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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6:44 作者: 張鼎鼎
    我低下頭,拼命的往嘴裡塞那些難以下咽的東西。有什麼用?當然有用,只要騙過自己,就可以當做沒有發生。我不是一直都做的不錯嗎?那樣的事,我都騙了過去,這次、這次我也可以的……

    「而且,你真的能騙過自己嗎?」

    她的聲音再次悠悠傳來,我僵在了那兒,身體開始不受控制的發抖,一種巨大的恐慌瀰漫到全身。

    我的記憶力那麼差,很多事我都能忘記,我記不住人的名字,記不住日期,記不住幾天以前發生的事,我甚至連父母的容貌都能忘掉,但,為什麼,上官……我忘不了你?為什麼這兩個字從是不時的從腦中跳出來?為什麼什麼事情都能讓我聯想到他?

    一隻手覆蓋在我的手上,溫暖柔軟的手上充滿了力量,我的心漸漸的平靜了下來。

    馬婷嘆了口氣:「如果這件事令你那麼難過的話,那就當我什麼都沒有說吧。」

    我抬眼看了看她,低下頭,過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愛情,很麻煩……」

    第40章

    馬婷的表情瞬間變的古怪起來,我煩躁的扒了扒頭髮,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解釋,只有發泄的往嘴裡塞著食物,第一次把馬婷全部填到了肚裡。

    不知道是吃壞了肚子還是什麼原因,這個晚上我翻來倒去的睡不著,最後只有坐起來,呆呆的看著對面的柜子,淡淡的月光從窗外透來,我的思緒也變的越來越朦朧。

    小時侯的我,很聰明,或者說記憶力很好,在三歲的時候我就能背出二百多首唐詩和一些長篇的散文。這樣的我,是父母的驕傲也是老師的寵兒,在眾人的吹捧之下,我也非常為自己的頭腦得意,直到那天我看到母親和一個熟悉的叔叔在床上翻滾。

    四歲的我白痴的把那當成了一種遊戲,並在那個叔叔再次上門的時候當著爸爸的面問他可不可以和我玩那天和母親玩過的遊戲。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父母僵硬的臉,驚慌、憤怒、茫然,就算什麼都不知道的我也莫名的感到害怕。

    不過,也就到此為止,此後的事情我再也想不起來。我只知道從那以後我就變笨了,而從那以後父母的關係就降到了冰點,然後大概在我上小學的時候就離婚了。

    我跟著父親,他沒有再結婚,卻不停的換著女伴。我很討厭那種生活,所以非常努力的學習,別人背一遍我就背三遍五遍十遍,我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功課上,終於考上了N市這所離家千里的學校。

    而自從來到這裡,我就沒有再回去過。我不想回去,不想再看到父親那醉醺醺的臉。

    我低下頭,看著手上的指甲,指甲很乾淨,卻凸凹的像狗啃似的,這是我自己剪的,但效果卻比咬的還差。和上官住了兩年,我仿佛連自理能力都沒有了。我坐在那兒,靜靜的看著對面的柜子,直到身體變的冰涼,直到太陽取代了月亮,窗外漸漸熱鬧起來……

    不知道為什麼,從那天之後我就一直變的有點恍惚,這個恍惚最大的好處就是幫我抵抗住了蕭蕭的糾纏,而負面影響就是連連打碎盤子,為此我覺得很對不起馬婷,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仿佛被我遺忘了,我想抓住它,卻又非常害怕。

    這種感覺令我非常惶恐,於是更加恍惚,於是馬婷的損失更大了,雖然她總是笑著說沒關係,但我現在每次拿盤子都膽戰心驚,更可恨的還是蕭蕭,竟拿了個什麼本子說要幫我記最高記錄。

    這天,一個杯子又在我手上支離破碎,我連忙低頭去撿,看都不敢看馬婷一眼。

    「阿一。」

    我一驚,手指立刻被劃破一個口子。

    馬婷拍了拍頭,低聲咕噥了句什麼殺了他之類的話,不過聲音太低,我沒聽清。我抬起頭,剛要追問,她就來到我身邊:「要不要緊?」

    我連忙表示沒事,一邊含著手指一邊問:「有事嗎?」

    「我沒事,不過你現在的精神不適合工作,哪,今天也不太忙,你出去轉轉吧。」

    我大窘:「對不起。」

    她擺擺手,不在意的說:「我不是怪你,只是想讓你散散心。」

    聽了這話,我只有出來,馬婷是一片好意,而且我留下來,的確是在幫倒忙。

    出了咖啡店,我有點茫然,雖然來這裡已經一個多月了,但活動範圍卻始終在這一片,現在要去轉,也真不知道要到哪兒轉,只有信步亂走。

    馬婷的咖啡店在N市的東區,比起西區算是落後的,背道上不時能見到一些舊房子,老人坐在寬大的椅子上三五成群的曬著太陽,光線下他們的皺紋非常明顯,神情卻非常的悠閒。

    將來我會不會也變成這樣呢?我不覺得老年會非常遙遠,但卻想不出當我變老時的情景。妻子、孩子這些從不在我的思考範圍內,以前還有上官,現在,卻什麼都沒有了。

    我站在了哪兒,忽然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冷。

    第41章

    今天的天氣很好,沒有風,太陽溫暖,雖然還不到三月,但這個偏南的城市已經進入春天了,可是站在陽光下的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暖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正在我準備回去的時候,突然右手一疼,我連忙回頭,正看到一雙漂亮深沉的眼睛,我頓時呆在了那兒。

    「怎麼,幾天不見就把我忘了?」悅耳的聲音,還加著一點邪魅的味道,就仿佛妖媚的罌粟,明知道那是毒品還讓人不由自主的受其誘惑。當然,這是對其他人來說,換成是我一定是有多遠跑多遠,但手被他緊緊拉著,此時又沒辦法來個英雄式的壯士斷腕,只有盡力偽裝平靜。

    我乾笑了兩聲:「呵呵,好巧啊。」

    他搖搖頭,嘖嘖道:「怎麼是巧呢,我可都找了你一個月呢,自從聽說你從我那親愛的飛哥身邊逃跑之後,我就在找你呢。阿一,你可是太不乖了,不接我的電話就算了,怎麼能連飛哥也不要呢?你要真不要他,也該來找我啊。」

    我的臉頓時綠了,乾等著眼,不知道要說什麼。想到馬婷的那句「只要隨便想想,就不難猜出來」就覺得嘴發苦,心抽筋。別人是不是像馬婷說的那樣我不知道,但這個楊雲,恐怕早就一清二楚了吧。

    那麼他的那些舉動是惡作劇呢,還是另有目的?我一直不知道他和上官到底是什麼關係,兩人之間仿佛有敵意,但又不是太明顯。

    我還在胡思亂想,他那邊已經一拉我的手:「走吧。」

    「上哪兒?我不去!」我立刻掙扎,被他碰上是運氣不好,要是再傻傻跟著走那就是自找死路了。

    「阿一,」他回過頭,淡淡的笑著,「讓你走是通知而不是詢問,你認為讓我碰到了,還能再放你走嗎?」

    我瞪著他:「現在可是光天化日,這兒又這麼多人,你總不能強迫我。」想到他可能的蠻力,我又加了一句,「如果你硬來,我就叫了。」現在也不是顧面子的時候了。

    他毫不客氣的嗤笑了一聲,一點也沒掩飾對我的輕蔑:「那你就叫好了,你叫吧,我沒關係的,最多也就是通知飛哥罷了,相信他一定很高興收到這個消息。這段時間,他為了找你,都快瘋了。你叫吧,你一叫我就打電話。」

    我瞪著眼,吃了他的心都有,可要真讓我叫,還真是不敢。

    楊雲嘻嘻一笑:「既然你不準備叫,那就跟我走吧。」

    我不動,暗暗磨牙。

    「走啊,還真讓我通知飛哥呀。」

    卑鄙下流無恥混蛋,除了威脅還會什麼?拿著雞毛當令箭,你不也就是能拿上官脅迫我嗎?我在心裡把所有罵人的話都扣在了他頭上,但雙腿卻不得不跟著他動。這個小人的確是只能威脅我,可,他也的確只需要威脅我……

    走了幾步,一拐彎就看到了他那輛拉風騷包的法拉力,此時那輛名車正和落魄的卡在一個沒蓋蓋的陰溝里,我毫不客氣的笑了出來,活該!在中國開這樣的跑車,沒把你底盤撞壞就是運氣了。

    他看了我一眼,慢悠悠的說:「我真要感謝那個偷了陰溝蓋的小偷,要不是他,我的車就不會餡在這兒,要不是餡在這兒,我怎麼能看到你呢?」

    我立刻開始詛咒那個小偷的十八代祖宗。

    但不管詛咒也好,暗罵也好,到最後我還是楊雲拉到了一輛計程車上,然後又被他拉到了一幢幢公寓裡。

    公寓很大,除了衛生間,所有的房間都被打通了,而且除了必要的家電,什麼都沒有,整個房間看起來更像樣品屋----當然,要買這樣房子的人估計不多。

    「哪,隨便坐,別客氣。」

    我看了一圈,除了床再沒有別的地方能坐,當然,我不可能坐床上。

    「你想幹什麼?」我警惕的看著他。

    第42章

    他走到吧檯里給自己倒了杯酒,道:「要不要來一杯?」

    金黃色的液體看起來非常漂亮,帶著果味的酒香也非常誘人,但我知道這些酒有時的比白酒都厲害,一杯下去就能把我撂翻了,所以我更加警惕了。

    楊雲嗤笑了聲:「我忘了你是乖寶寶的,不過,我看你也不是太乖,哪有一個乖孩子逃家的?」

    「我只是暫時住在那兒!」我更正點,這點可要分清。

    「有區別嗎?」他端著酒杯慢悠悠的走過來,斜靠在床上,抿了口酒道,「我或者飛哥,你自己選一個吧。」

    我的頭髮立刻豎了起來,眼角瞥了下門,七、不,是八步,我應該跑的掉吧,如果現在衝下去然後迅速消失在人群里,應該、應該有那麼幾分可能逃開吧,當然,這需要運氣,可是怎麼都要賭一下。

    「你要逃的話盡可以試試,不過我可以保證,再逃一次你的下場一定會很慘。」他又抿了口酒,「非常慘。」

    我不自覺的吞了口口水,心底升起一股寒氣,突然覺得楊雲是那麼可怕。這和對上官的害怕不同,對上官,那是一種本能的懼怕,而且就算再最怕的時候也不會恐慌。

    但楊雲不同,他仿佛代表著一個未知的世界,一個表面上漂亮,實質則充滿危險的世界。面對他,我非常的不安。

    「你想幹什麼?」我咬牙道,「我不相信你對我有什麼想法。」

    「終於肯用腦子了嗎?」他斜眼笑道,「那麼就猜猜我到底想幹什麼吧,猜到了,唔,也許我會放你走呢。」

    就這麼一句話,他就把我禁錮了三天,可是不管我怎麼想,都想不出他到底想做什麼。

    他對我沒有感情,雖然有時他的眼神舉動很暖味,但對我來說那完全是戲謔。他好象也不準備向上官通知我的行蹤,因為這三天他幾乎和我一樣呆在房間裡,我完全沒見他給上官打過電話。

    這兩者排除了,我就更想不通他為什麼要把我關在這裡了,別人關個人總是圖謀什麼,但我有什麼值得他圖謀的?難道僅僅因為我不選上官就要選他嗎?我想的頭都快炸了也沒想通他為什麼要關我,我非常厭惡這樣找不到答案卻又要不停思索的感覺,可我又不得不想,因為楊雲的眼神告訴我,再想不出來我就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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