下午才見過面的冷如風!
心頭的震動簡直難以形容,好半晌,我關上房門踱到床前。
他頎長的身軀襯映出床的狹小和侷促,長腿一條隨意伸直,一條曲膝而起,一隻手搭在床沿外,指間煙氣繚繞,另一隻手枕在腦後,質感極好的髮絲凌亂地散布在軟枕上,枕邊相距不遠放著他超薄的白金煙盒和打火機,他雙眼半閉,濃密的睫毛既長又翹,五官俊美的仿若剛從漫畫書中走下來的古代阿拉伯王子,胸前微開的襯衣扣子益顯放鬆了的慵懶氣息,自然而然散發出引人致命的性感和邪意的蠱惑。
我在床邊輕輕坐下,一徑痴痴地看著他。
他以魅力為陷阱俘獲女人,而我從一開始就繞著陷阱轉圈,怎也不肯放任自己跳下去,只怕陷阱裡頭是一處深淵,跳下去之後就會萬劫不復,又怕會不會他因追獵的過程已經結束,而將獵物丟棄由得它去自生自滅。心就只得這一顆,交出去不願意,不交出去也不願意,交與不驕之間到底該如何拿捏才是恰到好處?
「喜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他悠閒地開口,眼睛依然微闔。
「喜歡。」我說,「很喜歡。」
「既然如此,何不解開看看?」他放下手中的煙順勢一摟,我倒在他的胸膛,他又說:「也許你會得到更多的驚喜。」
「我不貪心,這樣子就很好。」
他的手掌駕輕就熟地探入我的衣襟,動作十分輕柔。
「你不貪心,卻會傷了我的心。」
「自尊心偶爾受損無傷大雅,反而小添情趣,況且多得是別人搶著要滿足和補充它。」
「好甜的嘴,」他的手穿過我的腋下將我拉上去枕入他的臂彎,側過身子朝我緩緩睜開雙眼,一抹意外出現的柔情讓我砰然心動,一時之間又痴了過去。
「又是這樣的表情,叫我如何能不愛你?」磁性的嗓音溫柔如夜。
心頭的狂喜在接觸到他燃燒著的煙眸時飛揮煙滅,在他眼中,原始的渴望如脫韁的野馬躍躍欲試,他的「愛」有特定的涵義,只指在前面加個「性」字的那種。
我趕跑了他今晚的床伴,倒促成了他以我來充數?還是我今天的演藝好的觸動了他的興致?
「你----這----怎麼回事?」我胡亂地,都不知道自己想問什麼,無外是無話找話以掩飾心頭的狂亂。
「既然你遲早是我的人,與其遲,不如早。」言下之意理由是十分堂皇了,他對自己交待得過去。
「要我或不要我,對你而言,都簡單的一句話就可以做定論?我的意願無關重要?」
「腦瓜不大,卻總愛胡思亂想。」他的手指所到之處無不在我體內引發微麻的悸動。
看樣子今夜是必將有些不同的了,然我總須對得起自己。「我可不可以說不?」
「當然。」他說,笑著吻我:「對等的,我可以。」開始對我的身子乃至靈魂展開掠奪。
我盪失在情cháo里,任由掌舵的人帶著去漫天飄流。
等到魂魄歸位時,才發覺世界已物換星移,我已然是身無寸絲地密嵌在他赤條的長軀上。他一手環圍了我的後背,擁著我的身子忽輕忽重地蹭壓他,另一隻手則緩慢地沿著我的頸肩背腰密不透風地揉撫,在我腰下遊戲良久之後將我扣住,以腿分開我的腿,他堅硬逼人地頂緊我,臉上又浮起慣常的懶綣的鬼魅之笑。
「這水做的身子天生是來契合我的精血,孕育我的孩子----現在我給你起碼的尊重,最親愛的,你也要嗎?」
他尊重我的方式就是等到了兵臨城下勢在必行的時候才來問我「你也要嗎」。
鳳凰涅槃在火海中獲得重生,同時將自己燃成灰燼,飛蛾撲或得到的卻是另一個下場,我不知道這樣懸空走下去哪一個才是上天註定給我的結局,在他將我體內的火點撩撥成可以容忍的烈焰後,我已是回頭無路,只能放任自己在大火中一路焚燒以至一路到底。
我軟語詆回:「拿去吧。」
意識混沌中一個已聽過三聲三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生日快樂,我最寶貴的處子……」
一陣刺痛伴隨著難言的驚悸襲來,命定的那人帶領我從生澀的巫山攀向銷魂蝕骨的雲海……
☆☆☆ ☆☆☆ ☆☆☆
一覺醒來已是翌日晨曦,有一瞬間,我不知道自己置身何方。
環繞一眼清早微明的房間,牆角隱蔽的水晶小宮燈仍點點亮著仿似猶記昨夜的旖旎,而扔了一的散亂衣物卻隱隱顯得主人的張狂,床上被褥凌亂,那一剎有種偏離了時空的錯覺,似乎自己的靈魂飄到了半空,看著那個躺在床上與男人如藤似蔓交纏的女人凝脂的膚蓮荷的臂,遺著滿足的光輝的一張新婦的面相,在洞房花燭之後的隔日早晨咬對枕邊那人惺忪咦唔一聲「相公」。下一剎便清醒意識到了原來是歷經了徹夜的縱盪。
「morning。」如風親親我的鬢角。
「morning。」我親親他的下顎,心底有一角仍怔怔地未願清醒。
他調整兩人的姿勢,使我在他懷中躺得更舒適也更密和他,右手放在我腰間力道適中地輕拍:「好不好?」
「什麼好不好?」
「你好不好?」他溫柔地親我:「我好不好?」
我臉一臊,道:「都好,也都不好。」身子還微有餘痛。
他笑:「貧嘴,卻可愛。」調子裡全是縱容。
他喜歡誇讚我「可愛」,我真的可愛----可以被他愛嗎?
勾著他脖子的雙手自覺收了回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我的視線落在他弧形完美的唇上,輕聲低語:「如風,你愛我嗎?」
他全身一僵。
我與別的女人並無兩樣是不是?昨晚才說了不貪心,一夜衾枕之後就變成極度貪心。
他倏地用手抬起我的臉,我被強迫望進他習慣帶笑卻從來都密封的不泄漏一絲情緒的寒星冷眸,他說:「我愛死你了。」
開始親吻我的額頭:「我愛這兒。」
吻我的眉間:「愛這。」
吻我的眼帘:「也愛。」
依次而下說著「仍然愛」「都愛」「好愛」「更愛了」,每親我一下就給我一個「愛」字,一路吻到我的胸前:「愛得不得了。」
我將手搭上他的肩頭,給他停下來的暗示。他全身線條崩緊,堅硬的下巴擱在我的心上,輕舔我胸前的肌膚,淺淡的笑容裡帶著尖刺一般的疏離與冷冽:「怎麼,這麼快就不要我愛了?」
我難過的想落淚。
是我自己逾矩了。從始至終都是成年人之間的遊戲,我卻犯了和羅纖衣相同的錯誤,自作多情、自以為是、自作聰明地以為自己與他別的女人有些不同,卻怎麼不明白對一個女人來說是第一流的情人,在別的女人的床上床下也是第一流的,那些不經意的體貼動作是公用的,對誰都不具任何一點特殊的涵義。它沒有向用支票砸羅纖衣那樣對待我,已經算是給足我面子了。
我沒有哭出來,因為流淚在我向來是最不可為的事情。
他拍拍我的脊背,淡聲道:「起床吧,你要遲到了。」
我拉高被子將自己蒙頭蓋住綣成一團,下一秒被子卻被猛地掀飛在地,他把我拖進澡間。
水柱沖在臉上,我用手耙著頭髮。他先將我帶上了最高的天堂,這一棒子將我打下最深的凡塵。絳珠仙糙下凡來,用一生的淚去還當年神瑛侍者澆水的恩情,還完了還盡了,便魂歸警幻從此脫離苦海;而我,本就生於紅塵活在紅塵,除了認命在被釘上十字架之後在擔上一身的灰垢塵埃,又哪裡還有別的去處。
他抓我撞上他的胸膛,在我來不及看清他的臉色之前索上我的唇,動作粗暴且不客氣,弄痛了我。他是嫌我不夠痛要我更痛,還是嫌我太痛了體貼地要我分擔一點?心頭又氣又苦,我發泄般咬他,實牙實齒毫不留情。他一反應過來立即以牙還牙,野蠻程度比我更甚十倍,一時間火花和著水花在四處飛濺。
唇上的血漬很快就被水衝掉,而那份灼痛和嘴裡腥甜的味道卻揮之不去,隔著水簾濕漉漉地對望,他俊逸的顏面格外模糊。
「好好的氣氛,為什麼蓄意破壞它?」他施諸於我雙臂得力道暗寓了他風起雲湧的怒氣:「那本不會是你會問的。」
「為什麼不是我會問的?」我對著水簾笑:「我是女人,我愛上了你,我要你愛我,沒有比這更正常的了。」
「不要對我玩這種小把戲。」他鬆開我,說話中透出陰鷙和厭煩,似乎失望於我怎的和大多數女人一樣。耍些翻版的欲擒故縱。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絕不是他的對手,也永遠不會有向他那樣持久的戰鬥力,毫無披掛的裸軀更是讓我找不回一些防禦。
我招供:「踏過這一步,我已經沒什麼可給你的了。我不想再在原地患得患失地打轉。」
他不要麻煩我就給他製造最大的麻煩,可以預見我的下場只的兩個,一是他會對我更好,一是他會像扔掉燙手山芋一樣扔掉我。這兩種結局我都要,能進則進,不能進則退,趁著我如今還能把持的住一些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