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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4:27 作者: 梅子黃時雨
無奈地威脅:「還跑……好了……你的竹筍炒肉逃不掉了!」
蔣正楠一下車,就聽到屋後糙坪傳來的聲音。他當然知道這個聲音是誰,只是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麼俏皮百變的。
蔣正楠站在原地,忽然記起,她只比璇璇大兩歲而已。朝著那聲音的方位走過去,只見她捏著水管,赤著足在糙坪上追著小狗洗澡。她穿了一條嫩黃色的裙子,V字領中袖的最簡單款式,奔跑追逐間,倒似一朵朵的花,翩然盛開。
追逐了許久之後,總算是洗好了。許連臻取過擱在一旁的毛巾,幫小白溫柔地擦拭起來。低著頭的模樣甚是認真關注,令人莫名地都有些嫉妒那隻小狗。
大約是擦拭的時候小白因為舒服,聽話地趴著,不停地伸舌頭舔自己瓜子上的毛。她的側臉弧度精緻柔和,露出一截弧度優美的白皙脖子,不停地揉著小狗的脖子,嘴角一抹溫柔的笑意。
許是陽光下層層碎裂著的炫目波光,蔣正楠不由得眯了眯眼睛,一瞬間的怔鬆了。再睜眼,只覺得金黃的光線鋪天蓋地將她籠罩其中,滿目初夏明媚。
蔣正楠這個時候是不知道的,這畫面後來會一直銘刻在他腦中,再無法抹去。
許連臻抱著小白,茸茸的毛髮輕柔鬆軟,還散發著淡淡的橙香味。她輕嗅了一口,將小白這般抱在懷裡,只覺得安心妥貼。這世間,大約只有小白是她的伴吧。它知道她對它的好,不會輕易離開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許連臻無形之中只覺空氣異樣,緩緩轉身,只見那個已經出差將近一個月的高大人兒就站在不遠的身後。許連臻反射性地一僵,臉上的笑容頓時止在了嘴角。
從蔣正楠的角度,卻正好瞧見她嘴角含著的甜美笑意如同雨打後的杏花一般慢慢地委頓了下去,到最後,終不可見。
或許屋子裡空曠冷清得久了,一下子多出了個大活人,許連臻還真不習慣。她抱著小白進了自己一直住著的客房,心想著自己是雀占鳩巢,如今主人回來了,也應該將她打發回海邊了吧。事實上,他出差後,她也問過賀君是否安排她回海邊,可賀君只說了句,等蔣先生回來再說。後來倒是把小白給她弄了過來。
下樓吃飯的時候,許連臻倒有片刻的微愣,蔣正楠居然已經在餐廳了,似在等她。一直等她入座後,他才拿起了筷子。
他亦無話,整個屋子裡只有骨瓷用具間偶爾輕觸發出的「叮叮」的清脆聲響,似水波般在寂靜的空間漣漪開來。
他倒是一副愜意自如的樣子,端著骨瓷碗在喝湯。廚師熬的廣式煲湯確實很夠火候。她一如往常地吃了一小碗,放下了筷子。
半夜的時候,她猛然驚醒。有人俯了下來,一點點地在親她的唇,呼吸灼熱……他早上起來的時候她就醒了。他似乎有些不對勁,不停地打噴嚏。許連臻一直聽到他車子離開的聲音,這才起床。
這一日,賀君很早來接她,把她帶到了某個地方類似私人會所的地方,交給了一個明艷照人的女子:「舒小姐,麻煩你了。」
那舒小姐微微一笑,便有一種艷色咄咄逼人而來:「麻煩說不上,我這種小本生意的,可是希望你們蔣先生多多來麻煩我。」賀君含笑不語,神色甚為客氣。
那舒小姐和幾個人將她帶上了二樓,進了一間精緻的房間,然後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了她一番,隨即利落地吩咐道:「去,將前兩天新到的那幾款禮服拿來。」
各種的款式,各種的顏色,如畫卷般一條條地在面前鋪呈展開。許連臻只負責靜靜地站著,恍若局外人,看著舒小姐輕蹙眉頭,仔細思量的模樣。原來,這樣的大美人,連皺眉也這般好看。
最後那舒小姐抬頭,似下定了決心:「小薇,來,幫她試穿玫紅那款小禮服,然後再試那款白色單肩款。」
那個叫小薇的可愛女子,拿了禮服,朝許連臻微笑:「許小姐,這邊請。」引她進了寬大的更衣室,裝點得舒適精緻。
許連臻覺得尷尬,朝小薇笑了笑:「我自己來就可以了。」小薇點了點頭,放下手裡的禮服:「好的。我就在外面,有什麼事就叫我。」
許連臻出來的那一剎那,那舒小姐倒是怔了怔,然後緩緩一笑:「這禮服不錯,很適合你。」
其實這條淡玫紅的抹胸小禮服款式很普通,長度在膝蓋略上,但腰間點綴了寬寬的黑色,腰側用精緻的蝴蝶結輕輕一收,立刻將她纖濃有度的身材勾勒了出來,她的皮膚本就白,被玫紅一襯,更顯瑩潤細膩。
許連臻又進去換了第二件,是單肩的白色輕紗的拖地禮服,綴滿了無數的夢幻水晶,好似水滴,順著裙擺,蜿蜒流淌而下。
出來的時候,小薇等人都不約而同的贊道:「許小姐穿了真的很好看。」那舒小姐似也很難決定,最後只含笑著問她:「許小姐,你的意思呢?」
許連臻垂下了眼帘,淡淡地道:「我聽舒小姐的!」
舒夢自然是個人精,轉身就給蔣正楠打了電話:「試了兩件,每件都漂亮得很,我都下不了決定。」
蔣正楠輕笑了一聲:「她的意思呢?」舒夢跟蔣正楠也熟,直截了當地道:「她跟你以前帶來的那些完全不一樣,冷淡得很,到現在沒跟我說上三句話,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一副隨便我處置的樣子。」
蔣正楠輕「哦」了一聲,不置可否。舒夢笑了出來:「你轉性了啊,從來沒見你有過這樣子的女伴。難不成玩夠了,真的想定下來了啊?」
蔣正楠在電話那頭輕笑,語氣懶散:「你說呢?」舒夢嘖道:「我才沒工夫管你是不是,我只管收錢。說吧,你想你女人今天穿白色還算是枚紅色?」
蔣正楠一笑,隨意地道:「我一向相信你的眼光。」舒夢可有可無地「哦」了一聲,反正大老闆無所謂,她就更無所謂了。才正準備掛電話,只聽蔣正楠的聲音頓了頓:「枚紅的吧,另外把白色的也打包了。」說罷,電話已經掛上了。
許連臻自然是不知道裡頭的故事,只曉得那個舒小姐後來過來,笑盈盈地吩咐小薇她們帶她去做全身SPA,然後又做頭髮又化妝的。
最後,一個眉目如畫、衣著精緻的女子娉娉婷婷地站在了落地的大鏡子前。
許連臻望著落地鏡子裡的自己,有一瞬間的晃神,這個風情萬種的女子,真的是一年多前還在監獄裡的自己嗎?
賀君來接她的時候,反應幾乎與她如出一轍,明顯地吃驚。
賀君隨即送她去了目的地,是個宴會。她隨著賀君下了車,步入別墅的大廳。
大廳的水晶燈璀璨奪目,長桌上鋪著潔白精緻的蕾絲桌布,各式銀光閃爍的器皿,實食物精美,酒水繽紛。
蔣正楠正站在一群人中間,賀君上前在他耳邊說了一句,他握著酒杯,緩緩轉身。
似所有的光線都聚在她身上一樣,她換了個禮服小包,盈盈地站在他身後。已經過肩的長髮微卷,撩人一般地披在肩畔。
玫紅的顏色果然很適合她,這件禮物將她精緻的雙肩和鎖骨,還有纖細優美的雙腿展露無遺。
蔣正楠走向了她:「跟我來。」她隨他沿著蜿蜒的樓梯,一直到了三樓的最裡頭的一個臥室。他取出了一個絲絨盒子,遞了給她。
許連臻抬眸,蔣正楠正凝視著她,嘴角的笑意若有似無:「打開看看。」
一般按電視或者電影裡的劇情,這一打開,肯定是份珠寶。果然,一打開,入眼的是一串璀璨的孔雀項鍊,鑽石綴成的羽翼晶亮閃爍,猶如星辰串就而成,漂浮在半空之中,點點閃爍。
蔣正楠輕緩地伸手將珠寶從盒子裡取了出來,替她掛在脖子上,觸感冰涼。許連臻心底苦笑,想不到第一次帶這種頂級珠寶的她,唯一的感覺只是冰涼而已。
蔣正楠的目光落在鑽石上,微笑單薄,良久不語。最後才道:「今天是璇璇的生日,在宴會上,雙方的家長會宣布彼此聯姻的消息。」
許連臻杵在原地,該來的總歸要來的。她指尖微動,儘量地穩定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看起來與往常無異:「那我做什麼?」
蔣正楠微微勾唇,凝望著她笑了笑:「我什麼也不需要你做。」
訂婚了!就離結婚僅一步之遙了!
她是不是該拍手慶幸啊!甚至放煙火慶祝自己即將解脫呢!
許連臻跟在蔣正楠身後,一步一步地往樓梯走去。頭腦清醒又模糊,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靈魂已經出竅了一般,在上方冷冷地瞧著自己現在的一舉一動。
她咳嗽了一聲,滯滯地道:「不好意思,我想去一下洗手間。」蔣正楠點了點頭:「我在樓下等你。」
許連臻又回到了方才的房間,在洗手間待了許久,久得讓她自己都覺得再不下去,有人就要派人進來找她了。她其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待這麼久,她其實也並不覺得特別難受啊什麼的,葉英章早就跟她沒有半分關係了。只覺得一切都是虛幻的,麻麻木木,似在一片虛境之中。
她知識用手掐了掐臉,嗯,還是會疼。她抿了抿嘴唇,試圖扯出一個微笑。
出來的時候,她已經覺得一切都在慢慢恢復之中了,空氣中有清新躍動的音符,有嗡嗡的人聲,甚至還有食物的香氣……一切的一切紛至沓來……
走廊轉彎處的房間有扇門虛掩著,有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大約是三樓極安靜的緣故,所以就算隔了門,還是被她聽得一清二楚:「媽,你們怎麼這樣子。你們怎麼能不問問我,就要在晚會上宣布呢。你知道的,我跟璇璇從小一起長大,在我心裡,一直把璇璇當自己妹妹……「媽,我不愛璇璇。我不能跟她訂婚,你明不明白?」
「英章,媽不止明白,媽心裡明白得跟鏡子一樣。你不愛璇璇,你愛的是那個叫許連臻的女人,是不是?」
如此突然地從別人口中聽到自己的名字,許連臻不由得停住了腳步。
房間裡好一陣子沒有聲音傳來。
「英章,那媽問你,你覺得你跟那個叫許連臻的可能嗎?且不要說爸媽不會同意你跟她在一起,就算先不說這個,你覺得那個許連臻願意跟你在一起嗎?
「她爸和她可是你親手抓了送進監獄的!英章啊,你難道就不能好好想想,你跟她可能嗎?」
葉英章乾澀沙啞地道:「可是,媽,我真的只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