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2023-09-26 20:24:36 作者: 梅子黃時雨
    他看著她微微的笑了起來,露出一排細細的牙齒,在燈光下仿佛與水鑽一起在閃光,視線卻越過了他,定格在他身後。

    一群人推推攘攘的走了過來,見了他,忙叫道:「總經理!」他恩了一聲,沒有轉過頭,又朝她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一眼,便走了出去。原來他是邢利鋒的老闆,她倒是第一次知道。其實兩人在一起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但她從來沒有去留心他到底是做什麼的。其實她也是抱著遊戲的心態的。這麼結束了,其實也是必然的。

    邢利鋒大步走了過來,不好意思的道:「等久了吧?」她搖了搖頭,思緒還在平復中。邢利鋒後面的人已經在起鬨了:「女朋友啊?」「這麼漂亮!不給介紹一下?」「一起吃飯,一起吃飯!!」

    邢利鋒落落大方的含笑道:「我老鄉-----趙子默!本人是想追,可惜還未成功!」倒是第一次聽到他類似表白的話語。她只覺得有些尷尬。邢利鋒仿佛也察覺了,笑著道:「你再等我一下下,我去把資料略略整理一下。」她笑著點了點頭。

    邢利鋒作了一個趕的姿勢,把一群同僚通通趕走:「走,走走,看什麼看?快去整理資料,明天一早還要開會呢?小心被老總刮一頓!」

    她還是坐在沙發上,拿了雜誌,心思無半點在上頭的。從來沒有想過還會再遇到他。畢竟城市這麼大,他與她的圈子也不是只差這麼一點點,所以還從沒有想過會遇到他。甚至有時候覺得可能這輩子也不可能再碰到了。所以還是會吃驚的。

    而且竟然這麼快,也這麼的突然。他那日晚上沒頭沒腦的打了這麼一個電話過來,她也搞不懂。卻使她整夜輾轉難眠的。本以為很快會忘卻,才發現原來要比想像中的難。

    邢利鋒很快就將資料弄好了,走了過來,道:「子默,我好了。出發吧!」她笑著抬起了頭,拎著包準備出去。

    才剛站起來,只見他和方才站在他身邊的那個人走進了大廳,只邢利鋒叫道:「總經理,於經理。」那於經理的人笑著應了一聲,喚住了正三三二二要下班的人:「大家停一下。江總為了犒勞大家的辛苦,晚上請大家吃飯,活動。」頓了頓,將眼光掃到了邢利鋒這裡:「有家屬的可以帶家屬!」

    她有些赫然,除了邢利鋒,沒一個認識的,這麼冒冒然的,總不好意思一起去。且他的存在帶給她過於強大的壓迫感了,她實在不想在與他有什麼牽扯與瓜葛的。可那個於經理已經這麼說了,她若是這麼走了,也實在讓邢利鋒難堪的。思前想後,還是與他們一起出去了。

    邢利鋒也覺得很是尷尬,訕訕的說:「真不好意思了,沒有想到會弄到這個局面。」其實她心裡是清楚明白的,有人是故意的。但又無法說破,只好微微笑了笑:「沒有關係。人多也熱鬧些!」

    偏巧天公也不作美,邢利鋒的車子在地下車庫怎麼也發不動。因留下開會的都是地產公司的中高層,人人有車,所以其他同事早已經開了車子走了。這工夫,想打順風車也麻煩了。

    他的銀灰色車子唰的一聲,在他們門前停了下來,搖下了車窗:「怎麼了?」邢利鋒笑著道:「車子正鬧罷工!」他朝他們看了一眼,道:「上車吧,一起過去。」

    邢利鋒替她拉開了後車門。車子在路上行使,因為是尖峰時間,所以速度很慢。他的車子裡好象什麼也沒有變動。她以前買的一對蝴蝶型的抱枕還整齊的堆在後車座上,她以前每次一上車,就習慣性的會拿一個,擱在腿上。抱得很緊,他一開始還會笑她:「有人要搶你的枕頭嗎?」

    前排的副駕駛座前還擺著她慣用牌子的紙巾。連車載香水的味道也沒有變化,還是原來的味道,有種極淡檸檬的氣味。但才隔了這麼一段時間,就如同隔了千山萬水,再不如同以前了---------

    車子裡很靜,皆不說話。邢利鋒笑著看著掛著的平安如意,找話題:「這個如意很別致!很漂亮!」她心中一跳,只聽他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帶著一種磁性,隱約滲透出一絲驕傲和炫耀:「是我女朋友編的!」邢利鋒笑著道:「江總的女朋友手很巧,編的很別致!不像外面買的那種,千篇一律!」

    他應該說前女朋友,若以往他們的關係算男女朋友的話。那如意是她編的,當時她看沈小佳在學。其實不是很難的編法,但沈小佳總是編不好。看著她編了又拆,拆了又編的一個星期後,她也就會了。用了沈姑娘用剩的材料也編了一個。一直扔在包里,有一天在坐車子的時候偶爾翻到,便替他掛了上去。

    當時純粹是物盡其用,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意思。但現在聽來,回想當時的情景,卻覺得莫名的傷感。或許自己當時也有那麼一絲絲的期盼,希望郎千歲的。但生活終究是現實的,美夢到頭多半是場空的。

    她抱著抱枕,連味道也沒有變化,仿佛他後來的鶯鶯燕燕沒有在上面留過痕跡,因為沒有人工香水的氣味。縮在角落裡,緊緊抱著觸手可及的那一份柔軟,仿佛要擁抱多一點的溫暖。鼻子酸酸鹹鹹的,仿佛就要落淚了。既然分了手,就乾乾淨淨,不要留一絲痕跡的,也不要讓人覺得有所留戀和牽扯。他不會稀罕的,他要分手,從來是不會拖泥帶水,藕斷絲連的,江修仁從後視鏡可以清楚的看到她,但看不清她的表情。她或許也不想讓他看到,只抱著枕頭。

    窗外車子成隊,她聽得他的聲音響起:「可能要堵一會兒,這裡有薯片,你們可以先充飢一下!」原來他還沒有將她的零食扔掉。她向來吃的蠻多的,但不胖。沈小佳每次都說她像小雞啄米似的,但少食多餐。她每次一下班,肚子就餓的呱呱叫了。

    因為胃不好,所以習慣在每個地方都備了充飢的糧食。他的車子自然也有。專門有個小箱子,堆滿她的貯備。薯片,餅乾是最常規的。原來他還記得。但聽他隨口的客套話,竟如有人拿了把刀子一刀一刀的在她心裡刻畫般,痛的連呼吸也要停止了。

    原來他什麼都記得。那這一切算什麼呢?記得她喜歡蝴蝶抱枕,記得她當時威脅他:「如果不見了,要你好看!」。記得她喜歡那牌子的紙巾,因為她喜歡那種觸感,擦上去像母親的手在撫摩。喜歡那味道的香味,很清新怡人,讓人神清氣慡。記得她每每一坐下來,就會喊餓,總喜歡吃零嘴。

    為什麼呢?就如同他那晚打她電話,問她為何沒有問他為什麼一樣?其實是她不敢問!她不能問!有些東西問個清楚仔細明白,無非只是再多添一道傷口而已。無法回頭的事情?又何必呢?

    第16章

    人不是很多,只兩桌而已。因去的晚了,邢利鋒連連笑著解釋:「車子拋錨,車子拋錨。」竟然是與他一桌的。

    他遠遠的坐在對面,隔著圓圓的桌子,很遠又很近。菜一個個上來,很多,色香味俱全的。她了無食慾。就這麼坐著,仿佛也是種煎熬,好象在水裡煮,火里烤一樣。

    他住的地方的餐桌不大,淡淡的原木色,小小的長方型,經典的歐洲品牌。張阿姨煮的菜不多,三菜一湯,很家常的味道。他與她就面對面坐著。

    她基本上是窩在沙發上看片子的時候比較多,也有過那麼幾次,聽到鑰匙轉動的聲音,溜到門口,要嚇他一嚇。第一次,可能是有點愕然的,卻也從容的將西裝遞給了她,接過她手裡的拖鞋。那日,他心情極好,將張阿姨燒的菜掃蕩一空。

    後來,好幾次,她總隱約覺得他是故意在門口用鑰匙轉啊轉的,就是不進來。好象等她去開門似的。她在家也是發呆,所以也有這麼一件事情做做,也覺得不錯。至少覺得自己還可以稍微派上點用場,不是廢人一個。

    因為餐桌小,觸手可及,所以他們吃飯,對面坐著的時候,他的手會自然而然的伸到她碗裡。其實他很喜歡給她夾菜,無論在家裡還是與他的一群哥們出去的時候。他其實知道她喜歡什麼,所以生病期間,張阿姨煮的菜很是對她胃口的。

    邢利鋒很紳士,也很會照顧人。跟他在一起,覺得很平和,不會去考慮將來的東西,因為未來就在身邊,就在眼前一樣。邢利鋒替她夾了魚,細細的將刺挑出,這才將碟子放到了她面前。來了好幾對家屬的,旁人也自管自的,沒有留意他們的。但她總有種鋒芒刺臂的感覺,就算不抬頭,也知道是他的目光。

    她朝邢利鋒微微笑了笑,算是感謝。魚肉軟滑細嫩,入口既化。很可口,但卻總是隱隱透著一種苦澀。她的味蕾最近不是很好,看了邢利鋒一眼,只見他也正看著她,仿佛在徵詢是否好吃的意思。她笑著點了點頭,表示不錯。他也回以一笑。他笑的時候,很是慡朗,總是露出一口漂亮的牙齒,仿佛帶著春暖花開的味道。

    只聽「喀嚓」一聲,是玻璃破碎的聲音。只聽於經理的聲音響起,又慌亂又著急:「江總,你的手---」她心裡撲通一下,抬了頭,直視著他。這是她今天第二次將眼光掃向他,包括大廳里的突然相遇,不在她預期內的那次。

    晶亮透明的歐式高腳杯就碎在他的手中,淋漓破碎,那酒在他面前的雪白桌面上暈成一灘,說不出的狼跡。已有一些細小的玻璃刺進了肉里,血順著傷口,流了出來,不多,應該傷得不深,但依舊紅的很觸目心驚。他竟神色自若,仿佛傷到的是別人,與他無任何關係。眼光竟看著她,四目相對,只短短的一秒,或者連一秒也不到的時間。她已經移開了。他眼裡深邃卻似乎有火光閃爍的。一切早與她已無關了,她不必探究。

    服務員拿了紗布,消毒的藥水等東西,替他清理傷口。飯店的經理也匆匆的過了來,殷請恭敬的連連陪不是。眾人也停了下來,紛紛過來問候。

    人擠到了一起,空氣悶悶的,仿佛要喘不過氣來。偶掃了幾眼過去,那紅還是不停,雖然細細小小的幾塊地方,卻讓人心頭髮顫的。她只覺得難熬,跟邢利鋒說了一聲:「我去一下洗手間!」已走了出去,腳步很快,仿佛有人在追趕似的。

    走廊上的空氣還是很悶。其實這麼高檔的地方,自然是中央空調的,任何一處的溫度都是恆溫的,濕度也是控制的。沒有道理會悶的。

    她將冷水撲到了臉上,很冰,很涼,正好適合她,可以清醒些。冬天的水自然是這個樣子的。她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很好,很平靜,很從容,很淡漠,一切如常。但怎麼掩蓋,也是騙不了自己的,那初見時的痛楚,那見他受傷時的慌亂------原來她已經動了情了嗎?她呆呆的看著自己,鏡中的自己,一臉的落寞,好久,好久,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就是她----趙子默。

    略略塗了點保濕辱液,刷了些唇彩,整個人瞬間亮了起來。怪不得都說化妝品是女人最親密的朋友!她吸了幾口氣,扯了扯嘴角,露出恰倒好處的微笑。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