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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4:27 作者: 梅子黃時雨
蔣正楠緩緩把魚線收上來,一條活蹦亂跳的魚兒出現在了許連臻面前。許連臻探手便從鉤子上取魚,蔣正楠叮囑道:「當心手,我來……」
被他握著的地方似有電流絲絲地通過,許連臻心頭不明所以的一動。抬眼,只見蔣正楠凝望著她:「怎麼樣?我海釣的水平還不錯吧。」
許連臻一笑,撫著方才手指的觸碰之地,有些淺淺地發愣。這到底是怎麼了?
晚上依舊是在糙坪上用餐,星光點點是最好的佐餐佳品。因為下午海釣的收穫頗豐,所以餐盤裡都是兩人的成果。
蔣正楠吃到一半,含笑著跟她說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間。」
他走後片刻,不知道怎麼的,糙坪上所有的露天燈一下子暗了下來,四周唯有星辰寂寥。
下一個瞬間,空氣里有人在輕輕地哼唱生日快樂歌。許連臻怔在了椅子上,緩緩地抬頭,不遠處,蔣正楠推了蛋糕緩緩過來。
四下黑暗如漆,只有蛋糕上的蠟燭光華燦爛,還有他的笑,像是無數的星辰下墜,碎了一地光輝。
他望進了她的眼,微笑著說:「生日快樂。」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而已,許連臻只覺得眼裡不能自已的酸意瀰漫。
她凝望著誘人的蛋糕,有些恍惚,她已經多久沒有過生日了?她以前跟每一個女孩子一樣,喜歡各種精緻小巧的甜品,喜歡品嘗各種蛋糕。但是從裡頭出來後,卻在沒有在生日那天吃過蛋糕了。
她永遠記得她父親被抓的那天,其實也是她被抓的那天,是她的生日,她與葉英章約好了那天去博物館看文物展出,約好了一起吃午飯……猶記得那天,父親按往年一樣,一早起來給她煮糖心雞蛋。小的時候,父親每天早上都會早早地起來給她煮兩個糖心雞蛋,久而久之也成了習慣。以至於到了某天,她看到糖心雞蛋都不敢吃了,因為吃怕了。後來她大了,父親也忙了,所以就改成了每年她生日那天,父親下廚給她煮糖心雞蛋。
那一天早上,她一邊吃了父親做的糖心雞蛋,一邊還不知福地跟父親抱怨:「爸,以後不要再給我煮啦!」父親許牟坤含笑不語,只是用手揉著她的頭頂,像她小時候一樣。半天才道:「等你以後出嫁了,爸爸就不煮了。以後讓你老公煮給你吃。」
可就那麼大半天的光景,父女兩人卻被雙雙關在了監獄之中。她當初那般的怨葉英章、恨葉英章,最重要的原因是除了因為他欺騙了自己外,更多的是因為他的狠心。他一再地說,他愛她,就連後來相遇,他也一再的強調。
可是她卻再也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再和他有任何牽扯了。若葉英章他曾經有那麼一點點喜歡她的話,怎麼會在她的生日,親手送她進監獄呢!
所有的往事都定格在她21歲生日那一天,她失去了一切。
後來便再也沒有過過生日了。
如今蔣正楠簡簡單單地四個字,現實與過往,都在這一刻被聯結。
喉嚨異樣的乾澀,許連臻啞啞地開口:「謝謝。」甫一出口,一股酸意便直衝鼻尖。
隔著蠟燭的火光,她望進了蔣正楠墨玉般發亮的眸子。他正凝望著她微笑,眉眼舒展,英俊難言。這樣的光景,這樣的微笑,仿佛身邊再無旁人,天地之間只有他和她而已。
飯後,他拖著她的手,側頭微笑:「難得這麼好的星光,你說做什麼好呢?要不要去海邊散步?」許連臻望著他,他的視線溫暖,不染塵埃。
不知道為何,她只覺得心情別樣,好像花蜜滲到了唇齒間,清清地一片沁甜。於是她眼底有淡淡地笑意浮動,像是花蕾在氧氣中一點點地舒展開來。
蔣正楠知道她同意了,他拉起她的手,在月光下跑動。
許連臻輕輕喚他:「不要這麼快,我跟不上……」
淡淡的月光下,兩個人就像剪紙下的人影,如夢幻泡影。
蔣正楠將自己的鞋子脫掉,又彎下腰幫她拖鞋。手被他牢牢地握著,許連臻赤足踩在了沙灘上,細細小小的沙粒鑽進了腳趾間,痒痒麻麻的,抬頭是蔣正楠微笑的俊臉,輪廓清晰,眼目深邃。
海浪不停地沖刷上來,清清涼涼的,一遍又一遍。
他用腳在沙上寫字,寫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和她做所有情侶之間做的事情,可是兩人偏偏不是情侶!
後來關於那兩日的記憶,許連臻都覺得模糊恍然。好似天空里燦爛的煙花,大朵大朵的絢爛。伸手想要抓住,卻只剩一手的餘燼,除了空氣,別無痕跡。
她只知道,那是這些年來,過得最快樂的兩天。
這輩子除了父親,再沒有別人對她這般的體貼溫柔,讓她如此簡單自在。
可是她總是暗暗告訴自己這一切只不過是演戲。有時候她也會迷茫,會隱約的不懂,葉英章他們也不在這裡,他表演給誰看啊。
許連臻隱隱覺得,他與她,正不受控制地往一個未知方向發展。她莫名害怕,惶恐不安。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只知道那個結果會比當初遇見葉英章更慘。
插pter11 無聲的掩藏
喜歡與不喜歡,喜歡誰與不喜歡誰,如今都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再沒有任何意義了。
蔣正璇回到家的時候,蘭姨迎了上來開門,替她脫厚重的外套。蔣正璇問道:「蘭姨,我媽呢?」
蘭姨笑吟吟地將嘴一努:「在客廳喝茶呢。梁夫人來了。」
梁夫人是洛海有名的梁氏基金會的負責人,與蔣母陸歌卿是姑表之親,素來走動頻繁。蔣正璇聽了便道:「那我去和表姨打聲招呼。」
輕敲花廳的玻璃門,已見母親陸歌卿和梁夫人笑意盈人地抬頭。蔣正璇推門而進,朝梁夫人嬌笑撒嬌:「表姨。」
梁夫人親親熱熱地拉了她在自己身邊坐下,含笑道:「我有幾個月沒見到璇璇了,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又抬頭朝陸歌卿道:「我啊,等著喝璇璇的喜酒呢。好日子定下沒有?到時候可不要把我給忘了哦。」
陸歌卿與她自然也不客氣,笑道:「忘了誰也不能忘記你啊!正商量著呢,有幾個日子在選,只是還沒有具體定下來。」蔣正璇到底年紀輕,不好意思了起來,撒嬌道:「媽,表姨……」
梁夫人瞧了甜美可人的蔣正璇,笑道:「璇璇,這有什麼害羞的,想當年你媽在你的歲數都已經生了你哥了……」說著說著,輕輕嘆了口氣道:「我一直都說吧,生女兒好啊,一個女兒就是一件貼心小棉襖。你看我們家的那兩個小子,猴年馬月能定下來啊!」
說起這個,陸歌卿也是一肚子的話:「你急什麼,你的那兩個兒子都還沒到三十呢,你瞧我們家正楠……跟他一般大的,很多兒子都已經上小學了……你看看他……」
梁夫人道:「我剛剛跟你說的那幾家的小姐,都是從國外留學回來……跟我們正楠倒也相配。也不怕你笑話,本來我還捨不得介紹呢,想留著自用。可是我那兩個兒子,一相親,每次都自動消失,害我都不知道得罪多少人了……」
那兩個表侄子放女方鴿子的事情,在她們這個圈子裡早不是什麼秘密了。陸歌卿也聽她提過多次,此刻也只好拿話寬慰她:「算了,他們還小,等過幾年你再急吧。說不定啊,明年都已經讓你抱孫子了呢。」
女人呢,無論什麼年紀都是八卦的。於是說著說著,又提起了前不久結婚又離婚的易家。
蔣正璇在邊上聽兩人閒聊也覺得無趣,便幫兩人重新斟了茶水,找了個藉口便告辭了出來。
梁夫人望著遠去的蔣正璇,嘆了口氣:「葉家那孩子也是有福氣的。你辛苦養了這麼多年的,就這麼給他娶回去了……連我都不捨得……要不是咱們有血緣關係,我早就下手了……」
陸歌卿被說中了心事,越發覺得不舍了:「可不是,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唉……想想都心痛。可是不捨得又能怎麼樣?還不是璇璇看中了,幾千萬個心甘情願……我這個做媽媽的,只希望以後英章多疼疼她就好了……」
等蔣正璇再次下樓的時候,表姨梁夫人已經走了。而母親陸歌卿戴了無框眼鏡正在看照片。蔣正璇上去一瞧,照片上的女子或氣質可人,或明艷照人,又或楚楚動人,反正都是一頂一的美女。
陸歌卿見她看得認真仔細,一臉慎重,人小鬼大的模樣,不免覺得好笑,便問道:「覺得哪一個跟你大哥合適?」
蔣正璇抱著抱枕,做著鬼臉搖頭嘖道:「媽,你急什麼呢!」說著,古怪精靈地湊近道:「告訴你哦,大哥已經有女朋友了!」
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這個,陸歌卿再好的修養也不免有氣:「是啊,你哥不是沒有女朋友,是有太多女朋友了。唉!真的是……你說吧,都玩了這麼多年了,也該定下來了。」
蔣正璇嘻嘻一笑:「媽,現在這世道,哥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你就應該撫額慶幸了!嫂子的事情,他這個皇帝不急,倒是你急死了!」
陸歌卿有些目瞪口呆地望著女兒,對女兒說的那個喜歡男女的問題上,還未能反應過來。
蔣正璇賊兮兮地一笑,已經湊了過去,挽著母親陸歌卿的手,道:「媽,我告訴你一件事哦,大哥真的有一個固定女朋友,在一起都有一年多了,兩個人的感情好得很呢!」
陸歌卿狐疑地盯著她,一副不相信的樣子:「固定女朋友?真的假的?」蔣正璇用力點頭,以表示認真:「媽,我怎麼可能騙你呢?而且這次我覺得是真的。你知道的,哥從來不帶那些亂七八糟的女人出現在我面前的。所以這個一出現啊,我就知道不大一樣……經過我一段時間的觀察來看,哥這次看來真的很認真。」
陸歌卿還是不相信,「是嗎?」蔣正璇:「媽,我難道還會騙你嗎?」忽然想到一事,嘟嘴道:「媽,你知道嗎,哥跟她一起住,居然還給她養了一條小狗……你說氣人不氣人,以前啊,我想養貓貓啊狗狗啊的,哥都不同意!」
陸歌卿驚訝地出聲:「養小狗,正楠他不是會過敏嗎?」蔣正璇一副「對啊,就是這樣才奇怪啊」的樣子,道:「所以我覺得不一樣啊。而且啊,我也蠻喜歡連臻的,跟她處得越久,我就越喜歡她……她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