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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4:36 作者: 梅子黃時雨
電話,叮叮噹噹的響了起來,她一聽就知道是自己的,想爬起來找電話。他手長,已一把抓過她的包,遞了過來。她翻了出來,屏幕上顯示「邢利鋒來電,是否接聽」。她按了接聽鍵:「餵。」邢利鋒慡慡的聲音傳了過來:「在忙嗎?」她抬頭,正好看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細細的盯著她,像是在審查。
她站了起來,走到落地玻璃牆邊,底下車也匆匆,人也匆匆,道:「不忙。你呢?」邢利鋒呵呵的笑:「一樣。所以想到你了!」她也笑了。「晚上一起吃飯,我過來接你。」邢利鋒在邀請她,這個月他已經邀請好幾次了。她轉過頭,見他正趴在沙發背上,只一動不動的看著她。她心中說不出什麼感覺,仿佛是在覺得在做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情似的,已開口拒絕了:「不了,改天吧。我今天已經約人了。」
「男人?」他笑著看著她掛了電話。他與她之間彼此尊重隱私,向來互不多問,已經成了不成文的規矩。因為以他們的關係還遠遠未到交代行蹤這個地步。他這麼一問,算是過了界了。她笑了笑,沒有正面回答:「有問題嗎?」他沒有回答,只過來抱著她,輕重不一的在她細嫩的脖子上啃了起來。又痛又癢的。她用力推他:「拜託,我還要見人的。」只見他熟練的躲開了她的手,又往她唇畔壓下去。
他的動作越來越火熱,她掙扎著要避開他的手:「不要鬧了!大白天的!」他已將她一把打橫抱了起來,陣地轉移到了臥室。她剛剛參觀的時候明明只瞄了一眼就躲開的啊,怎麼一下子就到那裡了。經後來的事實證明,她還是在臥室里的時間比較多。
或許是因為不習慣,一早就醒了。陌生的光線、陌生的床、陌生的天花板,什麼都是陌生的。讓她的腦袋裡有幾秒鐘的空白,等看到半裸著他,橫跨了大半個床。她才想到,這裡是他家。她呆了呆,拉起了被單,裹在身上,靠著床沿,離他遠遠的。竟然睡不著了。她平日裡是最喜歡星期日的清晨的,總覺得可以肆無忌憚的賴在床上,仿佛小時侯,寒暑假的時候,父母親也不來喚她起床,她想賴多久就可以賴多久。
轉頭就看到他放鬆的睡臉,像是個孩子。她很少看到他的這一面。她隱約覺得他帶她到這裡來,彼此又跨過了一個階梯。突然之間,竟覺得煩躁了起來,不明所以的煩躁,反正是睡不著了,索性起了身。
光線已經略略從照進來,因是秋天,亦不強勁,懶懶散散的灑了半地。進了廚房,找出了鍋子,從冰箱將昨日煮的人參枸杞雞湯和米飯拿了出來。一條一條的將雞肉撕開,開了小火,將雞肉絲,湯和米飯倒在鍋子裡細細的燉起來。又取了幾個蛋,慢慢煎了起來。
她從來沒有刻意的學做菜,讀書的時候太忙了,忙著打工賺錢都還來不及。直到真正有了穩定工作後,才開始慢慢學會善待自己。有空就去菜場,買點東西,自己一個人煮著吃。就這麼也就會煮會弄了,仿佛也是一個證人,見證了她走過的路。除了家人,他還是第一個吃到她煮的菜的人。原本以為他應該是挺挑剔的人,但對她煮的食物,倒也不挑。基本上都會吃個乾淨。
他也醒了,閉著眼睛,摸了半天也沒有摸到人。就穿了件睡衣走了出來。客廳里已經是滿滿的香氣了。他心頭一暖,仿佛是在寒冷的冬天,看到了家裡的一盞暖暖的燈光。知道她在廚房。果然,她赤足站在流離台前,正在熬粥。他輕輕從背後將她擁住,嗅著她身上若有似無的香氣,其實可能也不是香味,他從來沒有看到過她用過香水。就是她身上的味道,他聞著,心中竟然一片平靜,就如同那海經歷過了波濤,經歷過了海嘯,最終得到了平靜。
她嘗了一口粥,確定了味道和濃稠度,道:「快去洗臉,開動了。」他靠在她肩上,低低「哦」了一聲,仿佛含著無限的喜悅。這才放開了手,回了洗手間梳洗。
他很快便出了來,神清氣慡的。接過她手上的粥,端到餐桌上。又搶著拿了筷子。其實她的手藝也普通,他這麼多年,嘗遍了天下美食,早已是極難伺候的了。但看她煮東西的樣子,為他煮東西的樣子,他只覺得心暖,仿佛心底裡頭放入了顆小火苗,撲哧撲哧,跳躍不停,全身都被熏的暖洋洋,懶洋洋的。
兩人默默無語,只細細的品粥。因煮的久了,雞肉已經煮的了蘇爛,入口即化。他吃的有些狼吞虎咽了,偏偏還是極優雅的樣子。空氣裡帶著一股香甜,仿佛一片的溫馨。
門鈴也湊了熱鬧,叮叮咚咚的響了起來。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安慰的朝她笑了笑:「估計是管理員。」一大清早的,想來也沒有別人。她繼續與她碗裡的粥奮鬥。
看來來的人應該不是管理員,她輕瞄了一眼,西裝筆挺的一個男士,應該是他的屬下或著有求於他那種,神色間很恭敬。一來因隔得遠,二來她也不想知道,所以他們的談話她一句也沒有聽清楚。倒是感覺到那個男的眼光,掃了好幾次過來。她只淡淡的喝粥,邊吃還邊再想:「自己的手藝好象又進步了些!」
等他回來,她都已經吃的八分飽了。放了碗,懶懶的托著下巴。他笑著看了看她的碗:「這麼一點就飽了啊?跟小雞啄米似的。」她橫了他一眼:「知道不?這叫為國家,為世界作貢獻,沒看到非洲有多少人沒吃飽嗎!」
他心情極好,呵呵直笑:「那這一大鍋怎麼辦?」她站了起來:「不吃就倒了吧!」作勢要拿鍋。他已一把扯住了她:「好了,開玩笑的。我吃光還不行嗎!」她得勢不饒人:「一口也不許剩。否則罰洗碗。」他含著粥,模糊不清的嚷嚷:「煩死了。老了可怎麼辦啊?」
她只覺得心底一沉,不再去理他。回了客廳,縮在沙發上,拿著遙控氣,一頓亂按,就是找不到一個好看的頻道。
他倒是在廚房裡磨蹭了半天才出來的。她也沒有抬頭:「還以為你在裡面孵雞蛋了呢。」起了身,去了廚房想整理東西。一進去,卻是吃了一驚,他竟然已經幫她把東西收拾乾淨了。他怎麼會做這些,恐怕從小到大也沒有做過的吧。一轉身,他就站在身後,定定的看著她,溫柔的道:「我吃光了,也洗好了。」
第6章
接了娉婷的電話,急急的趕去了她的家。從沒有想過她哭成那個樣子,梨花帶水太普通了,不能形容她的淚。黃河決堤又太沒有感覺了,無法形容她的美。總而言之,哭的一塌糊塗,卻又我見猶憐的。
其實她在路上就多少知道是為了娉婷的男友事情。幾日前,他還蒙頭蒙腦的問了一句:「最近跟你好姐妹於娉婷聯繫嗎?」她正一頭撞在最新的美國大片裡,也不知道什麼意思,抱著一筒薯片,頭也不回:「好一段時間沒有聯繫了!幹嗎?」他也沒有接下去。今日接了娉婷帶著哭音的電話,就知道不對勁了,估計那日他問她時,應該是已經有事情發生了。
用了好一些紙巾方才把娉婷的淚止住。聽她哽咽著,斷斷續續講了大致的內容。其實就是孫平華的父母不同意孫平華和她在一起。看中了某領導的女兒,剛從國外留學歸來,地位相當,人也可以。就逼著孫平華結婚。無非是老套的故事,舊瓶新裝而已。
娉婷想當年可是他們學校外文系有名的美女加才女,追求的人簡直可以從宿舍排到學校門口了。有些人還一早起來,包子加饅頭的送到宿舍,三百六十五天從不間斷的,就是為了博得美人一個好印象。雖說這些到最後都是便宜了她們系住校女生的。但卻也是側面說明了娉婷的轟動程度。
她其實在大學的時候,與娉婷她也是不大熟悉的,只可算是班級里的點頭之交而已。一來,她們平時交際的圈子不同。主要是她太忙了,忙著兼職,忙著打工。二來,也不只住同一個宿舍的,所以平日裡也不大接觸。
印象中是在快畢業的那一年,班級組織了旅遊。去了素有「南有蘇杭,北有上方」的美譽的上方山。班長分派的時候,把她們分在一起。說來也是巧合,平素里娉婷身旁是蜜蜂,蝴蝶繚繞的。那日她腳拐了,竟然身邊沒有一隻蒼蠅。她也是本著同學之愛,朋友之情,半扶著,半背著這麼下了山。從此之後,娉婷對她就熱絡了起來。
而且捫心自問,娉婷的家世也是不差的,父母都是地方大學的教授,也算是書香世家。比起她們家,可是高了多少也不知道的。她想到這裡,竟有些莫名其妙的寒冷。
娉婷縮在沙發角落裡,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她去了廚房,倒了杯水出來。也沒有說話,靜靜的陪著她。其實到了這個時候,說再多也是無用。男女之間的事情,身在其中也是難解的,更何況旁人呢?
音樂淡淡響著,一首Ace of Base的《Everytime it rains》:「I see dark clouds out my window,I know the storm is coming any minute,And the thunder just confirms my fears,And I know the tears are in there,I'll be crying unable to stop,Look here comes the very first drop,Cuz every time it rains,I fall to pieces,So many memories the rain releases,I feel you……I taste you.
I canno forget,Every time it rains……I get wet,Darling I am still in love with you,As time passes by it just intensifies,I know I'll never be with you again,I'll never find another with that kindness in his eyes,I'll be trying unable to stop,Look here comes the very first dr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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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娉婷才幽幽的道:「子默。我傷心,我難過,並非是為了孫平華父母要他認識別的女人。只是為了那些曾經的盟山海誓的日子。到了今時今日,他還不對我坦白,還要將我蒙在鼓裡。其實他是早知道的,卻還是給我諾言。我卻也是早知道了的,還是信了他。」
大太陽底下,何來什麼新鮮故事。娉婷與孫平華,她與他,都是千篇一律的在不停重複而已。但事已至此,也何必再去細想呢!
她惟有安慰道:「或許,他說出來,怕你傷心難過,所以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說與你。」娉婷扯了扯嘴,苦笑了出來:「子默,你這麼聰明,怎麼會想不通了。丈夫出軌,做妻子的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
她無言了。孫平華與她亦不熟。她也不必幫他說話,只是想著能讓娉婷舒服些。男人的承諾給的太容易了,一錢不值,還不如不給。如他,就沒有任何承諾!因為從來想過會有未來!
半夜裡竟然睡到一半就醒了,瞪著天花板上的歐式燈具,半點睡意也沒有。他在身旁,呼吸綿長,應是在熟睡中。手長長的,放在她身上。她一開始是極不習慣的,現在竟然也能由著他,安然入睡了。原來習慣是這麼的可怕的東西。
突然,她覺得整個人如同被當頭淋了冷水,一個寒顫,神志一下子清醒無比。原來一切都好可笑、好荒謬。生活竟然可以這個樣子!原來就算是兩個緊緊相擁的男女,也是可以陌生到極限的,比如他和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