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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9:09 作者: 香草芋圓
再加上時間對不上,她一時竟沒有聯想到廢帝之事上去。
原來,早在三年之前,母子尚未正式反目之時,廢帝的懿旨就已經秘密準備下了……
按捺著心裡驚濤駭浪,她好言好語安撫了一番賀佳苑,親自把人送出了門外。
路上幾度欲言又止,最後只問,「縣主,上次入慈寧宮,不知太后娘娘可有向你提及什麼要緊的事?」
賀佳苑茫然搖頭,「姑母只是賞賜了珠寶頭面給我,閒談了些小時候宮裡的瑣事。沒談起什麼袍子。」
她拉起風帽,期待地問,「梅學士,你會幫我們賀家的吧?」
嬌艷如花的容顏,帶著明晃晃的期盼,梅望舒心裡閃過一絲不忍。
她含蓄地勸了句,「聖上和縣主是表兄妹,斬不斷的血脈親緣。縣主與其來下官這裡,為何不直接入宮,去聖上面前哭求一場?就像剛才那樣,提起舊日的交情……」
一句話還沒說完,賀佳苑倒像是受了什麼大刺激,眼淚立刻滾下來。
「求你了,別說了。」賀佳苑捂著臉,抽噎得喘不過氣來,
「聖上是九五之尊,最看不上我這個賀家出身的姑娘,能跟我有什麼舊日交情!」
她抽抽噎噎地道,」除了慈寧宮姑母那邊,宮裡跟我有交情的只有雪卿哥哥你,陪我玩翻花繩,剪窗花,搓湯圓,就連念詩都念得有趣……」
梅望舒嘆了口氣。
「那是下官隨侍聖上伴讀,宮中偶爾碰著縣主罷了。縣主,聽下官一句勸,明日就遞牌子入宮,當面和聖上提一提那些舊事吧。」
賀佳苑哭得半死不活,扯著梅望舒的袖子,死活要她應承入宮面聖,替賀家陳情,當面轉述賀老太君的那句話。
梅望舒好言好語哄了她幾句,正好人已經走到門口,京城沒有宵禁,夜晚門前不時有人來往,賀佳苑總算鬆了手,不甘不願地走了。
常伯提著燈籠在前方引路,梅望舒在夜風蕭瑟的庭院中默默走回一段路,開口道,
「向七呢。叫他來,我有話問他。」
片刻後,向野塵睡眼惺忪,從床上被人挖起來。
梅望舒不說廢話,直入主題,「禁軍包圍賀國舅的城外別院當時,你有沒有被人察覺動靜?」
向野塵想了一會兒,」來人里有幾個高手。當時我蹲在樹杈上,他們知道我在何處,我也知道他們在何處。彼此沒動手,沒照面。」
「此事到此為止。」梅望舒道,」你再不要去賀家別院,也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把之前看到的事都忘了。最近兩個月內,不要隨意出門。若是發覺被人盯梢,立刻通報我。」
向野塵露出迷惑神色,「主家,咱們卷進大事了?賀國舅犯的事,難道不是普通人命案子?總不會屠了滿村莊的人,奪了金礦銀礦吧?「他驀然瞪大眼,」難道是牽扯到通敵賣國——」
「別再胡亂猜測了。我說了,到此為止。」梅望舒輕輕吸了口氣,在凜冽的夜風裡裹緊大氅,
「等事情過去。」
這一世,事態確實和上一世大不一樣了。
天子早早豐滿了羽翼,手中有多處勢力可以調動,將京城的動向牢牢把握在手裡。宮裡的絹書不過在賀國舅處藏了幾日,就被禁軍破門而入,搜羅而去。
賀家急病亂投醫,求到了她跟前。
但事情並不像賀家老太君刻意輕描淡寫說的那樣,『天家母子鬧了彆扭』而已。
絹書懿旨,意圖廢帝。
同黨者,罪同謀逆。
做臣子的敢往裡面伸手,沾上就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她叫來常伯,輕聲吩咐下去。
「我已在御前稟明了閉門養病,如果個個夜裡在門口大哭,便能夠登堂入室,叫聖上如何想。以後若是再有客登門,哪怕在門口哭上三天三夜,也只勸他回去,不必稟到我面前。」
常伯老臉通紅,低頭應下。
梅望舒仔細叮囑幾句,除非老師登門,其他人一律閉門回絕,這才歇下了。
或許是之前察覺的密謀廢帝的絹書懿旨之事,引發情緒劇烈波動。
這夜,她始終輾轉不能眠。
耳邊的梆子聲響,已經過了三更。她在黑暗的帳子裡,想著上一世的最後幾個月。
重生了一次,又過了那麼多年,許多記憶已經模糊了。
只記得往日靜謐典雅的殿室里,棋盤閒置,玉子蒙塵。
暴君已經許久沒有過來找她對弈。
太后的血書懿旨貼滿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民間譁然。宗室諸王紛紛表態,同情聲援太后娘娘,朝野暗流涌動。
暴君倒行逆施多年,滿朝文武,竟無一人替君王說話。
半個月後的某個夜晚,宮中譁變,禁軍倒戈,暴君被廢為庶人,圈禁行宮。
在朝中幾股勢力的合力支持下,行宮裡的廢太子的子嗣之一,從小跟隨太后娘娘在慈寧宮長大的小皇孫,被扶持即位。
隨侍暴君御前的宮人一律賜死。
皇城裡種下的千百棵四季花樹,處處掛起白綾,四面八方皆是悽慘哭聲。
相熟的內侍暗暗給她指出一個方位。
「梅娘子,快逃!西閣那邊的宮牆靠著山坡,年久失修,坍塌了好幾處。若是你運氣好,沿著坍塌口鑽出去,往後山上逃!好歹留的一條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