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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10:23 作者: 籽月
「舒小姐請你現在來一趟醫院,有些手續……」
舒雅望慌忙地掛了電話,取下電池,她不要聽,她不相信!
她慌張地跑回家裡,緊緊地關上房門,拒絕接聽任何電話,不理睬任何人的敲門聲,她不想聽到任何人在她面前說起夏木!
竹子搖著她的肩膀讓她冷靜,讓她面對,讓她想哭就哭。
她拒絕,她尖叫著將她趕出去,她不要聽,她不要冷靜不要堅強不要哭!夏木沒死!
沒死沒死沒死沒死!
可,即使她不相信,即使她不想聽,事實就是事實,夏木死了,真的死了,他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裡,滿身傷痕。
兩天後,舒爸將躲在W市出租屋裡的舒雅望拉出來,讓她去送夏木一程。舒雅望尖叫著,抗拒著,她不要去,她才不要去,哪兒都不要去,她就待在家裡,就待在他們曾經幸福依偎著的地方,只要她在這兒,他就一定會回來。
她不相信夏木死了,絕不!他只是生她氣了,他走了,去美國了,他還會回來的,因為她在這兒,所以他一定會回來的,他愛她,他離不開她。
就像她離不開他一樣。
舒爸一巴掌打在她臉上,老淚縱橫地吼:「你不去看看那孩子!你讓他怎麼閉眼啊。」
舒雅望捂著臉頰,跪坐在地上,愣愣地坐著,面無表情,她咬著嘴唇,微微顫抖著,眼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拼命地湧出來,然後她再也壓抑不住,跪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舒雅望被爸爸扶著,來到市醫院的太平間,她在那裡再次看見了夏木。
舒雅望流著淚,踉蹌地走過去,輕輕彎下腰來,仔細地看著他。那一生罕有笑容的孩子,在死後,嘴角居然帶著一抹漂亮的笑容,他像是睡著了,做著一個美麗的夢,夢裡有他經歷過的最快樂的事,夢裡有他最愛的人,他流連在那兒,不願醒來。
抬手,輕輕地撫著他臉上的傷痕,撫摩著他嘴角的笑容,她看著他,說不出話來,眼淚一滴一滴地落下。她看見他脖子上的親吻魚項鍊,終於再也忍不住哭出了聲音,她哆嗦地伸出手,將他脖子上的接吻魚項鍊摘了下來,取下一隻小魚,牢牢地握在手心,將項鍊再次給他戴好,眼淚急速地往下掉著。
她握著手中的魚兒說:「夏木,我會戴著它,一直戴著它,戴著它到老,戴著它進墳墓,戴著它到下輩子。」
「你也要戴著它,一直戴著它,戴到下輩子。」
「下輩子我們一定會遇到的。」
「那時候,我一定會等你。」
「那時候,你不來我不老。」
「那時候,你一定不要把我丟掉。」
她拉起他的手,輕輕地鉤上他的小拇指,望著他,哭著說:「約定了,約定了哦。」
冰冷的太平間裡,女子緊緊地鉤著已經沒有溫度的手指,輕聲哭泣著,悲傷像是沒有盡頭一般籠罩著她。
兩天後,夏木的葬禮在S市舉行,那天天很藍,雲很淡,天氣出奇的好。
那天,來的人並不多,夏木的親友本就不多。
那天,所有的人,都低著頭,沉沉地哭泣著。
那天,舒雅望一個人在墓碑前站了很久,直到所有人都離開,直到老天終於開眼了,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舒雅望站在雨中,望著墓碑上的男子,靜靜出神。過了好久,她才發現有人站在她身後為她撐起了傘,她愣愣地轉頭看去,只見唐小天站在她邊上,靜靜地陪她站著。
舒雅望轉頭,問:「你也來了?」
唐小天看著夏木的墓碑,眼睛微微地紅了:「我來送送他。」
舒雅望點點頭:「夏木會高興的,他以前不喜歡你,是因為我喜歡你,現在我愛的人是他了,他應該不會討厭你的。」
唐小天苦笑一下,蹲下身來,將手裡的鮮花放在夏木面前,雨滴打在透明的包裝紙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望著夏木說:「你小子終於成功地搶走雅望了,這下開心了吧?」
照片裡俊美的男子,眼神是一慣的淡漠,唐小天看著他,忽然低頭道:「對不起,夏木。」
「一直想和你說,對不起。」一切都是他的錯,要不是他認識了曲蔚然,夏木也不會死,雅望也不會吃那麼多苦,就連曲蔚然,他也不會死。
舒雅望望著他的背影,抬手在他的肩膀輕輕拍了一下,想說什麼,最終又沒有說出口。
過了一會兒,天色漸漸暗下來,唐小天站起身來問:「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舒雅望低著頭說:「我會去美國照顧夏爺爺。」
唐小天問:「去多久?」
「不知道。」舒雅望搖頭,抬頭笑著問,「你不會等我吧?」
「我不會等你,因為我知道,你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他太了解她,她的心已經完全從他這兒離開了,永遠也不會再回到他身邊。
「嗯。」
唐小天揉了揉舒雅望的頭頂:「雅望,好好的,要堅強。」
「放心吧。」雅望點頭,「我會的。」
「那。」唐小天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先走了。」
「嗯。」
唐小天將雨傘遞給舒雅望,她接過傘,他轉身,快步地從墓地離開,這次,他沒有回頭,她也沒有。
時間一晃,又是五年,舒雅望從國際機場走出來,鄭叔叔親切地為她打開黑色的轎車車門,舒雅望坐了進去。
鄭叔叔揚聲問:「雅望,老司令身體還好吧?」
「嗯。爺爺身體硬朗得很。」
「哦,那就好。」鄭叔叔放心地笑笑。鄭叔叔又問了好多問題,舒雅望都一一回答了,鄭叔叔又說了很多軍區大院裡的事,一件一件,一樁一樁地說著。
舒雅望靠著車椅靜靜地聽著,陽光照在她脖子上的接吻魚項鍊上,很是耀眼。
一直沉默的舒雅望忽然說:「鄭叔叔,開車去W市的杏花公園吧。」
她忽然很想去自己設計的公園看看,那時他答應她,會帶她一起去看的,可惜他沒機會看了,而自己,也一直沒去過。
五月了,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舒雅望下了車,走進公園,看著滿園的桃花開得正熱鬧。
她忽然輕輕地笑了,腦子裡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和他的對話……
她問:「你喜歡什麼花?」
他說:「桃花。」
「呃……可這是杏花公園。」記得當時自己很苦惱,要怎麼在杏花公園裡種滿桃花呢?後來,為了給他一個驚喜,讓他開心,她還是想盡辦法,將公園設計成了桃花公園。
舒雅望漫步在公園裡,公園很漂亮,像天堂一樣,桃花杏花交錯地開著,不時有風吹過,花瓣落了滿地。她走過噴泉廣場,廣場上的孩子們追逐著白鴿笑得很燦爛,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牽著一個七八歲的漂亮小男孩,從她身邊跑過。她忍不住回頭望向他們,美麗的白鴿飛起來,天使一般的羽毛從天空飄落,女孩的裙角飛揚,笑容燦爛。她停下來,抬手接住空中飄落的羽毛,壞心眼地在小男孩的脖子上撓著,小男孩捂著脖子,生氣地瞪她,她笑呵呵地繼續撓他,小男孩抬手還擊,女孩轉身就跑,兩人在廣場中央追逐著,單純明亮的笑聲傳得很高很遠。
舒雅望出神地望著他們,忽然想起她和夏木剛認識的時候,也是這樣,她總欺負他,而他氣鼓鼓地撲上來咬她,那時的他,真是可愛極了。
舒雅望轉過頭來,默默苦笑一下。
如果能守著童年的幸福,一天一天地慢慢長大,那該有多好啊。
公園裡到處開著桃花,奼紫嫣紅色彩斑斕,她沿著湖邊慢慢地走著,遠遠地看見一座精緻的八角亭,她走了過去,抬起頭。
果不其然,那亭子的牌匾上寫著:夏有喬木,雅望天堂。
舒雅望看著這牌匾久久不能言語,她的心緊緊地抽痛了一下。為什麼?為什麼他不能來看一眼,她為他設計的天堂?為什麼他不能陪她來看一眼……只要一眼,他就能明白,她真的愛她,好愛好愛他,就像她自己說的,真心地想和他在一起。
為什麼他不能來看一眼呢?
這美麗的天堂,沒有他,又如何能稱之為天堂?
「雅望。」
絢麗的桃花叢中,好像傳來夏木清冷的聲音。舒雅望猛地轉頭看去,像是看見了他站在桃花叢中望著她輕輕地抿起嘴角,就像從前那般。
舒雅望的鼻子微酸,眼淚唰地一下滑落。
鄭叔叔緊張地上前問:「雅望,你怎麼了?」
舒雅望咬咬嘴唇,輕聲道:「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很想他。」
如果當年她能早些看清楚,如果當年他願意相信她,如果當年他沒有離開……
可,終究沒有如果……
有時候,一旦錯過便是一生。
再次遇見,可有來生?
--------------------完結-----------------
唐小天番外一個人的天荒地老
我用了十年的時間去忘記一個人,結果只令她的輪廓在我腦中更加鮮活。
記得那年,張靖宇很慌張地打電話告訴我,夏木死了。
我拿著電話沉默良久,心下一片悲涼,鼻子微酸,眼淚差點掉出來。
我的眼前忽然浮現第一次見到夏木時的場景。那孩子,有著一雙淡漠到有些陰沉的眼睛。精緻到完美的臉
龐。
那孩子,就像是不被上天眷顧似的,他的一生,如此短暫,如此坎坷,卻又如此絢麗,像一道煙火,在漆黑
的夜空,美麗地綻放了,在人們還未來得及驚嘆的時候,轉瞬,他又消失了。
他走了,也帶走了她。
當我在墓地看見她跪在墓碑前,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撫過他的照片,每一寸,每一縷,眼淚不停地滑落臉頰,
她說:「夏木,下輩子,我們一定要在一起。」
我默默地站在她身後,雙手微微握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天空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我撐起傘,為
她遮擋。原來,我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些嗎?
他抬起頭,望著我,熟悉的臉龐憔悴得讓我心疼,我多想好好抱抱她,像從前一樣,緊緊地抱著她。
我伸出手。卻只是輕輕地揉了揉她的頭頂,我說:「雅望,好好的,要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