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2023-09-26 20:24:27 作者: 梅子黃時雨
    葉英章怔怔道:「連臻,你恨我,你一直在恨我,對不對?」

    許連臻抬頭直視著他,無聲冷笑:「我當然恨你。葉英章,你不會到現在才明白我恨你吧!你知道嗎……」她放緩了聲音,深深地望進他眸子裡,一字一字地道:「葉英章,你聽著,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你。」

    她再沒有看他一眼,徑直離去。她穿了一雙高跟靴子,每走一步,便會有輕微的「嗒」一聲傳來。可葉英章此刻只覺世界靜至寂然,唯有這一聲又一聲的「嗒」「嗒」「嗒」之聲如暮鼓晨鐘般傳入耳中。每一步都像似踩在他心內的最脆弱之處發出來的。

    她恨他!一直以來都恨他!一直以來都毫不掩飾的恨他!

    唯一不同的是,這一次她將恨意說出了口!

    連臻憑著胸口的那一口氣走出了轉角,在轉過的走廊的那一剎,那口氣吁了出來,便覺身子一下子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似的,雙腿酸軟如泥,幾乎撐不住自己了。

    只要想起是他親手將她和父親送入牢中之事,每每都會痛徹心扉。如今這般說出來,當真如剜心一般。當年那個對自己柔情蜜意的人,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一切都不過是演戲!

    她唯有扶著牆才不至於使自己軟到在地。

    深吸了一口氣,忽然覺得異樣,抬頭,只見蔣正楠正站在不遠處,目光鋒銳如刀,一動不動地望著她。

    飯後,由於蔣正璇興致高昂,便去了咖啡館。原木的小桌上燭光搖曳,暈暈暗暗的光線將四人的面容照得淺淡不一。

    蔣正楠一手擱在連臻的椅子上,一手輕叩著節拍,敲擊了桌面。而連臻則低了頭,在攪拌咖啡。杯子溫熱,捧在手心,乾燥溫暖,似能驅逐指尖每一處的寒冷。

    兩人這樣的畫面,在旁人看來,卻是這般的靜匿動人又賞心悅目。

    許連臻她一直喜歡這樣子的咖啡館。以前,兩人在M市逛街的時候,她最喜歡的流連之處,便是安寧靜逸,隱隱透著低柔音樂的咖啡小館……對面的那個人曾經問過她畢業以後想做什麼。當時的她,哪裡有什麼崇高理想啊。猶記得她捧著熱熱的咖啡杯,喝了一小口,眯著眼睛,舒服的嘆氣。

    她一直沒有說她有什麼理想。他有一次就就笑呵呵糗她:「你不會是混吃混喝等死吧?」她皺著鼻子,嘟著嘴道:「你才混吃混喝等死呢!我以後啊,要開一家這樣的咖啡館。小小的房子,四周綠藤纏繞,一年四季屋前鮮花如雲……」他手支著頭,那個時候只是隨便聽聽,不可置否……現在卻是想回也回不去的美好光景了。

    葉英章也一直記得,那個時候店裡的客人並不多,除了他們,還有一對情侶,空曠的有點冷清。那對情侶在一頭喃喃細語,不知道說了什麼。後來,那個男孩子站了起來,走向了咖啡店中央擺放鋼琴的位置,坐了下來,回頭朝自己的女伴溫柔一笑。

    漂亮生動的音符在他的指尖慢慢滑出,彈的居然是一首普通的生日快樂歌,可每個聲音,每一個婉轉跳躍,都似有生命般,在所有人的心底盪起漣漪。

    那男子和的生日快樂歌也十分好聽,一字一字,珠圓玉潤,從他口中淺淺地流瀉而出。那人一邊唱,一邊含笑著望著自己的女伴,旁若無人一般,目光裡頭有隱約閃動的脈脈愛意。連他們這些路人觀眾都覺得美妙之極。一首曲罷,那人走向了女伴,驀地屈膝跪了下來。

    那是連臻她第一次看到別人的現場求婚,場景真的像電影裡頭般浪漫,不由地興奮吃驚。可又覺得這般的美好,好似天底下除了這一瞬,再無其他更美好的事了。

    她永遠記得當時她抬頭望了葉英章,誰料到他也正凝望著她。兩人視線一膠著,便迅速彈開了。她的臉,一直到脖子處都熱辣辣地燙。

    此刻的音樂聲輕柔低緩,許連臻只覺得自己似在回憶裡頭載浮載沉,痛苦酸澀幾乎要將她溺斃其中了。

    許連臻放下了手裡的杯子,轉頭朝蔣正楠低聲道:「我想回去了。」蔣正楠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猶如寒夜裡頭的星光,絲絲分明。頓了頓,含笑著道:「好!」語音甚是低沉,輕輕地晌在耳邊。

    出門的時候,蔣正楠拖著她的手回頭問道:「我們回家。你們呢?」蔣正璇轉頭望著身邊的葉英章,似乎在等他回答。但葉英章心不在焉似的,好像根本沒有聽到。

    蔣正楠瞧了一眼手上的腕錶,十點也還未到,便淡淡一笑,提議道:「要不,你們也一起來。難得今天這麼高興,我開瓶好酒。」連臻心頭一顫。她今晚一點也不想再看到葉英章了。

    蔣正楠的話音剛落,葉英章已經抬頭,答應了下來:「好啊。反正時間還早。蔣哥家裡又多的就是好酒。」

    蔣正楠笑著轉身,沒有人看到他的的目光在轉身的瞬間迅速冰冷了下來,笑容亦是,倏然不見。

    葉英章和蔣正璇一輛車。而蔣正楠的車子裡只有司機一人,賀君顯然已經下班了。又是一片窒息的靜。許連臻一坐上車,便不著痕跡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緊挨著自己這邊的車門而坐,儘量離他遠遠的。他的目光注視的前方,面色陰冷,給人很沉重的壓迫感。

    這是她第一次到他居住的地方。大而高深的客廳,精緻的歐式設計,居然還有壁爐。

    蔣正楠轉身招呼他們:「你們坐,自己招呼自己。我去換一下衣服。」低著頭在連臻耳邊道:「跟我來。」熱熱的氣息輕拂而來,連臻低了頭想不著痕跡的躲開。殊不知在有人眼裡,這般的細語喃喃,真的猶如一對熱戀中難分難捨的男女。

    連臻的眸色裡頭有著明顯的拒絕,甚至有一絲害怕。蔣正楠擒著笑,語氣低而冷:「上來。」語音未落,蔣正楠拖著連臻的手,一起上了樓梯。走到轉彎處,含笑著轉頭,朝大廳里的兩人道:「璇璇,你們自己去吧檯的酒櫃裡頭挑吧。隨便哪一瓶都可以?」

    蔣正璇嘻嘻一笑,調皮地道:「哥,是不是你珍藏的那幾瓶心頭好也行……」 蔣正楠含笑不語,拉著連臻消失在了樓梯處。葉英章抬頭怔怔望著出神。

    這也是連臻第一次進入男人的臥室,當然這男人中得除了她爸許牟坤之外。黑白灰的設計,流線型的線條,很符合所謂精英男士的風格,但是在女人眼裡看來總歸是太硬朗了些。

    他從兩扇自動移門進入了更衣室。許連臻站在門口處,一動不動地杵著。不過片刻,蔣正楠出來了,換了一件白T恤和黑色V字領的毛衣,穿了條米色的褲子,配了H的黑色皮帶。很休閒的打扮,一下子令他少了幾分的嚴肅,多了幾分的年輕。

    他邊整理著袖口,邊走了出來。抬頭,朝連臻道:「把外套脫了。」連臻有些不解。蔣正楠上前幾步,站在她面前,直直地看著她。他的眼睛深邃,嘴唇的形狀優美,就這麼輕輕一抿,淡淡的道:「你好像太僵硬了,一點也不入戲……」

    他的頭一點點的俯低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她耳朵出現了問題,她覺得他連聲音亦低沉了下來:「這樣不行的……」

    他的臉放大似的出現在了她面前,她忽然一驚,那日的記憶一下子涌了上來,她害怕了起來,猛地往後一退。他的手伸了過來,一把摟住她的腰,唇毫不遲疑地落了下來,封住了她微張的唇……她反應過來,推著他的胸膛,卻怎麼也扯不開,也推不開去。他激烈的吸吮著她嫩嫩的唇瓣,甚至是咬住她的下唇,逼迫她張口,與她唇齒糾纏……最後,他放開了她。她一仰手臂,揮了過去。蔣正楠一手握住了她的手,另一隻手的指尖在她臉頰處輕輕刮過,深沉的黑眸閃著微亮的光芒,似黑夜裡的星光點點,語氣極低:「做戲也要做全套的。你以為你這點小伎倆就能輕易把葉英章騙過去。」

    她茫然地抬眸望著他。蔣正楠冷笑了出來:「你也不想想,葉英章是什麼人?堂堂警校畢業的高材生!」

    她站在了那裡,身體冰涼,可唇齒間糾纏的熱度依舊還未散去,灼熱異常。

    後來下了樓,連臻明顯感覺到蔣正璇和葉英章的目光若有似無地停頓在她的唇上。蔣正楠自然也看到葉英章的視線,更留意到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痛苦。他滿意地順著望了連臻一眼,唇畔紅腫,臉上明媚羞澀之極,留著他方才放肆的痕跡。

    他心情大好地倒了四杯酒,取了一杯,遞給了許連臻。含笑著湊了過來,又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嘴角勾著誘人淺笑:「來,嘗一口。」

    葉英章的目光又落在了她身上。許連臻不經意地抬眸,與他的視線撞在了一起,只一秒甚至更短,她立刻不著痕跡的移開。葉英章眼裡的有萬語千言,但最後還是如火般慢慢熄滅了下去。

    她舉起了酒杯,與蔣正楠伸過來的酒杯輕輕一碰,飲了一口,唇齒間儘是苦澀甘醇。

    五福大學校園裡有一片很著名的樹林,在學生中呢稱「愛情森林」。旁晚時分,總有許多的男女在那裡成雙成隊的出入。

    那天,葉英章牽著她的手,坐在角落的長椅上聊天。他很突然地止住了話語,她不解地轉頭看他。只見他的目光尷尬地落在不遠處,有對情侶正在熱吻。他似乎想找話題,蹭地一下轉了過來。她避之不及,他的唇輕輕地刷著她的唇而過……兩人都明顯一震,不約而同的別過了頭……她心裡頭如同小鹿亂撞,卻又是那麼般歡喜快活。這是她的初吻,來的這麼地措手不及,仿佛身處雲端,望見了世間的一切,只覺得漂亮得那般不真切。那一切,只因那個人是葉英章。

    初吻的滋味是什麼?她早不記得了。但那種緊張忐忑,卻是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就如同一個人永遠忘不了那個初戀的人一樣。

    可是她的卻不同,因為一路都是葉英章在演戲。然後現在風水輪流轉了,輪到她了。可是就算是現在所有的一切,也都是拜他所賜。

    葉英章或許真的和她有緣分的,但百分百的是孽緣。

    沉浸在回憶裡頭的許連臻無意識地握著杯子,慢慢地飲了一口又一口。

    蔣正楠又給她倒了一杯,目光沉沉,若有所思地落在她身上。

    蔣正璇拉著葉英章的手,在角落的架子上挑唱片。清清地旋律悠悠而來,是蔡琴的《被遺忘的時光》:    是誰在敲打我窗,是誰在撩動琴弦那一段被遺忘的時光,漸漸地回升出我心坎

    記憶中那歡樂的情景,慢慢地浮現在我的腦海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