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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6:30 作者: 曉渠
「自己能不能擦?」 他問,「我去給你找條褲子。」
林源點了點頭。自己雙手夾著床單反覆蹭著。
上次在這裡住的時候,他記得壁櫥里有幾條工人褲,果然還在那裡。
「用不用我幫你穿?」
林源又搖了搖頭。他轉過身,聽見身後蟋蟋簌簌的聲音停了,才轉身:「走吧!」
「呃啊呃啊!」 林源聲音如同啞巴,卻不肯蔣捷走。
「他們給你打了藥?」 蔣捷拉住林源的手臂,「走吧!我送你走!」
「嗯啊呃啊!」 林源比劃著名,意思讓蔣捷快走。
「我姐給你生了個女兒,你不想看看她嗎?周正是想我放你走的,不然我怎麼會有鑰匙?跟我走,過去的就過去吧!我不怪你了。」
林源的眼淚,掉得毫無預警,突然間「撲撲」地,淌下來。他顫抖的手隨便揩了揩,再用濕漉漉的指頭,在牆上寫了兩個字,不清楚,卻看得出來,「走火。」
「你說殺了沈兵是槍走火?」
林源點點頭,雙手指了指牆上的字,再捶了捶胸口,竟哭得喘不過氣。蔣捷攙了他一把:「先出去再說吧!」
外面依然是空無一人,蔣捷開來的車還放在原處。林源的腳步踉蹌,蔣捷扶著他的胳膊,快步走到車前,剛打開車門,四周忽然亮起無數臨時探照燈,樹上埋伏的人把燈光集中在一起,蔣捷和林源就在光線的最中心。黑暗裡走出幾個身影,江山站在中間,從他身後慢慢地,露出周正冰山一樣淡漠的臉,聲音更象是嚴冬里刀子一樣的寒風,冰冷刺骨:「蔣捷,你,真讓我失望。」
第49章
猜測謎底最是磨人,一旦揭曉,反倒容易平靜面對。蔣捷轉身看著周正一步步地走近,對著身後的林源低聲說:「上車,走。」
林源向四處瞄了一眼,他知道周圍黑暗裡一定埋伏無數槍口正對著他們,他拉了拉蔣捷的手,卻給蔣捷打開:「我讓你現在上車,快呀!」
說著手上一用力,把林源整個推進車裡。林源快速撤身,跳上駕駛的位置,衝著蔣捷嘶喊了兩聲,無奈蔣捷並沒有理他,反迎著周正走上去。
「他能往哪兒走?」 周正斜睨蔣捷,手揚起在他的面前點亮打火機,照亮蔣捷細瓷般的側臉,一雙漂亮的眼睛在夜色里象是兩汪沉默的清潭。
「放他走吧!我留下。」蔣捷沒有躲,直視著周正冷如冰霜的眸子,他的臉那麼沉,一點感情也沒有。他向前傾著身子,就著自己臉邊的火點了支煙,順便在他耳邊低低說:「你覺得你認識的那個周正,會放他走嗎?」
蔣捷輕輕搖了搖頭。
「可你還是想試試。」周正的話裡帶著讓人心寒的怒氣,聲音也高了起來,「蔣捷,你當我是什麼?你真的以為我能為了你,讓沈兵白白死了?」
「不是……」
蔣捷搶斷,胸口熱血翻湧,卻還是在周正不屑一顧的神態里,無奈合上嘴。很多時候,當他鼓起勇氣做最後的爭取,總是以放棄告終,講道理本來就是很難的事,尤其對方已經閉上耳朵。他湊近周正,聲音微抖,「算我求你,放他一條生路,我留下,任你處罰。」
蔣捷素來高傲,一般不輕易服輸,張口求他更是從來都沒有的事,這讓周正心裡奇異的情緒開始做怪,明知不該,卻還是不能自抑地妒忌:「你為了這個濫人求我?啊?」
周正揚手打在蔣捷右臉上,「啪」
地一聲清脆的響,靜悄悄的深夜裡,每個人都聽得清楚。蔣捷保持著偏著臉的姿勢,半邊臉瞬間腫了起來。他和周正動手不只一次兩次,可是打在臉上,倒是頭一回,蔣捷覺得身體的某個地方隱隱疼起來,卻不是臉。他用手背揩了一下嘴角,眉頭輕輕一皺,那裡在流血。
「你放他走,我慢慢跟你解釋,留著他的命,你也能讓他生不如死,不是嗎?」
「不用你教我,蔣捷,今晚林源就得死在這兒!你也別想走!」
說著周正一提手臂,手中多了一把銀色手槍,剛剛對準林源的方向,卻覺得頸間一涼,脖子的動脈下壓了他送蔣捷隨身帶的匕首。瞬間周圍跟來的人開始有了動靜,江山走上前幾步,卻在蔣捷的聲音里停了下來:「別過來,讓林源走!我會留下!江山!你放他走!」
江山不知何顧,目露憐憫,卻沒有說話,遠遠看著。蔣捷沒有錯過江山的猶豫,今晚要想逃出去,恐怕還是從江山身上找路。
「今晚沒有我的話,誰也不敢放他走,蔣捷,你有種就動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子彈快,想不想試試?」
空氣仿佛也停止流動,樹葉的沙沙聲淡漠下來。多少目光都集中在對峙的兩個人身上。周正看著蔣捷向來冷靜的眼神,終於開始混亂,執刀的手抖個不停,雙唇不能抑制地發顫,整個人都在崩潰的邊緣。他更加咄咄逼人地向前挺了挺身,蔣捷「啊」
地一聲,受驚地縮手:
「別,別逼我,周正,我不想的,不想。」
「你拿刀子壓在我脖子上,還他媽的跟我裝蒜?蔣捷,你是鐵了心選他?」
「不是!蔣捷除了周正,誰也不會選!你知道我不是放棄你,周正,求你,求你,放了他,我們再想辦法報復好不好?好不好?周正?」
看著平日耀眼奪目的笑臉,此刻幾近瘋狂地乞求自己,周正冷冷地說:「不好!蔣捷,你走到今天這步是自找的!」
說著他一退身,避開蔣捷的刀鋒,持槍的手一震,手指扣動扳機,就聽耳邊蔣捷一聲尖叫:「不要!」
接著一道銀光向著他手腕掃去,周正本能地向外閃腕,一槍打偏在車窗上,手腕卻還是沒能躲開鋒利刀鋒,正割在小臂的動脈上,血象噴泉般噴灑向四周,他感到蔣捷的身影忽然竄到自己身後,帶血的匕首重新逼上來,他被拉著,面朝著江山的方向:「你想看著他流血至死嗎?江山!放了林源!周正挺不了多久的!快放了他!」
江山的心裡卻比誰都明白,殺不殺林源已經不再重要,況且以周正的身手,要制服蔣捷易如反掌,最後卻弄得自己流血,他無非就是想逼蔣捷,想試探他的底線。江山有些同情蔣捷,他本來無辜,卻陷在這樣的風波里糾纏不清,最後還得被迫成為絞殺自己感情的劌子手,一切都因為,他的心腸不夠硬而已!江山朝外揮一揮手:「放他走!」
蔣捷心裡一松,看了看林源的方向,見他根本沒動:
「走啊!還等什麼?走!」
林源也大聲地喊起來,很難聽,象一隻哭泣的烏鴉,卻不肯放棄,漸漸地發音清楚了一些,怪異的發音竟是說:「別留下!小捷,跟我走!過來!過來呀!」
蔣捷看著周正流血不止的手臂,心裡不想再拖,衝著林源大喊:「你走!走!」
林源的車本來向著蔣捷的方向開,卻停下來,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蔣捷眼裡的焦急並不是因為他。終於一打方向盤,車子飛一樣衝上小公路,朝著鎮子的方向開去。
一看見車子上了公路,蔣捷立刻把刀扔在地上,雙手緊捏著周正的上臂,看著血流慢下來,才在心裡鬆了口氣:「你得去醫院,要fèng針輸血……啊……」
周正的一腳,毫無保留地踹上他的小腹,說了一半的話立刻給肝腸寸斷的疼痛里吞沒。蔣捷蜷著身子,象只蝦米栽倒在地上,疼得喘不過氣,翻滾著跪在一邊,頭抵著粗糙的土地,搜腸刮肚地咳嗽。周正的聲音不甚清晰地傳了下來:「在我回來以前,誰也別動他!我要親自跟他算帳!」
第50章
天漸漸亮了,晨光從左邊溫柔投she進來,蔣捷還有一絲意識,閉著眼卻能感受到眼外的光線。等到太陽西移,屋子裡暗下來,物件開始模模糊糊。他頭倚在吊起來的胳膊上,象靠著和自己毫不相關的柱子,一天一夜,牢牢給鐵鏈鎖在天棚的雙臂已經麻痹,沒什麼知覺,不過倒是比開始揪心的疼好多了。就象周正吩咐的,除了綁他的兩個人,再沒人敢進來「招呼」
他。昏沉中,頭腦里慢慢清晰起來的線索,帶著一股強烈的摧毀般的劇痛,在蔣捷每根血管里咆哮,真相如同暗室里洗照片,逐漸地,在黑暗中被還原。
長時間未飲水進食,保持清醒對蔣捷來說越來越難。他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用力咽了口口水,喉骨上下滑動的瞬間,紅腫不能下咽的咽喉發出沉悶的疼痛,讓麻木的神經小小地振奮了一下。蔣捷睜了睜眼,卻給眼前的黑影驚得一退身。不知何時,周正的臉近在咫尺,正專注地盯著自己,他臉色有些蒼白,精神卻不錯。
「還好嗎?」 蔣捷一張嘴發現自己的嗓子嘶啞得失聲,說的話不能分辯。
周正轉身在冰箱裡拿出一瓶水,送到他的嘴邊。蔣捷連忙借著他的手,仰著頭,「咕咚咕咚」
地,直到一瓶水都光了,才收回嘴,長長地舒了口氣。嗓子如獲大赦,乾枯將死的難受瞬間緩解。
周正翹腿坐在不遠處的椅子裡,點了一支煙,吸了一口問他:「想通了吧?」
「嗯」 ,蔣捷點了點頭。
「果然是蔣捷,給點時間,什麼也瞞不住你,說吧!你想通什麼了?」
蔣捷低了低頭,不再苦苦鎮壓腦子裡一波一波的疼,他細不可聞地嘆息一聲:「你,根本沒想殺林源。可能你已經逼他認罪,還拿到了他犯罪的證據,他現在就是你手裡的一顆棋,你能讓身敗名裂,林源一生視名利為命,你把他的事業前程捏在手中,他只能唯你命是從,象哈巴狗一樣,從今以後只能為你服務。你也可能根本不屑利用他,把證據交出去,讓他在監獄裡度日如年。而你,讓我誤會你不會放過他,我以為你會讓他不得好死,酷刑折磨,我以為每分每秒對他都可能是人間煉獄,你知道我經受不住考驗,會去救他。所以你把藏在我知道的地點,完全不設防,你明明不想殺他,卻做出一副不是他死就是你亡的戲碼,你想我對你出手,你想我傷你,因為,你對我已經死心,逼著我跟你了斷,我若為了救林源傷了你,自然沒臉再跟你在一起,周正,你想我對你,死心。」
剛說到著,周正忽然站起來,大步走到蔣捷面前,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領子就給周正拎在手裡,整個身體被迫提起來,他的呼吸離自己這麼近,帶著濃重的周正的氣味,略帶苦澀的煙糙味道。他的眼睛不再黑白分明,眼白因為睡眠不足和憤怒而嚴重充血,帶著野獸般危險的光,盯著自己的面目,竟有些猙獰:「我告訴你,你都猜對了,而且林源良心發現,打電話找我給你求情!我手裡的證據,關他10年20年沒問題,可他手裡竟還有我沒想到的王牌,能讓他爛死在監獄裡!可他願意用那些,來換你的命!蔣捷,護著你的人可真多,不僅那人渣,連江山也替你說話。你說,我會為了他們放了你嗎?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