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救人還是找屍

    黑夜行走怕遇鬼，海上航行怕風暴，而此刻，瑪利亞公主號就陷入了這種危機。

    頭頂，烏雲密布；

    腳下，大浪滔天。

    遊客們剛剛經歷了那場突如其來的恐怖事件，還沒從驚惶中緩過神，就感覺到了身體不受控制的搖晃。

    不一會兒，廣播裡船長的聲音響徹整艘遊輪：「旅客們，大風暴即將來臨，瑪利亞公主號馬上起航，請立即回到各自的房間！重複一遍，請立即回到各自的房間！」

    遊客們頓時都慌了，不過兩分鐘，甲板上就再也沒了人影。

    除了楊瑞幾人。

    「船要開了？！」楊瑞呼啦站了起來，抬腳就衝下了二樓服務台，揪著一名工作人員的領子吼道，「不行，船不能開！我妹妹掉海里了，船開了，我們到時候去哪兒救人！給我停下！」

    工作人員差點被勒得翻白眼，嚴初雲和吳傑張小愛急忙將楊瑞的手掰開，他這才喘上了氣，咳嗽了兩聲，好脾氣地解釋道：「這位先生，您也看見了，這天兒不好，大風暴要來了。船現在不走，到時候想走都走不了了，這一船人的命，可就都交代在這兒了！」

    楊瑞的嘴唇蠕動了兩下，心臟仿佛被一根火鉗夾住，痛得顫抖。

    他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一船人的命和一個人的命，孰輕孰重，他分得清。

    可君少剛才在電話里說了，他馬上就會帶人過來救小梅了，他得在這兒等著啊，不然他們怎麼找得到小梅落水的地方。

    看著楊瑞糾結痛苦的神情，工作人員心下暗暗嘆息。

    真是可憐，這麼深的海，這麼惡劣的天氣，又過了這麼久，哪裡還有救上來的希望，恐怕人早就沒了。

    心裡便有些不忍，說道：「先生，您放心，我們船長已經記錄下了這裡的方位，我現在就去把數據給您抄過來，您到時候給救援的人看，他們應該會找得到的。」

    楊瑞沉默，嚴初雲忙道謝，跟著工作人員去將數據拿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揣進了兜里。

    船到底還是開了，在乘風破浪中，向著既定的方向駛去。

    兩個小時後，瑪利亞公主號終於走出了風暴區。

    烏雲散去，風停了，雨歇了，陽光從淡淡的雲層之中射下來，帶著暖暖的溫度。

    楊瑞抱著膝蓋坐在甲板邊緣，不言不語，身上仿佛籠罩著一層濃重的霧氣，涼涼的。

    這裡，是楊梅跳下去的地方。

    「吃點東西吧。」嚴初雲端來了一小塊蛋糕，蹲下|身遞給他，柔聲道。

    楊瑞眼珠子機械地動了動，眼神似乎毫無焦距，像是看她，又像是什麼都沒看，半晌，才沙啞著嗓子說了句「謝謝」。

    卻沒有伸手去接她手中的食物。

    嚴初雲的心湧上一抹刺痛，她抬頭使勁兒眨了眨眼，將眼裡的酸澀壓了下去，然後挑了一勺子蛋糕伸到楊瑞的嘴邊。

    「小梅臨走時最放心不下的，除了叔叔阿姨，就是你和君少了，她曾說，在她心裡，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最好的男人。楊瑞，就算是為了小梅，你也應該照顧好自己，是不是？」

    血色驀地爬上楊瑞的眼角，迅速蔓延，將他的雙眼燒成了赤紅的煉獄，他沉默了片刻，才慢慢地低頭，艱難地咬了一口。

    嘗到的，不是食物的甜美清香，而是難以下咽的苦澀。

    楊瑞猛然摟住了嚴初雲，緊緊的，他的下頜擱在她柔弱的肩膀上，似乎那是他此刻唯一可以依靠的救贖。

    嚴初雲急忙將手裡的蛋糕拿遠了一些，免得沾到楊瑞的衣服上，卻感覺到自己肩膀上傳來了一陣涼意。

    她心裡一酸，空著的手在他抖動的背上輕輕地拍了拍，像哄孩子一般輕聲道：「乖，不哭不哭，你是男子漢，男子漢要堅強，叔叔阿姨還在家等著你呢。」頓了頓又說，「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的。」

    楊瑞抱得更緊了，雞窩似的腦袋深深地埋入了她的頸窩，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支撐自己那顆脆弱不堪的心。

    正在這時，甲板上開始騷|動起來，有人指著天空大聲叫著：「快看，飛機！」

    楊瑞精神一振，像是終於等到了救星一般，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一定是君少來了，一定是！

    他急忙跑到甲板上空曠的地方，對著天上轟鳴的五架直升機拼命揮手。

    很快，一個個穿著迷彩服的軍人就順著繩索爬了下來，他們都是全副武裝，荷槍實彈的特種兵。

    只不過，卻不是華夏的兵，而是尼爾南的部隊。

    楊瑞有些失望，但眼下也只能求助於這些軍人了，他忙跑過去，請求對方救人。

    帶隊的軍官早就接到了君明遠的消息，知道他的未婚妻跳海失蹤了。他們也想盡全力找到楊梅，不管怎麼說，君明遠是華夏的將軍，還是陸軍參謀長，如果能找到他的家眷，對兩國以後的長期友好關係也是有利的。

    可當軍官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後，立刻就在心裡將「救人」默默地改成了「找屍」。

    別說剛好遇上了大風暴，就是在晴好的天氣里，隔了這麼久，沒有任何漂浮物支撐的話，哪怕會游泳也會被累死。

    急也沒用，人肯定是死了，大海茫茫，想找個屍體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而現在，這一船活人更重要。

    軍官對楊瑞說了一句「抱歉」，便開始安排部下調查取證，穩定人心，將屍體處理妥當，以及向軍部報告最新進展。

    楊瑞急了眼，衝上前就想再求求那人，兩名軍人馬上攔住了他，死活不讓他靠近。

    「你們！混蛋！」楊瑞氣得爆了粗口，可人家該幹嘛幹嘛，一點沒受影響，也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裝作聽不懂。

    嚴初雲將他拽到了一旁，低聲道：「算了，我們還是等君少過來吧。」

    畢竟不是自己的家人朋友，他們當然不會有切膚之痛，軍人以大局為重，她雖然能理解，但心裡到底還是難受的。

    船一直沒有停止航行，在此期間，楊瑞和君明遠又通了兩次電話，將這邊的情況告訴了他。

    君明遠似乎很平靜，有條不紊地召集了十名國家最頂端的潛水員，四名飛行員，和三名部下，坐上兩架軍用飛機，根據楊瑞提供的海上方位，前進。

    景宇浩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機艙前面的長官，心裡很忐忑。

    君明遠越平靜，他越忐忑。

    平時，哪怕楊小姐只是不小心扭了腳，君少都會表現得大驚小怪，好像天塌了似的；現在人都失蹤了，搞不好已經沒了，君少卻這麼鎮定，這太反常了，讓他有種毛骨悚然的恐懼。

    「老天保佑，希望楊小姐吉人天相，平安無事！」景宇浩閉上眼，在心裡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