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小月，我來陪你了

    哥哥想起了以前父親教給他的話，說迷路的時候，看樹哪邊長得好，哪邊就是南邊。一直沿著一個方向走，就能走出去。

    兩個孩子按照這個方法一直走，實在餓了就吃樹上的果子。

    山其實並不大，可是對於兩個五歲的孩子來說，那就是個森林。

    山上也並沒有什麼猛獸，也就偶爾碰到幾隻小動物幾條蛇。儘管如此，他們也足足走了一整天，跌了無數跤，才碰到了一位上山砍樹的老人家。

    老人家將他們帶回了家，雖然很喜歡這兩個孩子，但他孤老頭子一個，根本無力撫養，只好將他們送去了孤兒院。

    在孤兒院裡，他們總算能安定了下來，雖然比不上以前的生活，可至少不用擔心挨餓了。

    這樣的日子轉眼過了兩年，一對中年夫妻來到了這個孤兒院，想領養一個男孩，看中了長相清秀漂亮的哥哥。

    哥哥問能不能帶著他的妹妹一起去，中年夫妻拒絕了，說他們只想要男孩。

    看著嚎啕大哭的妹妹，哥哥死活不肯離開，好不容易等到的領養機會也丟了。

    院長告訴他們，很少會有人一下子領養兩個孩子，所以他們將來肯定是要分開的。他希望他們能聽話點，下一次不要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兄妹倆雖然年紀小，卻也聽出了院長的不高興。

    為了不分開，兄妹倆偷偷跑出了孤兒院，過上了流浪的日子。

    七歲的他們，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只能靠乞討為生，有時候討不到東西便只能餓肚子，最慘的時候，他們跟野狗搶過食物。

    這樣的日子又過了半年，寒冬大雪，兄妹倆躲在一個廢棄的破廟裡，凍得瑟瑟發抖。

    這麼冷的天，飯也討不到了，妹妹餓得頭暈眼花，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哥哥狠了狠心，冒著大雪跑出了破廟。

    他要救自己的妹妹，他不能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她死掉，死了就會像他們的父母一樣，再也不會出現了。

    哥哥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街上行走著，他經過了一個包子鋪，他看到了熱乎乎的肉包子。

    如果妹妹能吃一個包子，應該就不會死吧？他想著，手鬼使神差地伸了過去，拿起一個包子轉身就跑。

    不知道是店主沒有發現，還是天氣太冷店主懶得動，並沒有人追出來。

    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偷東西。

    父親常跟他們兄妹說，做人要堂堂正正，不可做雞鳴狗盜之徒。

    雖然父親不在了，可哥哥一直記著父親的話，也一直遵守著。

    可是現在，為了救妹妹，他打破了自己的信仰。

    哥哥把偷來的肉包子給妹妹吃了，妹妹果然多了一絲生氣。於是，他忍不住又去偷了第二個，第三個......

    人的貪慾之門一旦打開，放出來的可能是控制不住的惡魔。

    發現偷東西遠比乞討更輕鬆容易，得到的回報更多的時候，哥哥便不再出去乞討了，而是開始研究起了偷盜之術。

    從吃的，到用的，到錢...他偷的東西越來越多，而且極少失手——哥哥似乎在這方面有過人的天賦。

    這件事一直都瞞著妹妹，私心裡，哥哥也知道自己做的事不乾淨，他不想讓這種事玷污了妹妹單純美好的心性。

    但妹妹只是單純，卻不是傻，隨著東西越來越多，她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直到有一次哥哥鼻青臉腫地回來，在她的追問下，哥哥吐露了實情。原來這一次偷東西時不小心被人發現了，人家大概看他年紀小，只是教訓了一頓就放他走了。

    妹妹知道後並沒有如哥哥預料的那樣傷心難過甚至唾棄他。她只是輕柔地幫他擦拭傷口，然後告訴哥哥，她也要學偷盜之術。

    她說，他們是兄妹，是這世上最親的人，既然有福同享，有難也要同當。

    後來，隨著偷的東西越來越多，兩人的偷術也越來越精進，生活條件也改善了許多，他們走了許多地方，從來不在同一個地方逗留太久。

    妹妹是個善良的人，每到一個地方，碰到可憐的人，她都會施捨錢財食物。有時候實在沒辦法，她就會租下一個地方，將他們妥善安置下來。

    到了十八歲的時候，兩人已經是名震西北的「雌雄雙盜」，他們也再不滿足於小偷小摸，而是將手伸向了一些昂貴的古玩字畫。

    雖然因此被警方通緝，但兄妹倆並沒有放在心上。多年的歷練，他們早就練就了一番出神入化的偷盜之術，從來沒有被人抓到過。

    然而，世事無絕對。

    妹妹在那一年遇到了一個帥氣的年輕男人，對他一見鍾情，她向男人表白，卻遭到了拒絕。

    她不死心，幾次裝作偶遇，跟在男人後面討好他，但男人依舊無動於衷。

    妹妹回來後跟哥哥說，她愛上了一個男人，不想再偷東西了，她要定下來，結婚，生子。

    哥哥同意了，許諾再盜最後一次就收手，過正常人的生活。

    這麼多年下來，他們存的錢也夠兩人吃一輩子了。

    不料這最後一次，竟真的是最後一次。

    在西北那家大型博物館中，當看到突然衝出來的幾十名警察的時候，哥哥就明白他們入了別人的套。

    順風順水多年，他們太過自大了。

    哥哥不甘心，他想賭一賭，憑藉自己敏捷的身手能不能帶著妹妹逃出去。可他剛剛靠近妹妹，領頭的警官就開了槍。

    千鈞一髮的時候，妹妹撲過來擋在了他的前面。

    槍打中了她的腹部，血流了一地，刺目的紅。

    妹妹掙扎著取下了臉上的面巾，她先是安慰哥哥，叫他不要傷心，叫他好好活著。

    然後，妹妹轉頭看著那名領頭的警官，說對不起，說她不知道他是警察。

    面容冷峻的警官沉默地看著他們，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動容。

    那個時候，哥哥才明白過來，領頭的警官就是妹妹愛上的男人。而很明顯，他對妹妹並沒有任何情義，或許比陌生人強不了多少。

    妹妹死了，彌留之際，她只說了一句話，或許也是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吧。

    她說：「真希望這輩子，你的身邊永遠只有我啊。」

    故事說到這裡，後續不用提，因為一切都已經明了。

    哥哥——也就是蕭哥——被抓了起來，在送去帝都受審的途中偷走了負責押送的警察身上的鑰匙，逃走了。

    為了給妹妹報仇，他利用自己偷盜來的資本，發展了如今這樣大的勢力。

    「你知道我最鬱悶的是什麼嗎？」蕭哥扯了扯嘴角，「最鬱悶的就是我明明很想殺了你，可是我不能。因為我知道小月喜歡你，殺了你，她在天上會不開心。所以，我只能殺掉你身邊的女人，只有這樣，才能達成小月的願望。」

    君明遠知道那是真的，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如果一開始蕭哥就打著殺了他的主意，他未必躲得掉。

    但是那又如何，他不會因此感激蕭哥。

    「犧牲無辜的人命來滿足蕭月的願望，你認為這樣做，蕭月就會開心嗎？」

    蕭哥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苦笑道：「你說得不錯，小月那麼善良，她確實不會開心，是我走入魔障了。」

    他抬起頭，眯眼看著頭頂耀眼的太陽，似乎在金黃的光暈里看到了妹妹那張甜甜的笑臉。

    他便也笑了。

    慢慢地低頭，蕭哥慢慢將手伸進了衣服裡面的口袋。

    「不許動！再動開槍了！」幾聲厲喝同時響起。

    蕭哥沒有理會，他的手中似乎拿了一樣東西，正慢慢地往外掏。

    砰砰砰！

    一連串的槍聲響起。

    幾十發子彈幾乎同時命中了蕭哥，他的身體劇烈抖動著，然後慢慢地，嘭一聲仰面砸在了冰冷的石頭地面上。

    鮮血從槍眼裡汩汩流出，將他染成了一個血人。

    明媚的陽光照在了蕭哥的臉上，使他清秀的臉龐看起來更加白得可怕。

    「小月。」他看著天空喃喃地喚著，聲音微不可聽，「哥哥來陪你了......」

    我們一家，再也不會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