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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9:09 作者: 香草芋圓
御賜之物,自然是不能推辭的。
梅望舒打開青花瓷蓋,熱騰騰的水氣,混合著辛辣的生薑氣息,一齊湧入了鼻尖。
她沒忍住,低低嗆咳了幾聲。
「好濃……好濃的姜味。」
「那是當然,」蘇懷忠攏著袖子,得意道,「咱家親自盯著御膳房選的料,百年老參,切的是最粗壯的那截入湯;黃皮老薑,整籮筐就只選中一兩個。有聖上的叮囑在,梅學士,別看這湯碗小,裡頭的誠意十足哪。」
「誠意十足,確實,咳咳咳,領教了。」
梅望舒咳嗽著端起湯盅,小口小口抿著,花了半刻鐘才喝完一盞參薑湯。
精挑細選的老薑,入口火辣辣;百年野山老參,腸胃熱辣辣。
後勁大得很。
眼看蘇懷忠還要往空盅里續添,她趕緊抬手攔住盅蓋,
「這麼濃的老參薑湯,天家的一片體恤誠意,不能臣一個人領教。兩位御史大人,咳咳,必須,一人一碗,領受天恩。」
蘇懷忠略微遲疑,「這……」
榮御史、李御史兩位,已經激動地滿臉通紅,當場跪地叩謝天恩。
江邊兩位御史驚天動地的咳嗽和噴嚏聲中,梅望舒接過熱毛巾擦了臉,問起聖安,
「數月不見天顏,聖上最近可好。」
蘇懷忠感嘆:「最近事務繁雜,梅學士不在的期間,陸續換了幾位集英殿學士隨駕。但不知怎麼的,幾次草擬出來的旨意……唉,都不甚合聖心。被屢次打回去,改了又改,平白添了許多麻煩。聽說江南道這邊的差事了結,聖上翹首等待梅學士歸京哪。」
梅望舒有些詫異,「去年新晉了三位翰林學士,個個相貌清雅,學識過人,又都和聖上差不多年紀,竟沒有一個合心意的麼?或許是隨駕的日子還短,不夠了解上意,再多些時日就好了。」
蘇懷忠笑著一甩拂塵,「梅學士說笑。您都回來了,哪還需要別的學士隨駕呢。」
他看看江邊升起的日頭,「喲,看這日頭,宮裡差不多快下早朝了。梅學士是現在就跟隨咱家入宮面聖呢,還是……」
江邊大片身穿肅重官服的黑壓壓迎接人群中,驀然閃過一片艷麗的紅。
裹著大紅披風的明艷美人,硬生生分開人群,擠到最前頭,脆生生喊了一嗓子。
「夫君。」
梅望舒瞬間回頭,「……夫人?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在家等著麼。」
明艷美人含羞帶怯,眼含秋水,怯生生道,「夫君,妾身想你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蘇懷忠蘇公公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江邊站著近百號人哪。
小夫妻間的情話,就這麼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了。
梅大人自己是恬淡謙沖的性子,怎麼新娶的這位夫人……
蘇公公幹咳了一聲,重新提起話頭,「剛才說到日頭不早,待會兒就要下早朝了。入宮的馬車已經備好,梅學士接下來是打算——」
「夫君。」江邊美人提著裙擺,小跑過來,一頭扎進了梅望舒的懷裡。
梅望舒身形瘦削單薄,並不比梅夫人高大多少,美人直奔入懷,梅大人被硬生生撞退半步。
「嫣然,」她扶著腰,溫和警告,「你差點把為夫撞飛了。」
梅夫人嚶一聲,紅了眼眶,「夫君,你瘦了。」
江邊一對璧人,一個清貴如蘭,一個艷如桃李,溫情脈脈地對望著彼此,將江邊近百號人當做了空氣。
蘇懷忠看得一陣牙酸,乾咳了聲,委婉道,「江邊風大,夫人還是早些回車裡吧。至於梅學士這邊,您看接下來先進宮還是——」
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梅望舒。
她轉過身來,客客氣氣同他道,「有勞蘇公公迎接,還請轉告聖上,臣滿身塵土,先回家中稍作洗漱,儘快入宮覲見述職。」
蘇懷忠欲言又止,最後只簡短地催促了一句,「梅學士儘快吧,聖上在宮裡等著哪。」
梅望舒含笑應下。
她轉身對此次同行的兩名御史拱手行禮道,「此次江南道巡視,兩位大人夤夜辛苦勞累,短短數月,將堆積如山的州府帳目全數釐清,查出大量貪腐帳目,陳年冤案。本官必定向陛下如實回稟,按功封賞。」
榮御史、李御史兩人連連作揖還禮,「下官豈敢言辛苦!此行差事有所斬獲,全靠聖上賜下尚方寶劍,又有梅學士居中坐鎮,江南道那幫官蠹不敢妄動,下官等才能輕易查獲蛛絲馬跡。天家聖明,梅學士辛苦。」
梅望舒微微一笑,客氣道,「兩位過獎了。只要有一顆忠君愛國的心,兩位大人必定前程似錦。」
江邊近百號人,兩百隻眼睛,齊齊目送著梅大人和嬌妻並肩上了梅府馬車。
坐進車裡的前一刻,眾人分明看見,梅大人探入袖中,摸出了一隻水色極好的玉鐲,拉過梅夫人的手,將玉鐲套上梅夫人的手腕。
緩緩離去的馬車背後,留下了無數道艷羨複雜的目光。
「當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
榮御史和李御史並肩前行,往兩家等候的車馬走去,低聲慨嘆道,「你看梅學士,家中嬌妻如玉,朝堂簡在帝心,年少得志,平步青雲。你我二人隨他出京辦差,說是協同巡視,呵呵,勞心勞力,多半是替人作嫁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