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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9:09 作者: 香草芋圓
初更時分,西閣下的大銅鈴響了。
有人求見。
清越悠長的銅鈴聲,驚醒了殿室里陷入春情迷亂的人。
軟榻搖晃著,化身猛獸的男人只抬頭往窗外看了一眼,注意力便又重新拉回室內,壓根沒有理睬。
求見的銅鈴聲卻鍥而不捨地響了足足半刻鐘。
梅望舒吃力地睜開了濕漉漉的眸子,望向窗外暗下的天幕。
牡丹玉簪早不知落到哪裡去了,烏髮散亂地垂落下來,幾縷汗濕的烏髮貼在臉頰側邊。
「有人求見。」
她細微地掙紮起來,「或許是……是政事堂那邊有結果了……啊………」
「什麼時候了,還想著旁的事。」洛信原舔咬著細嫩的脖頸肌膚,在耳畔低聲私語,「看來確實受得住,還能承受更多。下次試試更厲害的——」
梅望舒踢了他一腳。
「拉銅鈴,讓人上來稟事。」
洛信原趴在她身上,深深吸氣,動作停了下來,翻身坐起。
「好。這是你自己要的。」
抬手拉下窗邊的五彩絲絛。
回應的銅鈴聲清脆地在夜色里響起。
片刻後,一個腳步聲匆匆走近,沿著木樓梯上來西閣,停在正門外頭。
有人敲了敲門,聲音帶著隱約恍惚,在門外問,
「梅師弟可歇下了?愚兄今晚過來找你,有……有些私事商議。」
夤夜求見的居然是林思時。
居然不是為了政事堂的大事來尋梅望舒,而是為了私事,違背了帝王在政事堂里『端坐避嫌』的吩咐,私自登上西閣。
隔著一道門板,林思時在門外駐足等候了半晌,裡面始終毫無回應,卻有些細微模糊的聲響傳出來,似乎有奶貓叫似的嗚咽聲,細聽又聽不清。
他又問了一遍。
「梅師弟?」
他突然想起一件要緊的事,「對了,剛才愚兄在下面問值守的宮人,個個搖頭一問三不知,叫我自己搖鈴求見。你既然應了我上來,聖駕……不在此處罷?」
屋裡突然傳出一聲刺耳聲響。像是桌椅的木腳挪動了一下。
林思時在門外聽得清楚。
「梅師弟可還好?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心裡一緊,抬手推門就要進去。
但木門從裡面反閂住了,推不動。
他提高嗓音呼喚,「梅師弟?梅師弟?雪卿?」
梅望舒的聲音終於從門裡傳來。
隔著一道木門,聲音聽起來與平時有些細微的不同。
仿佛極力忍耐著什麼,語調沒了往日的平穩,尾音裡帶著微顫。
「聖駕不在,我已歇、歇下了。林師兄請回,有事明日再來。」
林思時不肯走。
「梅師弟,之前你和聖上之間……愚兄就看出些端倪,只是不能確信。」
「直到昨日,愚兄親眼看見你和聖上在西閣……」
說到這裡時,門裡傳來一聲輕笑。隔著門板,模模糊糊的聽不清楚,林思時一驚,急忙分辯,
「梅師弟放心,我並未向任何人提起,老師也不知情。」
門裡安靜了片刻,梅望舒聲音里的顫音更明顯,像是極力忍耐著什麼,
「你知道便知道了,不必和我說。沒有其他事的話,林師兄請回!」
林思時今晚不知怎麼了,一反常態的固執。
「愚兄從昨夜起,就開始陸陸續續地做噩夢,一閉眼就能看見……那噩夢的內容荒誕不經,卻仿佛真的發生過一般……愚兄深陷在噩夢中。」
他在門外顫聲道,「急於見梅師弟一面,破除噩夢幻境。」
他砰砰砰地敲門,「梅師弟開門!雪卿!」
門裡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動靜。
雕花木門從里拉開了。
林思時如釋重負,迎上前去,「雪卿——」
明亮的月色映照出年輕帝王不動聲色的面容,織金龍袍的行龍金線在月下反著微光。
洛信原披衣站在門邊,捂著手掌被咬出來的一圈深深牙印,平靜地對林思時道,
「夜裡驚擾太過了,思時。」
「你梅師弟不想見你。」
林思時鎩羽而歸,始終沒見到想見的人。
神色恍惚低迷,被幾名西閣值守的禁衛護送回政事堂,繼續『端坐避嫌』。
目送著向來穩重的紫袍重臣的背影踉蹌離去,洛信原關上木門,走回西邊靠窗的軟榻邊,將遮掩身形的軟衾揭下,露出一張含情動人的嬌美容顏。
寬大手掌拂過那雙緊閉的被汗濡濕的濃黑長睫。
那雙濃睫忽地睜開,霧蒙蒙的烏眸里水汽朦朧,瞪著他不說話。
洛信原心裡一緊,趕緊俯身下去,解開了綁縛手腕的細繩,把人抱在懷裡,在她耳邊服軟賠罪,
「是我不好,是我使壞。你千萬別惱我。」
梅望舒疲憊得幾乎坐不住,被他連人帶被子抱在懷裡,靠在心跳急促的火熱胸膛里,低聲道,
「沒惱你。但以後再不許這麼做了。」
洛信原繃緊的心放鬆下來,心滿意足地抱緊了懷裡的人,保證,
「睡吧。今晚再不吵你了,讓你好好睡到天明。」
————
三更天時,西閣下方求見的銅鈴再度響起。
西閣上的回應銅鈴始終不響,彰顯無聲地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