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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6:30 作者: 曉渠
    江山一口氣說完,長長地舒了口氣,「所以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你要怪也怪我好了。」

    蔣捷把碗筷推到一邊,眼睛裡飽含深情:

    「我當時以為自己要死了,跟你說過,『謝謝你,為我,為周正做的一切。』我現在還想這麼說。過去那麼多的恩怨,那麼多的債,可是和周正的生死比起來,都是微不足道。我只覺得蒼天如此仁慈,不知道自己要怪什麼。」

    「蔣捷……」

    「哦,有一件事情要怪你。」蔣捷的眼睛彎起來,笑得調皮,「就是你可不可以檢查一下那個食譜,什麼時候才能吃真的食物?我現在很餓吶!」

    江山看著蔣捷咧開嘴笑著,那笑容在午後的陽光中,如此耀眼。

    蔣捷在兩天後離島,臨行前,在清冷又晴朗的清晨,周正拉緊他的大衣,向下拉了拉他的圍巾,衝著他的嘴親了下去。

    「不能送你了,寶貝兒。你的病得看醫生。還有,江山跟我說你那個毛病,那是一輩子的事情,不能耽誤。」

    「可不可以不走?周正?我不想走。」

    「我知道,我也不想你走。可我在這裡也呆不了多久,可能還要在轉到別的地方。相信我,等江山那裡的手續一辦好,我立刻就去找你,你一切聽江山的安排。」

    「一旦事情不好辦,你別一消失就沒影兒,我們可以移民,可以隱居……別讓我等太久,我會瞎想,自己嚇自己的。」

    「江山今日的實力,這點事情還是辦得成。我不想你跟我過見不得人的生活,我不會讓你為了跟著我委曲求全,淹沒了你的光芒,蔣捷,你是一顆鑽石,而我,要讓你正大光明地閃光。你記住這一點,我周正一定做得到!」

    蔣捷的大眼睛眨吧著,長睫毛忽閃了兩下,撅著嘴對周正說:「你別光說不做哦!我可不收這些甜言蜜語的空頭支票。」

    「我哪會說這些好聽的?都是抄來的。呵呵。你呀,得多長兩斤肉,太瘦啦!」

    「嗯,我知道了,還有嗎?」

    「要好好打理我們的錢!將來養老就靠你了。」

    「下半輩子做我的小白臉吧你!」蔣捷笑著欺身再親了周正一口,「我得走了,江山著急了。」

    螺旋槳帶來的強大氣流,吹得他的頭髮滿天飛舞。蔣捷手抓緊大衣,一邊向飛機跑去,一邊回頭看著樹蔭里隱約的身影,他知道,周正沒有離開,還在那裡默默看著自己。他的眼睛有些莫名的酸痛,衝著那片樹木用力地揮了揮手。

    尾聲

    周正再出現的時候,是一年後,改了名字,叫秦風,身份是大陸來的新移民,在國內是餐飲業的巨頭,有幾家國際連鎖的餐廳,柯林頓訪華的時候,曾專門光臨過他名下的飯店。蔣捷看到江山送過來的資料,大吃了一驚:「你們是怎麼做到的?怎麼可能?」

    「沈兵家裡在大陸現在是很有些勢力,幫助建立了秦風這個名字,給我們用來轉移資金,我們在大陸也有委託人,管理他名下的財產。沈兵的遺產,我已經通過各種渠道轉到秦風的名下,現在,我們只是讓這個名字有了身體,復活了。我知道你可能無法相信,也很難解釋。可我就是想告訴你,這個新身份,不管在大陸,還是在美國,我們的關係和眼線都還在,你大可高枕無憂,再過幾年,也就沒人記得周正這個人,你,也會愛上一個叫秦風的男人,過去,就剩一把灰而已。」

    2004年的秋天,在江山的授意下,蔣捷搬到舊金山,在灣區置業,從客廳的落地窗,可以看見遠處的金門大橋。秦風在他搬進去的第一天傍晚就找上門。蔣捷拉開門的一刻就想,正身危立在門前的這個高大挺拔的男人,除了他,還能是誰?

    「我聽說來了新鄰居,所以過來拜訪一下。我叫秦風。」說著伸出了手。

    蔣捷把手遞上去,被那隻寬厚溫暖的手掌握住的一瞬,竟有想哭的衝動。

    「我等這一刻,等了很久。」

    「我也是。」

    在蔣捷可以看見海景的客廳里,秦風的溫柔攬著他,手插在他黑色的發間,只用拇指反覆撫摸過他的臉頰。秦風的見面禮很小,裝在一隻小盒子裡,蔣捷微笑著打開,果然,是那隻「消失」了很久的,「長夜未央」的指環。

    「這是我和舊情人的信物,你不介意?」蔣捷故意問。

    秦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你把這根手指頭留給他,我要這裡。」

    他的手戳在蔣捷的胸口,嘴唇親上來,帶著淡淡的薄荷味。

    「你戒菸了?」

    「嗯,」秦風在親吻他的空隙,低聲道,「戒菸戒酒,這次要努力活得比你長。」

    蔣捷的手托著秦風的臉,迷失在他琥珀色的瞳孔里:

    「要說話算話。」

    整容手術做得非常巧妙,一般人根本認不出秦風和周正是同一個人,可是蔣捷一次次近近地觀察,又覺得那鼻子,那嘴,那雙眼睛,根本就是周正的,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他們到底改了你哪裡了?」他終於忍不住問。

    「你問我,我問誰啊?」

    要是這臭脾氣改一改就好了。蔣捷悵然地想。

    一個斯文淡雅的下午,陽光雖然溫柔,海風也是迷人,可已經跟愛犬散步兩個小時的蔣捷, 只覺得腿酸,眼睛也給大太陽晃得難受。他低頭摸摸「阿郎」的頭:「喂,你已經出來兩個小時,還在培養情緒嗎?」

    「阿郎」

    是秦風送給他搬進新家的禮物,是只剛滿一歲的西伯利亞哈斯基犬,有著一雙冰雪般晶瑩的藍眼睛。卻因為蔣捷對他寵愛有加,訓練不成,所以,「阿郎」長成一隻很大牌的狗。見蔣捷低身撫摸自己,分外高興,伸長脖子舔主人的手。

    「我不是在獎勵你,你知道嗎?阿郎?我是在責備你。」

    狗還是很興奮,揚前爪站起身,衝著蔣捷開心地伸著舌頭。蔣捷剛要放棄和它的溝通,手機響了起來。

    「餵?」

    還沒等他說話,對方就嚷了起來:

    「還沒拉吶?」

    「沒呢……」

    「到底是你遛狗,還是狗遛你呢?都快一點啦,你中午不用吃藥嗎?吃完藥半個小時內不能進食,那你午飯要當晚飯吃啊?」

    「嚷什麼嚷?又不是我的錯。」

    「我不管,你讓他趕快拉,拉完了回來,你老實給我吃藥吃飯。」

    「哦。」

    蔣捷無精打彩地收了手機,對坐在地上的『阿郎』說:

    「你看吧!都是你的錯,他又凶我啦!」

    「阿郎」歪著頭盯著蔣捷看,尾巴又得意地搖了起來。蔣捷開始感到頭疼,明明當初挑選的時候是一隻很聰明很懂事的小狗,怎麼會給自己養成這麼難搞的小祖宗呢?蔣捷拉著狗轉身,「我們往回走吧!如果我們走到家,你還是不辦事,晚上你想出來,我也不遛你了,你憋到明天……」

    蔣捷忽然住了嘴,不遠處,高大挺拔的秦風正抱著雙臂,整個臉皺得跟包子一樣地盯著自己。

    「我走了很久也沒看見你們,還以為你帶它散著步就回芝加哥了呢!」

    蔣捷「撲哧」笑出來,這也太誇張了吧?嘴上卻說:

    「誰用你好心?」

    「你看看這都幾點了?早跟你說過,得送它去訓練,養成習慣,你偏不聽我的。我把你的藥拿過來了,」秦風看了看蔣捷牽著狗繩的手,皺了皺眉,終於把藥片倒在自己的手心裡,「張嘴!」

    蔣捷順從地就著秦風的手吞了藥片。秦風又擰開礦泉水的瓶子,餵他喝水咽下藥片,才接過蔣捷手裡的狗繩:「你在這裡等著好了,我遛它一會兒。」

    「一起好了,我一個坐在這兒也沒意思。」

    「你還怕我背著你虐待它?」

    「對啊!」

    於是兩人一狗,沿著海邊的人行路走下去。不斷有自行車「嗖」地騎過,也有很多人牽著愛犬,享受寧靜的午後漫步。秦風空著的右手,靠近蔣捷,和他修長的手指交叉著握在一起。

    「你知道『長夜未央』是有故事的嗎?」

    「不知道。」

    「那你想知道嗎?」

    「不想。」

    「為什麼?」

    「都是廢話……」

    陽光和微風卻那麼斯文,天地之間,是一望無際的蒼翠與蔚藍。肩並肩的兩個人,偶爾臉靠得很近,象是耳語,又象是在短暫地接吻。阿郎目不暇接地觀察著來來往往的各種各樣的狗,終於抽空回身抬頭看向主人,兩個高高的身影襯著水洗一樣清澈的天空,有一絲雲彩,圍成象指環一樣的形狀,從阿郎的角度看過去,正飄過兩個人的頭頂,如同天使的光環,將兩人,溫柔地,束在一起。

    (完)

    第58章 番外 2011年聖誕節

    周正宿醉醒來,已經快到中午,身邊空空的,伸手摸,涼涼的,蔣捷怕是早就起了,他生活規律得完全不像是個年輕人。從臥室走到客廳,落地窗外的陽光,暖暖地勾引,門留著個fèng,六月的暖風吹進來,窗簾慢慢地蕩漾。那幾乎是蔣捷的習慣,會不自覺留下他的足跡,時刻暗示著自己他此刻的方向。周正這麼想著,心尖兒猛然就塌陷在溫柔之中,對昨晚粗魯蠻橫的態度,略微感到內疚。

    門前通往私人碼頭的地面,灑滿初夏柔軟的陽光,蔣捷坐在盡頭釣魚,帆布褲子高高地挽起,雙腳垂到水面,他前段時間肩膀受了槍傷,過著深入簡出的生活,很久沒這樣曬太陽了,整個人從冬日的蒼白里,漸漸顯現出難以言喻的,迷人光澤。

    周正出門前點了支煙,朝四外里看了看,這一帶因為是私人地界,很少有外人出現,沈兵站在離蔣捷十幾米遠的岸邊,跟兩個保鏢低聲說話,他總是那麼警覺,當周正站在門口的瞬間,眼光已經投she過來。因為昨晚的爭執,這會兒似乎有些尷尬,確定站在那兒的是他,隨即便轉過頭去。我操,周正心裡不禁罵到,一個兩個都這麼彆扭,沒懂事兒的。他多抽了幾口煙,想捻掉,卻沒找到菸灰缸。

    半支煙夾在手指間,他邁步,緩緩朝蔣捷走過去,延伸的碼頭上鋪著木頭,光腳走上去,沒什麼聲音。但以蔣捷的敏感,風撲上襯衫細碎響動,也瞞不過他的耳朵,然而這傢伙肯定還在生氣,假裝沒有留意,不肯回頭。周正走過去,坐在他身後,抱住他,下巴搭在他肩膀:「幹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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