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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20:00:57 作者: 暗夜流光
    從那次小考以後,小川他們也花了些心思到學習上,常常跟我一起做作業,看教科書什麼的,弄得李唯森長噓短嘆、百無聊賴,不知不覺跟隔壁班的幾個學生玩到一起。

    大概過了兩個月左右,他突然有一天整天都沒來上課,隔壁的一個男生向我們傳話:「他昨天晚上出了點事,跟我們班的幾個人都被關進去了。」

    大吃一驚的我們連忙打電話到他家,可是沒人接,只得放學後一起到他家裡去。還好,他已經回了家,正被父母開批鬥會,我們的到來及時解救了他。

    在他的房間裡,我們得知了事情的經過,其實沒什麼事,就是跟別人打了一場大架,糟糕的不過是這段時間全國上下正在嚴打,所以還沒來得及打就被逮著了。幸好雙方都沒怎麼受傷,加上年紀又小,花了家裡三千塊錢就能出來。

    他一個勁兒埋怨自己運氣不好,那麼多人打架只抓了幾個,而其中就有他。我們邊安慰,邊勸他收斂一點,總不能高中都混不到頭。

    這次他算是聽進去了,被學校記了個大過便開始學著安分守己,把過多的精力全部花到他喜歡的運動上。他本來就在足球校隊,現在又迷上籃球、桌球、羽毛球甚至桌球,變成了整一個球類動物。如果身上有錢,他還邀我們去打保齡球,總之就是不肯閒著。

    這個學期以來他的身高猛的往上串,我和小川雖然也在拔高,但速度比他慢多了,在接近暑假的時候他已經長到一米七七,以一個即將進入高二的學生來說實在有點嚇人,我和小川則在一米七二左右徘徊,這是他最樂於取笑我們的事:「看你們兩個好學生,讀書都讀得長不高了,哈哈!」

    除了運動,他也中意聽流行曲,也許這是所有高中生的共同愛好,不分性格不分男女,而且一直風靡。我們都喜歡的樂隊是BEYOND,其他的則口味各自不同。當後來黃家駒因為意外而去世,我們在某間卡拉OK唱了一夜他的歌,那首「灰色軌跡」幾乎成了我們少年時代的記憶象徵。

    我在那個學期聽的歌非常多,不管誰的都聽,不完整的歌詞在意識中到處流串,伴隨那些悲傷或憂鬱的旋律,它們和真實的自己密不可分的牢牢拴在一起。

    「想念你仿佛是一片白雲在天空里漂移,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四季也找不到邊際;思念你仿佛是一聲嘆息是怎樣的心情,算不清多少次黑夜裡重疊我的聲音……」

    「心,留住片刻的感覺,在我心靈存著萬千線索,仍象那燈蛾盲目往火里撲,燦爛一瞬間已無法從夢中醒過……」

    「夜已深,深得似,一張黑幕,盡隔開歡笑留寂寞,漸冷的天空,凍結熱情感覺,讓我心,跟冷風,一樣蕭索……」

    我聽到的只是自己的心,在黑夜裡孤獨的盛開、腐朽和頹敗。

    我寫的一首爛詩《沙粒》居然得到班主任的青睞,要推薦到本地的報紙上發表,他對我說「文筆不錯,就是還得再改改,樂觀一些、直白一些……」,我說沒法兒改,乾脆不發表了,他異想天開的想幫我修改,被我當面一句話頂撞得不輕:「跟你說了沒法兒改,要麼你自己另外寫一篇發表!」

    這些話把可憐的班主任氣得啞口無言,拂袖而去,自此再不敢推薦學生的作品。

    而留在教室中的我,接到了小川的告誡:「哇,這麼有性格,小心他整你!」

    正跟女孩子逗著玩的他也過來了,把我手上的原稿搶去看了起來,我任他觀看,心裡沒有一點尷尬,就算這些東西是為他而寫,也絕不可能被看出什麼來。

    不過他還是很聰明的問我:「咦,你小子有喜歡的人?而且是真的那種?我們怎麼都沒發現啊!」

    小川很義氣的替我擋住:「不可能!我們不是整天跟他一塊兒嗎?他連眼神都沒瞟過女生!」

    「你太笨了,當然發現不了。高郁!」他很嚴肅的叫了我一聲:「老實交待有沒有?」

    「……就算有吧。」我含糊的回答了他。

    「這還差不多,其他的就是你的秘密嘍,給你留點面子!」他微笑著把稿紙還給我,繼續油腔滑調的跟女生聊天;小川卻纏著我不讓,非要我說出那個女孩是誰,我逼於無奈說是初中的一個女同學。

    「你怎麼跟李唯森一樣早熟啊,她叫什麼?」

    這下我真是沒辦法了,編都編不出來,最後只好說她不是我那個班的,連名字都不知道,畢了業就再也沒見著。單純的小川立刻勸我「我幫你找她,你準備好表白就行了」,我的天……雖然我算是騙了他,他也用不著這麼整我啊!

    最後的最後,我「感慨萬千」的告訴他,那已經是過去的事兒了,現在我一點都不喜歡她,「一、點、也、不!」

    加上重音的四個字終於打消了小川的熱情,可接著他就開始不停的「鼓勵」我:「天涯……那個……何處無芳糙,知道嗎?」

    「知道。」

    「柳暗花明又一村……」

    「也知道。」

    「天生我才必……」

    我趕緊截斷了他的話茬:「小川啊,我今天才發現你文學造詣挺高的!」

    「是嗎?哈哈,真的?」

    「對啊,我們討論討論吧?」

    「哈哈,好啊……」

    「……」

    當身邊安靜下來之後,我看著那首引起了一場小災難的詩,心中涌動著淡淡的自嘲:《砂 粒》----

    躺在冰冷的岸邊

    看海風掀起一層層波浪

    然後

    再一層層

    退去

    是那樣無語的凝視啊

    仿佛已持續了幾個世紀

    儘管只能一動不動的躺在這裡

    讓滿腔的熱情埋進大地

    只能幻想

    某一天被海風吹起

    投身到浪淘的懷裡

    好似離你很近

    又好象相距萬里

    為什麼我的淚水不能融進海水呢

    難道只因陸地和海洋的距離

    或許有一天

    我會被吹進某個人的眼裡

    會有一個

    完全不同的命運

    可是

    我寧願永遠

    沉默的躺在這裡

    第5章

    「你還在上學吧?」

    「嗯。」

    「你……跟我兒子差不多大,對不起。」

    「……沒關係。」

    「那……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我要回家了,再見。」

    我一度以為我能堅持感情的純淨,儘管那非常辛苦,可最終我仍然抵抗不了與生俱來的獸性本能。

    在暑假來到前的幾個星期,天氣變得很熱,所有人都是衣服越穿越少,汗水越流越多,被我壓抑在身體深處的情慾漸漸甦醒了。不管我怎麼刻意的躲避,彼此裸露在外的皮膚都會有所碰觸,而就算只是看著他濃黑色的頭髮和瞳孔,我也能感到莫名的亢奮,更何況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多。

    最難熬的是每周上體育課的時候,我不能象女孩們一樣有某種隱晦的特權,在不得不做的劇烈運動以後,他和小川經常緊靠著我,被汗水浸透的T恤早已掩不住熾熱的體溫,他健康的肌膚和說話時噴在我臉上的氣息令我眩暈,一股熱浪從下腹迅速升起,這種危險的情勢中我不止一次極端窘迫的藉故走開,而後用盡一切方法讓自己平靜下來。

    可是欲望這個東西,你越壓抑它就越強烈,到後來我竟然整晚的做著一些與同性身體有關的夢,在那些夢裡我簡直荒唐下流到極點,把原來在色情片裡看見的醜態全都做盡了,只是我做那些事情的對象換成了男孩。早在察覺到自己的心情之前,我就知道兩個男人是怎麼弄的,這歸功於過去看了提到這個的艷情小說,那時我覺得非常噁心,可現在我是徹底無恥了,噁心也好、骯髒也好,我硬是在夢中大幹特干,幸虧夢裡的人看不清長相,多多少少減輕了一點罪惡感。

    早晨起床後的第一件事不再是刷牙洗臉,而是飛速換下黏濕的內褲,我一邊用力的搓洗它一邊咬牙切齒的痛罵自己,一到夜晚卻又重複的做夢。

    老爸當然發現了這個情況,可他從來沒有罵過我,甚至告訴我「這是正常的,不用害怕也不用難堪……」,我只能裝著一臉純真的樣子乖乖聽他講,如果他知道他兒子到底是怎麼回事,說不定會活活氣死。

    做那些怪夢的唯一好處,就是稍稍緩解了我面對他時的狀態,前一晚留下的疲倦加上努力的自我克制,終於讓我熬到了暑假。

    炎熱的七月,我在家裡除了聽歌、練字、寫詩、失眠,還有不停的抽菸和自慰,原本不經意間抽上的煙越吸越多,終於成癮,知道得清清楚楚有害健康,卻一徑沉淪,跟我怪異的感情驚人相似。

    陰暗的房間裡即使白天都拉緊窗簾,我已經不在乎自己有多墮落,反正那只是我一個人的事,本來的那種想法才是自欺欺人吧,我這種人還談什麼「純淨」?這種感情本身就已經是一種罪,能保證在生活中不越雷池一步就算是到了頭,不想污染他然而做不到,我那些yín穢的想像在短短一個月里多到足以判一個「斬立決」,來執行槍決的最好是他。

    依然有一些時間和他們一起,聊天喝酒唱歌打遊戲,一切都很自然的持續,只是常常有置身在局外的感覺,那個笑得很白痴的小子沒有一點像我,除了一張熟悉的臉。

    他們想要玩什麼,我一概奉陪,只有游泳是萬萬不行,就算被強拉去我也絕不下水,藉口倒很簡單:「我不會。」

    小川和他都搶著要教我,被我一句話打消念頭:「我天生有怕水的毛病,發起瘋來身邊有誰拽誰。」

    可即便不下水,我還是經歷了痛苦的考驗,他只穿著一條泳褲的樣子太具殺傷力,發育中稍嫌單薄的身材並不影響其骨骼的性感,從修長的四肢到瘦窄的腰臀,還有光滑的麥色皮膚,處處都讓我有中暑的危險,尤其是他從水中跳出的一剎那,濕透的頭髮軟軟貼在脖頸,下淌的水滴順著身體的線條迅速滑落,這極端的視覺誘惑逼得我不得不閉上眼睛。

    從這次以後,無論他們再怎麼威脅利誘我也不肯去游泳館了,我怕自己總有一天會在大庭廣眾之下醜態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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