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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9:09 作者: 香草芋圓
頭疼。
在小桂圓嘀嘀咕咕的嘮叨話里,兩人過了金水橋,到了皇城宮門下。
蘇懷忠得了消息,早早站在宮門口等著。
「陛下在紫宸殿養病。」他親自領著人往前走,輕聲道,「畏光,怕吵。寢殿裡不許點燈,到了白天,四處都得用黑布帘子把門窗遮起來。進去需得放輕腳步聲,不然會驚擾到聖上睡眠,引發心悸。」
梅望舒聽著,一顆心沉甸甸地往下墜去。
默然走了好長一段路,紫宸殿宏偉雄闊的輪廓出現在視野里,才開口道,「去年臘月辭別時,聖上還好好的。」
她輕聲問,「如今不過兩個月功夫,怎麼會如此地步。究竟是什麼急病。」
蘇懷忠的腳步停在鎏金銅環朱門外,輕聲道,
「心病。」
「梅學士,有句俗話道,心病難醫哪。」
——
梅望舒特意脫了靴,只穿著雪白羅襪,踩著柔軟的毛絨氈毯,在一片黑暗之中,無聲無息地走近寢殿。
紫宸殿的擺設布置,她是極熟悉的。
裡面的人,也是她曾經熟悉的。
記憶里極深刻的,端坐在金鑾殿龍椅高處的那個沉穩帝王身影。
如今卻蜷伏在無邊的黑暗裡。
已經完全長成的高大身軀縮成了一團,以一個極為孩子氣的舉動,抱著自己的膝蓋,蜷縮在寢殿內室,極為寬大的紫檀雕花木架床的最角落裡。
梅望舒想起蘇懷忠的叮囑,在距離架子床邊三步外站住。
周圍都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只在窗欞縫隙處有遮擋不住的細微光線透進來。
借著那點微弱的光線,她仔細觀察著黑暗角落裡蜷起的那團人影。
「陛下,臣來了。」她輕聲道。
溫潤清朗的嗓音,和去年離京時並無什麼變化。
角落裡的黑暗人影聽到之後,有了反應。
他驀然抬起頭,眸光幽亮,在黑暗裡閃動著光。
君王的視線幽幽地掃過來,緊盯著床邊站立的那道纖長身形,低沉地笑了聲。
那笑聲裡帶著毫不遮掩的愉悅的味道。
「雪卿,你來了?」
聽聲音語氣,聽起來並不像是失了理智。
梅望舒心頭微微一松。
剛放緩語氣,輕鬆說了句,「剛才在外頭聽蘇公公說陛下的病,把臣嚇得不輕。當面看來,倒似乎沒有那麼——」
黑暗角落裡的人影突然動了。
仿佛林間被激怒的野獸,瞬間暴起,隨手拿起身邊一個軟枕,劈頭蓋臉往床外砸了過來。
「滾!」
天子的嗓音低啞陰沉,帶著山雨欲來前的暴怒,
「哪裡來的妖魔鬼怪,冒充朕的雪卿!朕要誅了你們!來人,來人!」
梅望舒的心劇烈地往下一沉,閃身躲過了砸過來的軟枕。
蘇懷忠說的不錯。
聖上近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只在年少時顯露過一陣、已經許多年沒有發作的狂暴之症,原以為已經完全痊癒……
卻在所有人毫無防備之時,再次重現了。
她迅速上了紫檀木大床,像從前最開始遇到狂暴症狀時那樣,張開雙臂,緊緊地摟住面前的身影。
「陛下,是我。臣梅望舒。臣回來了,陛下冷靜些,深長呼吸——」
她習慣性地張臂摟過去,擁抱住的陌生的觸感,卻讓她細微一怔。
從前,她這樣抱過許多次,陛下當時只有十二,十三歲。
尚未長成的小少年,思慮過重,時常半夜驚醒,個頭還沒有當時的她高。
肩膀單薄,身材瘦弱。
她可以直接摟住小少年的肩頭,輕易地把人整個摟在懷裡,對方劇烈掙扎也不放開,輕聲緩語,在對方的耳邊好好哄勸著,直到少年繃緊急促的呼吸平復,逐漸冷靜下來。
時隔多年,陛下的狂暴症再度發作……
但如今的陛下,已經是個年滿二十,身高八尺,肩膀寬闊的成年男子了。
她習慣性地雙手伸開去摟,這次卻摟到了一個結實厚實的胸膛。
在點了地龍的寢殿裡,只穿了一件貼身單衣。薄薄的綢緞衣料,遮擋不住成年男子身體燥熱的身體熱度。
極具侵略性的雄性氣息,透過衣料發散了出來。
梅望舒的雙手碰觸到對面那人的寬闊胸膛,那觸感與印象里的明顯有異,她微微一愣,動作停在原地。
保持著張臂摟抱的姿勢,略微一遲疑的功夫,黑暗裡的帝王已經靠近過來,結實有力的臂膀探過來,反把她摟在懷裡。
往前借力一撲,便撲倒在床上。
仿佛一條體型彪悍的雪地大狼,長途追蹤千里,憑著過人的耐力和耐心,終於獵捕到了獵物的那個時刻——
瞬間發力撲倒的同時,又極珍惜地緊抱不放。
「雪卿。」
黑暗裡傳來的聲音已經完全是成年男子的嗓音了,動作卻仿佛許多年前那個狂暴症狀發作的小少年,軀體緊貼著,雙臂摟緊的動作里飽含著依戀,占有,和不安。
「雪卿。」
「我是做夢了嗎,夢到你回來?「兩條有力的手臂越圈越緊,越來越往下,直到圈住了那截纖細的腰肢,才心滿意足地不動了。
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細微的笑意,「真是個美夢。別把我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