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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24:27 作者: 梅子黃時雨
手微動,調出了整幢別墅的畫面。顯然她還沒有睡,臥室裡頭燈光還亮著。
賀君想到一事,沉吟了一下,方道:「蔣先生,我前兩天去過海邊別墅……那邊的人說許小姐最近一直房間裡……」蔣正楠沒有說話。賀君道:「許小姐有一次曾問過可不可以給她弄條小狗?」
外頭一瞬即逝的街景,商家為了抓住商機,紛紛打出了各種的大幅廣告,紅紅的橫幅,紅紅的燈籠,一片的歡天喜地,熱熱鬧鬧。好像天地間除了這個過年,已經別無他物了。
好半晌,蔣正楠的話緩緩地在車子裡響起:「你就去給她弄一條吧。」。
賀君愣了愣,片刻才應道:「好。」有那麼一瞬,他還真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蔣正楠有輕微的動物過敏症,他不喜歡小動物也是出了名的。就算他一直住在自己外頭的別墅,但小姐蔣正璇到現在都還是不敢輕易在蔣家大宅裡頭養寵物。
連臻在房裡的時候,隱隱聽到了車子駛入的聲音。她心一顫,第一個動作就是跳下沙發去鎖門。
她至今都不敢回想那日兩人之間所發生的事情……-可是就算她不去想,但事後幾天,身體殘留的酸痛感還是不時地提醒她發生過了什麼……甚至第二日,她還在浴室的大理石台的明顯位置上看到了一盒藥,上頭大大的幾個字「左炔諾孕酮片」,她一開始還有絲疑惑的想著,這是什麼?但是眸光輕移到下頭,居然是五個略小的字「緊急避孕用」。
那一瞬,如果他在面前的話,她當真會衝上去與他拼命!千刀萬剮的心都有了!
可她什麼也做不了,只有呆呆地在屋子裡頭待著。要不是最後肚子餓的呱呱呱的叫,她在窗簾背後抱著雙膝幾乎快要成為了石像。
思緒起伏間,只聽車子發動的聲音響了起來,又駛了出去。
她胡亂按這遙控器,根本沒有一台電視可以看。門口傳來「窸窣窸窣」的聲音,好似有東西在撓門。這聲音她曾經很熟悉。當年的小白,她每次生氣將它關在門外,它就會在門上抓啊撓的,發出如此的聲音。
她倏得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果然,是一條貴賓犬,咖啡色的毛髮,一雙可愛的眼睛忽閃忽閃的。
她小心翼翼地彎下了腰,溫熱柔軟的觸感跟記憶里的一模一樣。她明知道這不是小白,當年的小白現在或許早已經不在人世了。就算在,也不知道在五福市的哪個角落了。這輩子,她估計是再也見不著它了。
怔然望了許久,這才緩緩地抱了起來,將它又松又緊地抱在懷裡:「小白……」淚就這麼落了下來,一顆一顆,濺在咖啡色的毛髮之上,晶燦的猶如水鑽。
曾經有個人笑著對她說:「明明小白是咖啡色的,卻給它取這麼二的一個名字……小白,小白……一聽就知道是條狗啊!」。
她薄怒道:「二……你才二呢!小白這名氣多好啊……對不對,小白。我就覺得小白好聽,小白好……」邊說邊給小白撓痒痒,而小白乖巧地「汪汪」幾聲以表示同意。
那人又氣又好笑:「好吧……你說好就好……」小白又「汪汪」了兩聲。他凝望著她,只是笑而已……那天的陽光正好,如箭般在頭頂直直地照she下來,日光瀲灩,將兩人籠罩其中。她和他亦好!
可誰知道,後來才不過短短數月光景,兩人走上了不歸路。再也回不去了!
年三十的那天晚上,照顧她的魯嬸要回家與家人團聚。回去前特地燒了四菜一煲,說是給她過年。
整幢屋子大約就剩兩個保鏢吧,只是他們從不進屋與她接觸。空蕩蕩的屋子安靜極了。她抱著小白,望著桌上熱氣騰騰的菜,一點一點的涼下去。
往年這個時候,父親總是會圍著圍裙,拿著勺子親自下廚,做滿滿一桌子的菜。個個都是她愛吃的。羅姨呢,在酒櫃前,隔著大廳,遠遠地喊過來:「阿坤,小臻,晚上喝什麼酒?」她抱著小白,蹭在父親身邊,每曰其名:端菜。實際上就是偷吃。
然後會喊回去:「羅阿姨,我不喝酒。你陪我爸爸喝,今天一定要喝茅台。」父親年三十喝茅台,已經是不成文的規矩了。而父親呢,總會樂呵呵地望著她,趕她出廚房:「去,去,去,一邊去。不要在這裡搗亂。」
她死皮賴臉地就是不肯走:「爸,我在偷師呢。以後等我會了,做給你吃。」父親有時候就會給她吃一顆「爆栗」,笑出了聲來:「就你……還是算了吧。我寧願啃白飯。」她跺著腳步不依:「爸,有你這樣的爸爸嗎?不鼓勵鼓勵,還在一個勁的潑冷水……」可還沒有說完,自己都抱著小白笑岔了氣……那樣的光景,此生不可再了。不由地悲從中來。抱著小白,縮在客廳的沙發上。屋裡里冷冷清清,淒悽慘慘。她就這麼怔怔發呆……忽然間,感覺眼角有溫熱的東西滑了下來。一摸,滿手的淚。終是再也忍不住了,頭抵著小白,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蔣家這個時候,則正是大團圓的光景。蔣父平日裡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但每年這個時候蔣家的團圓飯是雷打不動的。
按規矩,吃好飯是拿紅包。蔣正楠雖然三十出頭了,但因未婚,蔣父蔣母還是照規矩給了他紅包。但他也亦包了給父母。蔣正璇當然是全家最幸福的一個,拿紅包都拿到手軟。
蔣正楠見她洋洋得意地樣子,似笑非笑的逗道:「說不定我們家小璇啊,今年是最後一年拿了,所以哥特地給你包了個特大的。」按洛海市的規矩,女孩子一結婚就不能再拿父母老輩的紅包了。
蔣正璇自然聽得懂大哥的意思,嬌羞地低下了頭,紅紅的小嘴一撅:「哥……」蔣父蔣母含笑著望著一雙子女。對於葉家的葉英章,他們從小看著長大,知根知底,所以也樂見其成。
倒是兒子,也老大不小了。蔣兆國和陸歌卿對望了一眼,對兒子的脾氣自是了如指掌,他的事情啊可沒他們兩個老人插手的餘地。
許連臻倒是沒想到大年初一見的第一個人便是蔣正楠。由於晚上睡的很晚的緣故,醒來的時候也已經極晚了以往每年年三十的晚上,她都是整夜不睡的,倒也不是守歲,是陪父親去M市的法華寺燒頭香。現在想來,那個時候的父親雖然嘴上從不漏半點口風,但心裡頭還是誠惶誠恐,怕有報應,所以每次燒香拜佛捐錢,都是極虔誠極虔誠的。
那個時候她不懂,有一次還笑話他:「爸,你這麼大個人了,還信這個!」許牟坤聽了,難得的對她沉下臉來,訓斥著道:「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說著,還會朝佛像多拜拜:「小孩子不懂事。菩薩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裡能撐船。我給她多磕幾個頭當賠罪。」
一晃,真的只是一晃,人生都已經顛覆了。
她洗了把臉,瞧見鏡子裡頭的人,大約是昨晚大哭的緣故,眼皮腫腫的,像顆小核桃。大年初一的,好氣色才會有好兆頭。雖然她不大信這個,但是今天終歸是新年的頭一天。她的目光落在了大理石台上擺放的彩妝上。
略刷了點睫毛膏,塗了點粉色眼影,還在唇上點了點唇蜜。氣色果然一下子亮了起來,她扯了扯嘴角,鏡子裡頭的人也清清一笑。
抱起了小白,低低地問道:「小白,好看嗎?」小白耷拉著腦袋,半天沒有吭聲。她嘆了口氣,汲著拖鞋,慢慢地出了房間。
腳步忽然在樓梯上猛地停頓住了。有人雙手枕在腦後,腳擱在几上,閒適愜意地靠在沙發上,遠眺著一望無盡的大海……她身子反射性地僵硬了起來,發現這人正是別墅的主人!。
她腦中一剎那空白,也沒有時間去想他這麼一個大忙人,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她唯一的反應就是小白抱緊了些,拔腳轉身要回樓上房間。
那人似乎根本沒有發現她的存在,繼續維持著舒服的姿勢。
她才跑了幾階樓梯,只聽那人的聲音淡淡懶懶地從身後傳來:「反正該發生的都發生了,不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了。你身上我該看的,不該看的,都已經看過了,還躲什麼?」
她止住了腳步,緩緩地轉身,木然地道:「姓蔣的,你到底想怎麼樣?」賀君一直叫他蔣先生,羅叔,羅嬸都是。所以到目前為止,她還真的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麼?
蔣正楠沒有說話。室內一片安靜。
她知道她拿他什麼辦法也沒有!就跟賀君上次說的,就算你報警,就算告上法庭,法院會相信以蔣先生這樣身份的人會非法禁錮你嗎!那麼這次也一樣。
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事情會發展到這樣子的情況!。
本來她今年就會大學畢業,然後跟大家一樣找一份勉強能餬口的工作……也或許按父親說的,你喜歡就開家咖啡店,不想工作,就在家裡玩好了……可是,可是,一切都已經不是原先預計的樣子了!她畢不了業,甚至還坐了牢……她被他關在這裡,然後……為什麼會這個樣子呢?有時候,她真的好希望這只是她的一個夢,醒來,發現一切如舊。
那日她在別墅,望著樓下枯黃的糙坪,有想過跳下去會怎麼樣?可是理智告訴她,什麼也不會改變。父親不可能從牢里出來,一切都回不到過去---跳了也是白跳!
她以前總以為情到深處,她會把第一次給葉英章的。現在想來當初給了葉英章,那真的叫是可以拿塊豆腐撞死了。所以和這個人,至少還不是最讓人難以接受的。
她望著窗外灰藍的大海,悲涼地安慰自己,反正已經再沒有可失去的了。多有阿Q精神啊!她對於這既成的事情,甚至比上次坐牢接受的更快。
據說人生是一個拋物線,這三年來,她反正已經跌到谷底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那裡去了。
既然他不說話,她又何必奉陪呢。她抬腳上了一級樓梯。他的聲音才不急不徐地傳了過來:「在這裡住的還習慣嗎?」
她咬緊了自己的嘴唇,不語。不習慣,他就會放她走嗎?習慣了,又怎麼樣,難不成他準備讓她待一輩子!
蔣正楠不以為意:「我們談談吧。」她依舊不說話。他想談,她能不談嗎!
蔣正楠繼續著道:「我想讓你幫一個忙?或者說我想跟你做個交易。」
幫忙?他對她作這樣的事情之後,還妄想她幫忙!交易?她有什麼跟他好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