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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00:57 作者: 暗夜流光
「……我也不是太懂……」我的思緒一片混亂,她想到的是什麼?柴米油鹽?每個月的工資是不是夠用?失業?窮困?……離婚?
眼前的李唯森是多麼單純,他想不到這些啊,他只會一遍又一遍追問我:「為什麼?」
問了那麼多我不想也不願回答的「為什麼」,他換了一個問題,問我愛情到底是他媽的什麼,我想了一會兒,回答說「是認真」,在他冷笑著說完接下來的話以後,我無言以對,我無法拿出高尚而虛偽的那一套來勸他,只能祈禱他這是一時的氣話。
心緒疲累的他鬧了兩個多小時,終於在酒意中沉沉睡去,我幫他用熱毛巾擦了臉和手、再把他扶到我房間的小床上。
睡眠中的他皺著眉頭翻來覆去,過了好久才平靜下來,窗外透進的月光下他看起來還象個沒長大的小孩,可他濃濃的眉、挺直的鼻子、堅毅的唇角和頎長的身軀都說明他是個男人了。
我心裡還是很酸,但又有點卑鄙的甜,因為他的疲倦他的脆弱都一一釋放在我的眼前,就象我們之間擁有了某種不可對他人述說的秘密。
我出神的看著他熟睡的臉,慢慢俯下了身……如果只是偷偷的親一下,他應該不會醒來。可就在距離他的嘴唇只剩下一指之隔時,我終究還是沒有吻下去。
猶豫了很久、很久……我以手指懸空在他的輪廓上輕輕滑過,反覆勾勒他臉部的線條卻不敢真正碰觸。
窗外有微風闖進,他露出了一臉睡得很舒服的樣子,我傻笑著帶上耳機,裡面流瀉的聲音溫柔平緩……
回看那半醉的你
沉沉睡了
遺留下是我的
半首歌謠
情懷亂
夜已深
期望在世界沒破曉
跟你一世同在這宵
無法說最愛的你
如何重要
茫茫路
在半生
其實象有你沒缺少
珍惜
仍然共你的
----分分秒秒
……
第9章
「小子,可別趁我不在就忘了我!」
「……我知道。」
「你就不能熱情一點?說捨不得我、會想我什麼的……」
「……我……我會想你,還有……多注意身體。」
「呵呵,這還差不多!」
小川走的時候,我和李唯森一起送他。跟家人一一告別之後,他對我們說了很多很多,沒有離愁別緒,仍然象平常那樣痛快的聊著,火車即將開動的一剎那他向我們大叫:「我一到地方就跟你們打電話!快去家裡等!」
我們樂呵呵的離開車站,一起到了我家,果然幾個小時以後他的聲音就興奮的傳來:「我到了!在車站門口的電話亭!還有同學來接我呢!」
在電話里跟我們又說了一大堆閒話,他才丟下「我會常找你們」的結束語,跟著同學踏上了他的新路程,電話這頭的我們終於鬆了口氣,同時開口笑罵那個多話的傢伙:「真羅嗦!」
沒過上幾天,我也進入了新的學校生活,所在的新聞系功課挺簡單,比起幾個月前那種緊張的複習輕鬆多了,也就空出了不少時間留給整天都在喊無聊的李唯森。
老爸的工作從苦哈哈的國企跳到了一個由港商投資的公司,由於地點在郊區,工作又很忙,他跟我和議過之後就住到了公司的宿舍,而我家離學校不算太遠,根本沒有什麼住校的理由,這個家順理成章歸我一個人住了,這種便利條件使李唯森時常窩在我家整夜不回。
我喜歡這樣的日子,每每把該上的課料理完就立刻往家裡飛奔。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可只要他待在那兒就是我最開心的事,儘管每個有他的夜晚我都必須忍耐親近他身體的欲望。
我從來不跟他睡在一張床上,也從來不跟他一起洗澡,因為「我睡相很差」、「浴室太小擠得慌」……他只是偶爾罵我一句「你怎麼儘是毛病」也就沒多注意了。
可惜這段時光很快就到了頭,他無所事事混了一個多月後就打定主意去兵營,他家裡是一派積極響應----這麼大個兒子老是瞎玩也不是辦法。
確實,那個地方很適合現在的他,我以他最好朋友的立場鼓勵了他的決定,小川在電話里也是舉雙手贊成。至於我的心情還算坦蕩,早已認定自己這輩子都會無爭無求,又有什麼放不下的呢?那一點不舍、一點惆悵,都是自然到根本不用掩飾。
他走的那一天,我很高興我送他到最後,穿著一身嶄新軍裝的他其實很帥,可我取笑他「象個傻瓜」,這次他沒回嘴,連自己都是一臉鄙夷:「真的醜死了,從來沒穿過這麼土的衣服!」
當然,這種貌似沮喪的話在他身上不可能維持太久,他一看見別的新兵就咧嘴笑開了:「原來我是傻瓜里最帥的一個嘛!」
當車子開始慢慢向前駛動,他離別前的留言是讓我別忘了他,仍舊帶著玩笑的語氣,我卻不知為何羞於應答,他壞笑著再次調侃,我才鼓足勇氣說出了那句再認真不過的話----我會想他。
憑藉友誼的光環說出自己心底深藏的秘密,儘管他永遠都聽不到字面之下洶湧的暗cháo。他微笑著離去、我微笑著目送,從這一刻我已經開始無止無盡的想念,記憶里關於他的每分每秒。
這天之後,家裡真的只剩我一個人,學校里的新朋友都停留在關係尚可的階段,可我並不覺得寂寞,因為小川和他常常打來電話,也有不定期的信件。我們所聊的話題天南地北,無所不及,比從前反而更開闊。只是小川每次都會說些肉麻兮兮的話,什麼「想死你們了」、「親一下再掛」……而且其肉麻程度隨著時日的推移有越來越過分的趨勢;李唯森嘴裡的肉麻話起初蠻多的,後來則越來越少,卻老把話題往「女人」那方面引,這小子在軍營里見不著半個女孩子,可能悶得都快慾火焚身了。
我笑他耐力太差,他還委屈得很:「你來待一下就知道了!以前沒經過那事兒還好,想得不算太狠,那會兒剛失戀,也沒心思想那個……可現在真他媽的度日如年,你們倒好了,學校里美女成群,我一個人在這兒苦守寒窯……」
「有那麼難受嗎?你不能……那個啊?」
「切!自己解決最沒意思,我要的是女人!女人!」他幾乎是咆哮出野獸的宣言。
「你也太直接了吧……」我忍住笑安慰他:「忍耐一下,兩年而已嘛……」
「天啊……不提還好!我……我要殺了你!你跟我老實交待,做了沒有?」
「……沒有,我連女朋友都沒交呢。」
「哼,是不是真的?你個笨蛋……那麼好的機會都放過,有病啊?」
聽到這句話,我心中突然一涼,萬一他知道我真的「有病」,還會不會拿我當朋友?雖然我有掩飾自己的信心,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可隨著年紀的增長還是會暴露出一些異常吧?不交女朋友、對性事不感興趣,這絕不是一個「正常」男人應該有的情況,所以我還要多做些什麼嗎?用善良的外表去欺騙某個女孩?心裡想著同性的身體跟她做愛?
我想我做不到,也不可以那樣做,非關真正的道德,只關乎對自己的忠誠,我已經背叛這個世界,不能再背叛自己了,我的心沒有足夠強硬的力量來承受如此壓力。
我所能做的至多是陪著他聊聊「性」的話題,緩解一下他的苦悶與寂寞,所以沉默了一會兒以後我對他說:「這樣吧,我寄一些好東西給你,你想要什麼?」
「嘿嘿,這才是好兄弟!我想要美女裸照……色情小說也勉勉強強了,最好是那種長篇的、現代的、強姦的、群體的……哇,說著就讓人受不了……」
「好了!看你色得,口水都流下來了!」
「……唉,你這是飽漢不知餓漢飢……」
「我要掛了,等著收信吧!」
我「砰」一聲掛上電話,呆呆的靜坐了很久,心裡空蕩蕩猶如一個殘破的廢墟,找不到自己的思路,也什麼都不想干。
但第二天一大早起來,我精神百倍的滿街亂串,在幾個隱秘的小書店和小攤點中找了一堆他感興趣的「好東西」,整成一個大包裹給他寄去,為求保險,我在那些東西外面包上厚厚的雜誌封面和報紙,使它們看起來就象一般的書籍。
收到我的饋贈後他高興極了,在電話里把我誇得天上有地下無,還說他的幾個戰友也一塊兒感激我,我問他你把東西給別人看了,不怕被上級知道?他說沒問題,大家都心照不宣,小事兒一件。
後來我又給他寄了幾次這種東西,他的熱烈態度慢慢平復,可能是看得多就見怪不怪了,不過是一種作為代替品的視覺刺激而已,應該有個飽和期。
整個大一在平靜的生活里度過,李唯森一直待在軍營等探親假,連過年都只打了個電話,那段日子他的電話變少了很多,說是交了一些新朋友,放假時經常一起出去找樂子,玩得累了也就懶得找我們。也是,難得他找到了排遣寂寞的方法,這樣比看色情書健康得多。
寒假時小川是一個人回來,跟我和原來的一群朋友大玩特玩,暑假時他便帶著新女友去別處玩了。這個女孩跟我們是一個地方的人,小川在學校碰到她就感覺親切,一來二去談成了一對兒。小川說她比以前的女友都成熟,挺能照顧他平時的生活,我在電話這頭長嘆:「這是最適合你的女孩,認真點吧,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他難得沒有油腔滑調,而是乖乖接上我的話茬:「嗯,我也這麼覺得,她確實不錯……」可他下面的話讓我咋舌不已:「……如果我碰不到更喜歡的,就是她了……」
暑假過後的新學期,我又大了一歲,升到二年級的我某天不經意量了一下身高,驚奇的發現自己居然長高不少。李唯森走的時候,我還比他矮一點,現在可能跟他差不多了,從高二開始,這小子的外表就一直沒怎麼變。還有小川,也有大半年沒見了,上次沒見他有什麼變化,現在的他變了嗎?真的很想他們,就算經常通電話,但聲音是不可能代替本人的----無論再怎麼頻繁的聯繫,彼此間畢竟隔著遙遠而真實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