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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03:16 作者: 襄語
    不同於季時珹的反應,夏嵩月漂亮冷漠的面容上並沒有太多的情緒,仿佛只是在看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人,微微對視了數秒之後,他將視線挪開,冷漠而從容地從他身邊錯身而過,就跟他遇見過的無數陌生人一樣,看見了,走過了,沒有任何情緒,不會愛,也不會恨,因為無關緊要。

    酒店門口有提供自主購買雨傘的傘台,夏嵩月投幣買了一把黑色的長柄傘,撐開了之後就一步步走下了台階,雨水順著他的傘頂分開落在兩邊,他清雋挺拔的身影冷漠而修長,看上去一點兒溫度也沒有。

    「夏嵩月!」

    季時珹追了出來,頎長挺拔的身軀站在雨里,俊美年輕的面容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他的聲音略微有些哽咽,張嘴喊了他的名字之後,不敢上前也不會後退,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緊緊地注視著他清雋的背影,濃墨一般漆黑的眼眸染上了濃烈的痛苦和焦灼的情緒,

    「對不起,你原諒我好不好?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你回來。」

    夏嵩月腳步微微一頓,撐著傘轉過了身,他似乎是長高了不少,已經超過一米八了,記憶里那個精緻愛笑的少年,一下子便長成了眼前這個冷漠漂亮的成年人,季時珹看在眼裡,已經疼到麻木的心還是忍不住揪著痛起來。

    夏嵩月靜靜地隔著雨幕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話,他的聲音不大,聲線清冷偏低,語氣平和甚至可以稱得上溫和,但是說出來的每一個字落在季時珹的耳朵里,卻跟凌遲的刀刃一樣,

    「季時珹,我不需要你彌補我什麼,我只想餘生兩不相欠,老死不相往來。」

    曾經的相互喜歡也好,相互憎恨也罷,好的壞的都隨時間走遠,誰也不要再提起了。

    夏嵩月說完了就走了,清雋挺拔的背影充滿了拒絕和冷漠的味道,好像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也不能跟上去了,季時珹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再讓夏嵩月施捨他片刻的溫暖,他站在雨幕里,哽咽著像是個丟了心愛玩具的孩子,不知所措,不顧任何尊嚴地跪了下來,高大清瘦的背影孤獨得可憐。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樓道里的燈就瞬間亮了起來,站在門口等了許久的莫拓科將視線從手機里抽離出來,一抬頭便看見夏嵩月渾身濕漉漉地從電梯裡走出來,他的左手抓著一把黑色的長柄傘,淺色的髮絲和臉頰上都是濕的,水珠順著他的下顎流進他的衣襟里,他身上的衣裳已經濕透了,看上去頗為狼狽,看見莫拓科,夏嵩月冷漠茫然的眼眸似乎微微找回了一絲溫度,問道:「你怎麼來了?」

    莫拓科沒有回答他,上前摸了摸他濕透了的衣裳,蹙起了眉頭,「你不是有傘嗎?為什麼還淋雨了?」

    他說話的時候,夏嵩月玻璃珠子一樣清澈的淺色眼眸一直盯著他的嘴唇,莫拓科見狀,連忙將他耳朵里的助聽器摘了下來,一看果然如此,夏嵩月的助聽器被他取下來的時候還滴著水,很顯然是泡壞了不能用了。

    夏嵩月沒有回答他為什麼有雨傘還淋濕了,微微伸出白皙柔軟的手指扶住他的手腕,執意又問了一遍,「你怎麼來了?」

    「沒什麼事情,就是想告訴你,畫展差不多結束了,我和老師先回去,迪麗雅說要留下來陪著你,跟你說一聲。」莫拓科感受到搭在自己手腕上那幾根手指冰涼至極,忙不迭地摸了摸他的額頭,語氣焦急地道:「song,你在發燒。」

    「是嗎?」夏嵩月順著他的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他的手指被雨水浸得冰冷,額頭上的溫度就變得格外滾燙,鴉羽般濃密長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他忽然雙眸一闔,無力地倒了下來,莫拓科立刻眼疾手快地摟住了他。

    夏嵩月雖然有一米八,但是極其瘦削,莫拓科幾乎是沒有費什麼力氣就將他抱進了屋子,自從在醫院裡昏迷了三年後再醒過來,夏嵩月的身體就變得格外虛弱,不小心著涼了反反覆覆發燒是常有的事情,在英國的時候都是莫拓科一路照顧過來的,所以這一次他也是駕輕就熟地找來了藥片和溫水,扶著夏嵩月餵了進去就給他換上乾淨的衣服,等他做完了這一切之後就去找了退熱貼,他剛撕開包裝貼到夏嵩月白皙的額頭上時,夏嵩月垂著身側的手忽然動了動,白皙柔軟的手指一下子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因為發燒而變得顏色蒼白的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說著什麼話,

    莫拓科將耳朵湊上去聽了一下,在聽清楚了夏嵩月說了什麼之後他灰藍色的瞳孔驀地一震,反之眉頭卻皺得越來越緊。

    夏嵩月仿佛是夢魘了一般,微微蹙著好看的眉頭,鴉羽般濃密長長的睫毛在燈影下劃出了一道脆弱的弧度,他滾燙的手指緊緊抓著莫拓科的手腕,生怕他走了,一聲又一聲,無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季時珹,季時珹,季時珹......」

    一次又一次地,痛苦而固執地念著同一個名字。

    莫拓科是家裡的獨子,這麼多年相處下來,他早就把夏嵩月當成親弟弟看待了,他不是第一次從夏嵩月嘴巴里聽到這個名字,早在他在醫院裡剛醒來那段時間,夜裡低燒不退,就一直念叨著這個名字,但是等他清醒了,莫拓科問他是誰的時候,他說不知道,而且情緒也不大對勁,所以莫拓科就沒有問下去,如今四五年過去了,莫拓科再度從他嘴巴里聽到這個名字,他覺得這裡面肯定不簡單,但是直接問夏嵩月肯定問不出結果,於是他想了想,給他T城的朋友打了個電話,他不知道季時珹的名字具體是哪幾個字,所以只能托朋友打聽名字發這幾個字讀音的人,等他掛了電話之後,夏嵩月似乎睡沉了,手指也漸漸鬆開了力道,不再緊緊抓著他,但是眉心仍然蹙著,看上去睡得並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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