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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4:27 作者: 梅子黃時雨
蔣正楠勾起滿意的微笑,低頭朝許連臻道:「我來抱你回房間。」也不等她回答,一個打橫抱起了她。許連臻差點驚呼出聲,忘了他一眼。只見他嘴角的笑,他的氣息溫暖熟悉,她不由自己地放鬆了身體。
蔣正楠低笑著囑咐:「抱緊我的脖子。」許連臻的視線越過他寬厚的肩膀與葉英章對視了一秒,她平靜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緩緩地抬手,摟住了蔣正楠的脖子。
蔣正楠轉頭叮囑了一番:「璇璇,你洗個澡,好好睡一下。」說罷,徑直回了自己的臥室。
又親自去浴室放了洗澡水,出來的時候準備抱許連臻進去。許連臻訕訕地退了一步,低聲道:「我自己可以的。」
蔣正楠也不惱,語聲輕柔:「你好了叫我。」
環顧熟悉的擺設,知道自己終於是安全了。水溫很舒適,好似冬日裡在陽光下烘烤,暖暖洋洋地叫人直想嘆息。
許連臻靠在大大的浴缸里,似睡非睡,不知道怎麼的又想起吳明的臉,心裡一驚,手腳發冰,驀地睜開眼,大口地喘氣。
「怎麼了?」是蔣正楠的聲音,透著隱隱的慌急。許連臻往上一瞥,近在咫尺的真的是蔣正楠的臉。
許連臻搖頭:「沒什麼。」蔣正楠也沒有再多問,逕自在浴缸邊坐了下來,取過了洗髮辱。
許連臻愣愣地瞧著他的動作,有一點明了又似很不明了。只見他修長的手一點點地探了過來,觸碰到了她的髮絲。他的手指修長有力,緩慢又溫柔地滑過她每一根髮絲,打磨出無數的泡泡。
許連臻迷茫地發怔,這樣的場景似乎很不對……兩人這般的靜默,濕潤的空間裡氣氛曖昧旖旎……許連臻想起盤旋在心頭的疑問:「吳明……他為什麼會綁架我和璇璇?」
蔣正楠的手指微頓,溫軟望進她的眼道:「都過去了,不要再去想了。你只要知道,這個人以後永遠都沒有能力再來傷害你了。」
她圓圓的眼睛微張,迷茫純真。他緩緩地低下頭,輕柔地道:「你現在很安全。」
許連臻怔忪了起來,漸覺眼角發酸,保護性一般的立刻閉了眼,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眼裡的濕潤。
她第一次無比乖巧地任由他在頭頂溫柔摩挲,任他用水沖洗泡泡……許連臻睡著的時候也是蜷縮成小小的一團,黑髮散在腦後,鋪在枕頭上,臉越發眉眼細緻,小巧可人。她就這樣側臥著,靜靜地呼吸,活像用粉色玉石雕成的人,惹人憐愛。
蔣正楠的手指心疼地觸摸著她的臉,不禁想起初見她幾乎赤裸的那一剎那,心頭刺痛憤怒,猶如被老虎爪子狠狠撓過,直想把那個姓吳的給剁了。
他從未知道,原來這一年多以來,她竟在不聲不響中一點一滴滲透進了他心裡。宛如中毒,他不知道自己中了多深,只知道在那最緊要的關頭,他想到的不是璇璇,竟然是她。
可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中了那種叫「許連臻」的毒的呢?蔣正楠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他身邊自然不缺女人,就算是如今,也是如此。
唯一能夠想起來的是那次去度假,許連臻想法設法避開他的樣子,便如同老鼠在躲著貓,讓他不禁好氣又好笑。她又不是非要她不可。只要他願意,女人都可以繞洛海市幾圈了。於是,當天晚上便回了七島滋滋潤潤地享受了杜維安的全套招待。
可是那次很奇怪,就算身旁美女萬般殷勤地服侍,可他腦中總會不經意地閃過她的臉,甚至還不止一次鬱悶萬分地想到,她若是知道他不在那裡,絕對會鬆口氣。
後來他也曾想過,留意她,慢慢地被她吸引,難道是因為從頭到尾與她的一切都是他強迫得來的關係?
她一直喜歡的是葉英章,無論是第一次還是後來發生的每一次,都是他強要來的。她不像別的女人對他的容貌、家世、身家數字感興趣,她巴不得早點擺脫他。或許因為特別,所以讓他覺得新奇、刺激、好玩,然後就漸漸地被吸引。
多少有些關係吧。因為得不到,所以他越是想要得到,也或者說想要好好享受她所能帶給他的所有愉悅。這大約便是一開頭的時候他放縱自己與她玩下去的原因。
可是誰想過呢,一點點地發展下去,到了如今。
其實早在楚隨風走錯房間,睡在她床上的那一天,因為楚隨風一句輕佻調笑,他當時一拳揮了過去,令聶重之等人萬分詫異地愣在原地。事後,他瞧著自己隱隱作痛的手掌,也茫然萬分。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在發什麼瘋。不過一個女人而已。
那個時候他有想過要踩剎車的,可是後來還是忍不住。她總是在不經意間誘惑他,讓他一點一點地沉醉。如今,如今怕是要踩也已經來不及了。
吳明上次在門口輕薄她後,便被他找人擺了一道。可沒想到卻害得她後來崴了腳,他當時便有說不出道不明的心疼。對吳明更是火冒三丈,暗地裡讓人封了他的財路。雖然做的隱秘,但多多少少有人知道,所以她和璇璇才有了這次的無妄之災。
若不是這次她出事,蔣正楠大約一輩子也不會去觸碰在不在乎她這個事情。
那個晚上,許連臻不知道,蔣正楠怔怔地瞧了她一個晚上。
既然心疼她,捨不得,那就好好寵她唄,他蔣正楠又不是寵不起。
一連幾天,蔣正楠都沒有去上班。葉英章大約也請了幾天假,連臻星期六和星期日,一連在蔣家住了好幾天。
這日下午,北風呼嘯,大雨滂沱。蔣正璇提議看電影,其他三人自然也沒有反對。於是蔣正璇就拖了葉英章去選片子。
許連臻雖然住了很久,倒是從來沒有在視聽房裡看過電影,進來後發現大開眼界了,有很多的經典老片子。蔣正璇取了好幾部片子,猶豫不決,問了葉英章又問了許連臻。其實也是白問,大家也都隨她的意思,最後便選了部《鐵達尼號》。
當年這部電影放映的時候,許連臻還很小,但倒是記得那個時候明信片上、照片、牆畫上鋪天蓋地都是兩個人站在船頭舉著雙手飛翔的經典鏡頭。那個時候流行錄像,惠姨還租了錄像帶在家裡放過,她懵懵懂懂地看了一遍。可是這麼多年了,基本情節都已經忘光了。
可這次重看,不知道是畫面效果和視聽效果好的緣故,還是其他,當cháo水湧上,傑克和露絲被攔在鐵欄後面的時候,許連臻心都提了起來,直想捂著雙眼,不願再看。
有隻手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蔣正楠的聲音在耳邊低低熱熱地響了起來,大約是覺得她的模樣好笑,調侃道:「怕什麼?現在如果這兩人死了的話,後面的一小半還怎麼放下去?」
許連臻不禁忘了他一眼,卻只望見他的一雙眸子在昏暗的光線里好似寶石般熠熠生輝。
後來,那隻握著她的手一直沒有放開過。許連臻很久以後一直記得,當電影裡的男主人公對女主人公說「你跳我也跳」的時候,有一個人,在那一刻與她十指交纏。
葉英章在不經意地轉頭間卻瞧見了十指緊扣地那雙手。他怔怔地瞧了幾眼,失落酸楚地移開目光。自己曾經也是這般地握過她的手,可是一鬆開,就再也回不去了。
如今終於是知道了,很多東西一錯手,就永永遠遠不會再回來了。
許連臻醒來的時候,也已經極晚了,耳旁的呼吸均勻綿長。有隻手將她牢牢地固定在他懷裡,她不用轉身也知道那個人是誰。
冬日的漠漠時光,有這樣一個人可以暫時相依相擁,許連臻有種難以說出口的心安,不再惴惴不安的惶恐,她再度緩緩閉眼,安穩地墜入夢鄉。
再度醒來時是被敲門聲鬧醒的,是蔣正璇的聲音:「大哥,連臻,吃飯了。再不起來,不等你們了哦。」
身旁的那個人也醒了,手沿著她光裸的肌膚輕輕地向上滑。許連臻倒吸了一口氣,卻聽見他的低笑聲。他壓了上來,她不敢出聲,只好輕咬住他的手臂。他極是耐心,溫柔地逗弄,這般那般……她仿佛是一顆糖,在他身下蘇軟成汁……
蔣正璇的聲音似又響了幾遍,可她無力地抓著被子,咬著枕頭,在他的身下發出嗚嗚嗚的聲音,終是讓他為所欲為了……他終於在她唇間吁出了滿足的嘆氣,與她十指相扣。
在昏昏沉沉中,有那麼一瞬間,她幾乎有了錯覺。似乎時間變得格外綿長,呼吸變得那般飄渺,唇際廝磨,輾轉吮吸,這一刻似乎十分稀有,從未有過的奢侈。
或許只是一秒,也或許是過了許久許久,最後,他又親吻了她的唇,然後起身去了浴室。
她聽見了浴室的門合住的那一聲輕響。她身子酸軟無力,連抬手的力氣也沒有。
浴室里淅淅瀝瀝的水聲小了下來。蔣正楠穿了條浴袍,閒閒地走了出來,靠在窗邊的沙發上。
只要他在,偌大的空間就會莫名其妙的窒息起來。許連臻閉了眼,假裝睡去。也許半個小時,也許一個小時,他居然還是沒有離去。她身心俱疲,又覺得被褥鬆軟香甜,後來便真的沉沉睡去。
她居然睡得極好,醒來時已是紅日西沉,暮色漸起。光線透過紗簾,淺淺幽幽地照進來。
她微微睜眼又閉上,不由得恍惚了起來,好似回到很久前的時光,她還是父親手心裡捧著的寶。大學裡頭,下午沒有課,她都早早回家,累了倦了,就賴在床上睡一個下午。偌大的別墅安靜無聲,父親總不在,只有惠姨一人,見她晚飯時間還不下來,便會輕輕巧巧地上來敲門:「連臻,該吃飯了。廚房的阿姨已經做好飯了,再睡下去,當心餓出胃病來。」
頭在枕頭上輾轉,磨蹭許久後,她才會像只懶貓似的慵懶伸手,懶洋洋地回話:「嗯……惠姨,這就起來了……」
那個時候的她總以為世界會一直如此靜好。天塌下來也不怕,父親總會替她擋著的。可是……可是才一恍惚……這恍惚其實並不長久,才不過四年光景而已。可是這個世界早已經天翻地覆了----惠姨自從父親被扣押後,就再沒有出現過……她不是沒有恨過,只是……只是後來連恨的力氣也沒有了。連她一直深愛的葉英章,原來也只是對她「逢場作戲」而已,為的是將她父親送入監獄。她那個時候,渾渾噩噩的,活死人一般,連怎麼出庭,怎麼被判入獄的都不知道。
大約是哀莫大於心死吧。她甚至數度呆呆地望著監獄裡白白的一堵牆壁,曾經不止一次地幻想一頭撞上去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