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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4:36 作者: 梅子黃時雨
    邢利鋒看著她,輕輕道:「子默,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她不解。他依舊緩緩的道:「不要把我想像的那麼好。其實我也只是覺得我到了這個年紀,應該有個家庭了。身邊所有女孩子中,就你和我最談得來,且我們又是老鄉,無形中就比別人多一份好感和親切感。我並不是沒有談過戀愛。在大學裡,也有過轟轟烈烈,不顧一切的時候,也會為一個女孩子在她宿舍樓下彈一夜的吉他,為她和別人打架,在圖書館幫她占座位,每天幫她買早飯-------」

    原來每個人年輕的時候都經歷過的,就跟她在大學裡看到的一樣。可是那樣的形象,離他現在的樣子,真的差的很遠。她靜靜聽著。

    邢利鋒點了根煙,吸了一口:「我以為會跟她一輩子走下去,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所以我畢業後,拼命地工作,別人五點下班,我基本做到七,八點。別人星期六,星期天休息,我就跑我們公司的工地,了解資料。為了能早點在這裡買套房子,早點與她結婚生孩子,有個自己的家。你看現在這麼多的人在京城,但他們是屬於沒有根的人,就像浮萍,在飄,沒有家所以沒有根。無論我再苦再累,也覺得甘之如飴。因為有她在我身邊,我覺得做什麼都是值得的----------」語氣漸漸苦澀了起來,他停了下來。

    仰頭將杯子裡的酒全部喝掉,朝她笑了笑,竟然充滿了落寞,她第一次在他身上看到,一直以來他都是這麼的慡朗與開心的。她也就以為他就是那個樣子的。他慢慢的說了下去:「後來的某一天,我發現她變了。其實她一直在變,可是到了那一天,那一個點,我才發現她變了,跟我吵鬧,說我不陪她。你知道我有多麼想陪她,看電影,吃飯,做一切情人們做的事情。可是我與她也要生活啊,我不能總是浪漫著過日子,而不顧我們的將來。我跟她解釋,她不聽。接下來,每天都是吵,小吵,中吵,到大吵----我以為等我有了一點點的小成就,她就會明白我的。」

    他嘲諷的笑了笑:「可是沒有,因為她沒有等到那一天。她覺得投資在我這個剛出社會的人身上,太不值得了。半年後,她與她們公司的部門經理結了婚!」她望著窗外,燈光閃爍,原來真的是每一盞燈光里都有一個故事。她也沒有安慰邢利鋒,因為不知道如何安慰,也因為不能安慰,這已經成了他人生經歷的一部分,是苦,是痛,是愛,是恨,是喜,都是構成了他的過去。

    「後來,我就再不想談戀愛了。每天苦幹實幹,別人做八個小時,我做十個,十二個,甚至十四個小時。就這樣,年復一年的到了現在。終於有一天,我看到別人成雙成對的時候,才恍然,原來我已經到了而立之年了,我也應該結婚生孩子了。人不能永遠為自己活著,我還有父母。就算我再不想結婚,我也應該為他們兩個老人考慮。他們辛苦了一輩子,現在要享享清福,含飴弄孫了。所以我開始相親,你自然也是其中一個-------就算認識你之後,我也和別人相過親,而且不止一個----」

    她看著他,笑了笑,沒有任何的受傷,只是覺得他像大哥哥的感覺越發強烈了。原來他受過傷,只是覺得抱歉。其實邢利鋒是個很有責任心的人,誰能嫁給他,必定會很幸福。婚姻也並不一定要有轟轟烈烈的愛情,因為再強烈的感情,經過時間的雕琢,經過姜醋鹽米茶的侵蝕,也會慢慢消退,直到變成溫溫潤潤的清泉,滋潤了家庭中的每一個人。

    邢利鋒將菸頭掐滅掉:「這麼多人當中,我覺得和你在一起最舒服,也最合適。老家在一起,父母也可以照應。而且你是個好女孩子。子默,現在女孩子是多的,全世界一半人口,都是女孩子,但是好女孩子已經很稀少了。但你就是!你心地善良,生活認真,腳踏實地----」

    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瞧他把她誇得只有天上有地上無的。邢利鋒也笑了:「我是說實話。所以我跟你說我們在一起試試。我知道你也在努力,努力跟我談戀愛,努力試著能不能一起生活。可是那一天,就是江總開會請我們吃飯那一天,我才知道---------」

    她看著他,不明白他知道什麼,怎麼知道的。邢利鋒道:「那天我們上了他的車子,他車上有兩個蝴蝶的抱枕,有你慣用的紙巾,有你愛吃的薯片和零食-------一開始我沒有注意,我從來沒有把你和他聯繫在一起過。直到後來,我到了你屋子,一進門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空氣里浮著的香味,那一個個蝴蝶造型的靠枕,竟是那樣的熟悉。那天,我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才猛然想到,原來江總的車子裡就是這個味道的香水味,這個風格的布置。就想到江總的最近幾次失態,他從未在我們面前失態過,但每次你都在場--------我這才恍然,原來他說的女朋友,原來是你---------子默!」

    她略略的嘆了口氣:「對不起,我應該跟你說清楚的。我當時已經跟他分手了。」邢利鋒笑了笑:「子默,我們今天又不是來算帳的。我也沒有跟你說過我的過去,你也沒有必要跟我解釋。況且,現在這個社會,誰沒有過去呢?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把我當成大哥,做不成情侶,至少可以做朋友!」

    她笑了笑,點著頭道:「大哥!」邢利鋒道:「呵呵,不錯。跑了個老婆,賺了個妹子回來,也是划算的。」她被他逗笑了起來。感覺真好,不知道多久沒有這麼開懷的笑過了。

    半晌,邢利鋒看著她道:「子默,你的打算呢?」她笑容止住了,低低的道:「我沒有打算!」邢利鋒的目光炯炯,不肯放過她:「不要騙我了,你愛他!」她手中的杯子竟咣鐺一聲,從手裡掉了下來,茶水濺濕了桌布,她衣服也沒有倖免,濕漉漉一大片。已有服務生走了過來,客氣的問道:「小姐,要去洗手間擦擦衣服嗎?」

    她僵硬的,本能的搖了搖頭,朝服務生笑了笑。邢利鋒語氣緩和了下來:「子默,你這麼實心眼,若是你不愛他,怎麼會跟他糾纏在一起呢?」她怔忪著,沒有說話,她的表現就這麼明顯嗎?

    邢利鋒:「子默,我不知道你們到了什麼階段。但你可以嘗試一下,努力一下。如果你問我,我有沒有後悔沒有抓住我以前的女朋友,我可以告訴你,我嘗試過去求她,甚至跪下來求她,不要離開我。但是她決然而然的棄我而去。所以今時今日,我絕不會後悔,因為我努力過。雖然我們努力的結果並不一定如我們所預期的,但是我們今天努力了,他日就不會追悔莫及!」

    她迷茫,路在何方呢?她一直跌跌撞撞,躲躲閃閃,就是不願意承認自己已經愛上他了。因為知道愛上他,沒有結果,沒有將來,只有自己痛苦而已。但她卻是實實在在愛上了。天大地大,人山人海,但這中間,只有他一個人而已!

    「誰人能知道明天的事情?可能以後中國普選了,一人一票讓你當選做國家主席呢?但你不嘗試,不努力,絕對是輸!」

    她迷迷糊糊的回了屋子,很暗,一點光線也沒有。她推門而進,連開燈的心情也沒有,慢慢的走上樓去。他不在,也好,她可以安靜的想很多事情。

    後來竟然給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是大天亮了。一轉身,他就在旁邊,心一下子暖和了起來。腦中竟然百轉千回,都是邢利鋒的話:「不要以為自己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是她王子心中的灰姑娘!」

    她沒有把握!她不知道他!一直覺得他與她的遊戲是場戰爭,這麼糾纏無非是要分出勝負,分出他的勝利和她的失敗而已。而一向以來,男人和女人的戰爭,多數是以女方失敗而告終的。記得有位作家說過,男人比我們女人善戰,他們從小就砌航空模型和戰機模型,所以女人是鬥不過他們的。她時常在想,若是她和他以往所交往的女人一樣,喜歡他送的禮物,刷他的卡以滿足自己的物質需要,是否這一切早就結束了呢?因為沒有假如,所以她也沒有答案!

    他的手機叮叮的響起了鈴聲,和他在一起久了,也知道他的一些習慣。他若是在早上設置了鈴聲,必然要早起,也說明這天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她念頭一轉。他已經有甦醒的動作了,手已經習慣的伸到手機處,一把將按掉鬧鐘。

    她知道他接下來的動作,必定是要掀被而起了。她轉過了身,一把抱住了他。他仿佛吃了一驚,慢慢的,極小心的轉了過來。她沒有看他的眼,因為一看的話,就沒有進行的勇氣了。她慢慢的湊了過去,輕輕的吻住了他的嘴唇。她沒有看到,他眼裡竟是訝異,下一刻,便充滿了狂喜。

    她自搬過來後,從不讓他碰她。已有一個多月了,他每日裡躺在她身邊,不敢稍舉妄動的,就怕她再生氣。她今天竟會如此主動,她與他之間,雖然已經熟悉到了極點,但是她從來沒有主動過。

    很快,他就已經化被動為主動了,他不介意她的笨拙,可以下次嘗試,但今天他已經等不及了-----過了好久,電話丁冬丁冬一直在響,但是沒有人管它。她推了推他,似叫喚更像是呻吟:「電話---」他吻住了她的嘴,模糊的道:「不要去管它!」

    電話如同催命符一樣,她氣息不穩的躺在床上,連伸手的力氣也沒有了,懊糟的道:「你電話,吵死人了!」有著幾絲歡後的嬌媚婉轉,似嘖怒又似撒嬌。他這才伸手,在地板上摸到電話:「餵?」電話那頭說了好長一段話,他只恩恩了幾聲,轉頭看了她一眼,晨色春深,一片無力,道:「今天我不過去了,你跟他們解釋一下,改天再約!無論什麼事情,今天不要打擾我!」

    她全身無力,正平復著氣息。他又湊了過來,鼻間竟是他的味道。她已經累極了,討饒道:「我好睏哦!」他低低的吻了上來,好象羽毛拂過,又輕有柔,卻帶著蘇麻的情慾。裡頭春意盎然------靜聽,窗外一片北風呼嘯,正值冬天。

    第22章

    冬天的午後,太陽像微微發光的盤子,掛在空中,有那麼幾絲淡淡光線,但沒有什麼強度,懶懶散散的照著。

    室內氣候適宜,熏得人的心也慵懶起來,窩在被子裡,動也不想動。他還睡著,仿佛一個小孩子,毫無一絲防備。她很少這麼細細看他,濃密的眉毛,俊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英俊清秀。那一雙緊閉著的眸子,有時候的光是攝人的,但多數是溫柔的。

    她輕輕的將被子掀開,躡手躡腳的穿好了衣服。轉頭,只見他已經醒了,半躺著,饒有興致的笑著,正在看她穿衣。雖然她的身體,他早已熟悉過不知多少遍了,但她還是臉一紅,佯作生氣的瞪了他一眼:「不許看啦!」他笑著,聲音有些睡後的沙啞。

    她不去理他,徑直下了樓去。兩人生活原來就是如此,不必刻意去迎合,也不必故意的冷漠。只是這樣,做著真實的自己。其實一年還是三百六十五天,一天還是二十四的小時,但是分分秒秒卻已經不同了,仿佛是酒,越來越香醇,一進門,就能聞到那味道,淡而不寡,卻不濃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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