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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00:57 作者: 暗夜流光
那個瞬間我真的心死,就算過往記憶仍能延續一世也決不後悔這日所為,反而有種塵埃落定的輕鬆,因為我實在太累,完全與他無尤、是我庸人自擾,或者……就算他也已被我傷到。細想他的種種作為,就某方面而言他是在乎我的,而是我從未真正把他只當作朋友,如果能回到那個「遊戲」之前,我可以沉默在他身邊直到一生完結,可發生了就是發生了,我再不能無欲無求,我的醜陋越來越清楚的暴露,這樣的我連自己都無法承受,那麼就讓我再醜陋一點,我做不到的放棄交給他來做。
無論用什麼方法,徹底結束就好,那一刻我只有這個念頭,「突然想通」依然是最高境界,我卻只是個塵俗凡夫----就算是他暴力過後施捨的溫柔,我居然也為之心動,這樣不可救藥的我還能做什麼?
我如此卑微但又過分貪心,他轉身以前我甚至還殘留著一點幻想,如果……他能說一句「我不在乎」,我會接著希望他說愛我,再接著……希望他甩掉現在的女友,甩掉所有的一切,身邊只留下我,從此生命中只有我……於是他轉身以後,我慶幸他沒有滿足我的幻想,沒有注意我饑渴的眼神,更沒有機會見識到我歇斯底里的、瘋狂的將來。
對小川、對老爸,我的正常是因為他們在乎我;對老媽,我告訴了自己無數次是我不要她;對李唯森,我用的還是那一套,但到頭來全是作繭自縛,亦可算應有此報,這麼病態的人活該被這麼折騰,免得有餘力去害別人。
這幾年的時光,算是老天給我的教訓,我安心領受、一併來個微笑謝幕。我真的受夠了,無論是他還是我,我所謂的自尊到昨夜為止已崩潰得乾淨徹底,得再花上同等的時間培養我最初的自負,那是個異常艱巨的任務,由他來鞭策肯定是不成的,幸運的是事實證明他選擇了棄權。
……想了一大堆要命的東西,我也反省得有個眉目了,接著打開電腦在網上東看西跑、到處留情,感冒症狀已經不是太明顯,就是連接椅子的那個部位開始感覺到疼,我挪開身體半坐著跟網友眉來眼去。不一會兒有個陌生的傢伙問我:「想不想419?我年輕英俊、體院畢業、電話是xxxxxx」
我回他:「我只做1,不做0,有意請與我聯繫。」
「……」
元旦我跟老爸他們一起過,吃了飯一起逛街,老爸是一臉高興跟在阿姨身邊,我是捨命陪君子,走著走著就碰到了李唯森。還真是巧,那麼大幾條街偏偏就碰上他。
他正陪女朋友買皮包,看見我以後臉上皮笑肉不笑的動了一下,我回了他一個同樣的表情,然後彼此擦肩而過,很容易也很自然,沒有半分尷尬。老爸還問我現在跟他們玩得怎麼樣,我說還是那樣,關係好著呢。
此後輾轉過了幾個月我總共才見了他兩、三次,小川說他一上班就開始出差了,經常不在,這種情況讓我越來越安心,失眠的毛病也漸漸好了起來,就算想起那些和他擁抱過的夜晚都不再激動。
到了那一年的初夏,我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放下了。時間是可以淡漠一切的東西,我曾經懷疑過這種說法,但那段日子我對說出這句話的人心悅誠服,忙於工作的我幾乎沒有太多空閒搭理自己的心情,由於我們的那份報紙擴充了版面而沒增加人手,整個單位就那麼二十來人,我是什麼活兒都願意干,雖說工資不和政府掛鉤,拉贊助還是有一點獎金的,不管缺不缺這份錢,關鍵是充實了不少。其實拉贊助這回事和推銷差不多,嘴太滑不見得是好事,我拉的那幾個客戶都是靠禮貌加信用,我不覺得跟生意人交往有多銅臭,他們最大的優點就是特別守時,辦事效率相當高,比我們單位那些老滑頭順眼多了。幹了幾單活,我乾脆跳到了經濟部,跟其他三個年輕人專跑「經濟業務」,他們問我學新聞的怎麼跑起經濟了,我說這個叫響應當今cháo流:一專多能。
將近六月,氣候變得炎熱許多,我業務完成得不錯,經老總特許不用天天上班,樂得在家裡猛劈「羅馬」、「魔法門」什麼的,閒暇時寫點興之所至的東西,過得不知多舒服。小川對我這種生活羨慕得要死,說他每天必須打扮得方方正正去報到,一到單位就要為領導打雜,我以過來人的姿態「教導」他:「小川同志,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再說我當初也沒少幹這種活兒啊!」
某天我正玩遊戲玩到快通關,不知誰死命摁我的門鈴,那遊戲不能暫停,我簡直手忙腳亂,可最終還是去開門了。從貓眼裡我看見了一個很久不見的人:李唯森。
那時候我對自己特有信心,連猶豫都沒有就立刻拉開門,燈光掩映下的他一臉疲憊,我愣了一下,平平淡淡的跟他說起了話。
他的態度也挺平淡,好像根本忘了我那次說的話,自顧自脫鞋、進屋,再直接走進我房間,重重躺在了我的那張小床上:「……好舒服……真是累死我了……」
他連說了幾個累,我才對著他臉上看過去----頭髮變得有點長,鬍渣也冒在外面,顯得有點邋遢。
「……唔,你的枕頭怎麼是香的?有女孩來過?」他懶洋洋的問我,鼻子在枕頭上用力嗅了幾下。
「沒有……我今天……剛洗過頭……」我繼續坐在電腦前奮戰,嘴裡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腔。
「我想睡一會兒,可以吧?」
「……嗯,待會兒……我叫你。」
「我想……你陪我,行嗎?」
我震驚的轉過頭,他苦笑著繼續開口:「你放心,就算你有那個心我也沒精力了……」
「……那你想幹嘛?」我疑惑的很,眼神在他臉上審視了好久。
「不相信我?唉……算了,我眼睛都睜不開了……」他躺了下去,用那個有點濕的枕頭壓住了半邊臉:「……我給你留點地方……」
他緊緊的睡在里側,那么小的床都讓他空出了一半。我接著玩了會遊戲,到實在撐不住的時候就躺上了那張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瘋了。
睡到迷迷糊糊,他的雙手從背後伸過來摟住了我,沒摸到任何不該摸的地方,只是手上的力挺大,我熱得不行,推了他幾下可他紋絲不動,後來也將就著睡熟了。
半夜裡我醒了一次,窗口透進的月光照在他蜷縮著的身體上,這么小的床,睡下兩個大男人是太擠了,我想掰開他的手換房去睡,他的夢話阻止了我的行動:「……嗯……別鬧……」
他睡著的臉疲倦然而滿足,還帶著一點天真的笑意,想來……是做了什麼好夢吧。
第18章
「……那是你的事。」
「難道不是你的事?」
「……那好,你一心一意對她,我們倆……只做朋友。」
「……這個……我做不到,我就想像現在這樣!」
那個夜晚就像一段模糊的夢境,我次日起床時他早就不在了,只在枕頭上留下了一點我曾經熟悉的氣味,此後又是個把月沒聯繫。我真不知道他什麼目的,當了一段時間的陌路人又突然跑來,而且什麼都沒幹只是純睡覺,過後一個字沒有再度消失,就好像一部小說結尾得毛里毛糙,未收攏的情節都撂在那兒了。我不敢想太多,就當他是一時累透了所以隨便找個地方休息,儘管這個理由不太符合現實邏輯,反正……我還是自由自在過我的清閒日子得了,以免好好的平復期又來橫生枝節。
天氣越來越熱,白天裡我不大出門,一到晚上就跟小川他們或是幾個年輕同事一起玩,唱唱歌、吃吃冰,一混就是好幾個小時。偶爾我也跟客戶出去吃飯,買單的時候自然是搶著付帳,有一個跟我挺有點交情、年紀也才比我大上幾歲,最喜歡當面調侃我:「你這個帳能不能報銷啊?」
我對他也放肆得很:「你在廣告上多砸點錢就是了,我私人請你吃多少都沒問題。」
「我知道你那點心思,放心,下次續約我包你一年!」
「……你小子,就不忘占我便宜……咱們這回可說定了?」
「呵呵,定了……」
拿著剛出爐的獎金,我把家裡裝上了空調,待在家更舒服了,就是空氣挺差。我的煙量是每天一包,一個月三百塊煙錢雷打不動,屋子裡老是煙霧瀰漫,小川不止一次勸我少抽點,說怕我得肺癌,我心裡不以為然但還是照他的意思去檢查了一下,結果完全健康,肺上連個黑點都沒有。從醫院出來以後他總算嘮叨得少了點,高高興興拉著我去吃飯了。
再次見到李唯森,是在七月初,他來之前打了個電話,說有東西要送給我,我有點詫異----從認識他開始,我都沒想過他會送我什麼。
等我看見他的「禮物」就更詫異了,他送給我的是一版影碟:《春光乍泄》。這個片子我知道,也看過一個爛到極點的盜版,其畫面效果簡直慘不忍睹,根本看不清主角的臉,放了幾分鐘我就拿出來了。我不明白他送這個給我到底什麼意思,諷刺?寬容?還是無意中買錯?
當然我還是接過來放到桌上,什麼都沒說,倒是他坐在我床上一直看著我:「……你不喜歡?」
「……還行。」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正版,反正效果挺好的。」
「……你看了?」
「呵呵,一共三種版面,我讓老闆輪著放,就這版最好,旁邊還有好多人盯著我呢……我不好意思讓他放完,剩下的跟你一塊兒看。」
「你……幹嘛要跟我一塊兒看?你家沒影碟機?」
「我就想在你這兒看……」
他一邊說著話一邊起身打開那套「家庭影院」,再飛速跑回來坐到我身邊。
開頭就是一小段床戲,我這回算是看清楚了,很不自在的往旁挪開了點距離,他悶笑一聲,評論起畫面上的主角:「他們倆身材都不錯,不過比我們還差點……」
我裝作沒聽到,只管目不斜視對著正前方,劇情一幕幕發展,我一直忍著不開口說話,任他一個人時不時發出笑聲。每到何寶榮跟黎耀輝之間糾纏不清的時候,他都會笑得話都說不連貫:「這倆傢伙……哈哈……真他媽絕!……這個何什麼的……真是高!哈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