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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6:30 作者: 曉渠
    蔣捷看著蔣敏把小強抱在懷裡,哄著說:

    「別累著舅舅了,媽咪跟你玩好不好?」然後轉頭問他說,「爸爸在廚房給你燉了湯,實習生的工作那麼忙?你看你都累脫型了。」

    「慢慢會好,剛開始要學的東西太多。」

    蔣捷看著姐姐逗孩子玩。蔣敏的身材早就恢復,長發在腦後挽著,別了一支亮晶晶的水鑽的髮夾,露出修長白晰的頸項,小巧的臉龐,坐在那裡,非常漂亮的側臉。

    「今天送你回來的,是賀仲言吧?」蔣敏哄著小強,姿勢不變,頭也沒回地問他。蔣捷楞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你怎麼會認識他的?」

    「他有捐助芝大的獎學金。」

    「普通朋友?」

    蔣捷點點頭,沒說話,他終於知道爸爸媽媽躲在廚房裡嘀嘀咕咕,搞什麼鬼了。蔣敏卻壓低了聲音說:「我不會跟爸媽說,可你知道嗎?蔣捷,他在香港是有家的,兒子都快要上學了。」

    「你什麼時候也學得捕風捉影了?你當全天下的男人都是同性戀?」

    「不是,」蔣敏的手伸過來,蓋在蔣捷的手背上,鼓勵性地拍了拍,「姐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覺得咱蔣捷值得更好的男人!」

    蔣捷苦笑出來,「說得跟嫁女兒似的,姐,你別跟個老太太一樣說話,行不行?你兒子才一歲啊!」說著,伸開雙手:「來,讓我再抱小強一會,你都很少回來,我想看我外甥都看不到。」

    蔣敏知道蔣捷不喜歡拿這個話題做文章,也就不再提,

    「我也不是想回來就能回來,平時過節的時候都得在林家,偶而回來,你也不在。」

    「他們家的規矩那麼多,你能適應?」

    蔣敏自信地回答,「總不能一味地被動去適應,還是要爭取做那個訂規矩的人啊!你看著他,我去給他拿奶瓶,他快要比你吃得還要多了。」

    蔣捷接過小強,看著站起身離開的姐姐。嫁進林家對她而言,果然是最好的選擇。她既溫柔又堅韌,一方面是個孝順兒媳,賢妻良母,另一方面誰也沒有能耐欺負她。別人看來複雜的家庭,看來她游仞有餘呢!

    「姐夫最近也很忙?怎麼還沒回來?」

    「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最近都在吉荷路那裡上班。那附近的交通不好,高峰期堵得厲害。」

    「他的辦公室不是在弗洛斯路嗎?」

    「外借給什麼部門吧?我不清楚。」

    蔣捷讓小強叉腿坐在自己的脖子上,心裡卻在尋思,吉荷路,聯邦調查局的辦公大樓正在那裡。樓下傳來停車的聲音,應該是林源到了。

    第25章

    「謝謝學長噢!真是太感謝了,您這麼忙,還麻煩您送我們回來,真不好意思。」

    小媛連聲向賀仲言致謝,小鍾也跟在旁邊點頭哈腰。

    單純的釣魚活動,給賀仲言的出現給打亂計劃。因為去的有六七個人,又個個都是窮學生,借不到車。按照小鐘的說法,他「恰好」「偶遇」賀主席,對方主動出借公司的mini-van。那小鍾自然要表示友好,順便邀請一下,怎麼知道賀主席居然很賞臉,百忙中也能「抽空」參加。於是,本來可以很有趣的活動,小媛竭盡心力搓和傅文瑜和蔣捷,小鍾卻抓著他,專往賀仲言佇足的地方推。賀仲言在公開場合一向道貌岸然,不冷不熱,感情絕不透露任何蛛絲馬跡。既然不想親近,今天非要跟過來,無非是為了看著自己和傅文瑜吧?蔣捷心裡有數,跟著賀仲言演戲,一副彼此不熟,做作客氣。倒害小媛和小鍾鬧彆扭,這對小夫妻還真是天造地設,都那麼熱衷「做媒」事業。剩下的幾個人也沒釣到什麼魚,紛紛抱怨大魚都給聒噪小夫妻給嚇跑了。天快黑的時候,大家不歡而散。

    蔣捷撥了個電話回家,爸爸堅持要過來接他,說好在路口等。夏日的白天格外長,晚上八點,光線還是微明。胳膊和臉看來曬得很厲害,微微刺痛。蔣捷把冰涼的汽水罐在臉頰上滾來滾去,冰冰的,迎面而來的風蒸發了臉上的水氣,清涼深深地滲透肌膚,每個毛孔都在自由呼吸。蔣捷換了口氣,把白天的不快甩在腦後。傅文瑜的心思,他怎麼可能不了解?賀仲言的小伎倆也瞞不過他的眼睛,只是,蔣捷的心裡有著自己的堅持,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在等待的是什麼,一輩子可能的遺憾是什麼。心裡沒有空閒的地方,任那些人在身邊怎麼飛繞,都不能進入,也煩惱不到他。

    因為是單行道,蔣捷站錯了方向,看見沖他招手的林源,他連忙躲過車流,跑到馬路對面。

    「怎麼是你?爸爸說他來接我。」

    「小敏讓我給爸爸送些東西,我剛才給家裡打電話,爸爸說他要來接你,我想我順路,不如帶你回去。」

    「嗯,他們放心你和我單獨相處啦?」

    蔣捷邊繫上安全帶,邊帶著開玩笑的口吻說。這段時間來,雖然和家裡的關係緩和了很多,可是敏感的蔣捷還是意識到家裡人有意無意地隔開他和林源。

    「我現在都做父親了,他們還能懷疑什麼?那件事本來就是……誤會嘛!」

    「對啊,」蔣捷附和著,「我說著玩兒,你認真什麼?」

    「我不是……」林源決定換個話題,「你的臉怎麼紅了?」

    「是嗎?」蔣捷扳開擋光板,那後面有個小鏡子,他瞧了瞧,「嗯,曬的,是挺紅,明天還上班呢!」

    「睡一覺就好了,」林源側頭看了蔣捷一眼,臉頰上兩朵紅紅的,象是在害羞,「小敏說你很忙。」

    「沒你忙。最近有大案子?聽說經常去吉斯路那裡?」

    「嗯,有個合作的項目。」

    「做好了,又要升了吧?你也快升到頭了。做了總指揮官以後怎麼辦啊?」

    「呵呵,哪有那麼容易?」

    「查誰呢?」蔣捷問得隨便,卻很直接,讓林源連思考應對的機會都沒有。「我知道小案子根本麻煩不到你。」

    「這個不能說,秘查的案子,對外保密的。」林源實話實說。

    「噢,不是我就行,呵呵。」

    蔣捷在烈日下曬了一天,此刻太陽穴跳跳地疼了起來。林源看見他的疲憊:「頭疼?我把空調關了,開窗,吹吹風看會不會好。」

    蔣捷點了點頭,他的頭抵在靠背上,不再說話。車子轉了個彎,駛上環湖高速。燈火璀燦的「焚夜」在眼前稍縱即逝。林源的車子往相反的方向開去,蔣捷忍了很久,眼睛盯著前面車子火紅的車燈不肯轉動,車窗沒有關,帶著水氣的晚風從大湖上吹來,額前的頭髮飛揚,幾絲亂發扎在眼睛周圍,痒痒的,蔣捷用手擄開頭髮的瞬間,眼睛不能控制的瞥了一眼後望鏡,就一眼,那座金璧輝煌的城堡的背影,瞬間烙在他的心頭:我那飛揚跋扈壞脾氣沒耐性的獵人,這一刻,你是不是坐在城堡的某一片燈光里,孤單,還是成雙?你這個沒心沒肝無情無意的傢伙,竟然真的不想我嗎?一點兒一點兒都不想嗎?

    第二天起床,臉上的曬傷完全沒有好轉的趨勢,顴骨上兩片暈紅,好象女孩子的胭脂。蔣捷嘆了口氣,這個樣子去上班,該不會給人笑話的吧?管不了那麼多了。

    在電梯裡遇見尚金的行政秘書簡妮,她對著蔣捷笑笑:

    「看來周末很精彩啊!可是,等待我們的,將會是很長的一星期呀。」

    蔣捷到了辦公室才明白簡妮的意思。尚金本來就想把總部從芝加哥搬去紐約,可能是什麼問題,周末臨時飛過去了。他在這裡的工作由幾個助手分擔,早上10點的電話會議第一句話是:「Jay,你不需要參加今天的會議。」

    蔣捷收拾東西打算離開,因為尚金手裡的客戶非同一般,對實習生保密,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尚金很快又說下去:「因為十一點鐘,我有個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客戶,要你幫我去接見。現在中部的時間是上午10點10分吧?你有五十分鐘的時間準備。」

    整個會議室的目光都落在蔣捷的身上,尚金似乎覺得壓力好不夠,補充了一句:「我們能不能負擔紐約的辦公室,就看你能不能取悅這個客戶了,Jay,拿出你渾身解數吧!」

    大屏幕上的尚金,用手裡的鋼筆指了指坐在角落裡的蔣捷。蔣捷覺得自己本來就緋紅的臉頰,變本加厲地熱了起來。心突突跳個不停,這也太匆忙了吧?五十分鐘裡能做什麼?他連客戶姓什麼都不知道呢!再說這麼重要的客戶,怎麼能交給一個實習生辦呢?太不負責任了!蔣捷心裡想,我看你可能需要在紐約馬路邊搭棚辦公了!

    「簡妮給我十一點鐘客戶的全部資料!全部!十分鐘後送到我辦公室來!」蔣捷對坐在辦公桌後喝咖啡的簡妮說。

    「你殺了我吧!十分鐘?怎麼找得全?」

    「找不全,你就殺了我好了,知道為什麼嗎?」蔣捷學著尚金指人的手勢,「不然我會殺了你!」

    簡妮翻了翻眼睛,這個年輕的小中國人,關鍵時刻,還真是不好惹呢!

    十分鐘後,簡妮果然走進來,可是手裡卻沒有文件:

    「客戶來了。在頂層的會議室等你。」

    蔣捷看表,才十點二十多啊!

    簡妮有些幸災樂禍地繼續:

    「我知道時間還沒到,可是客戶說中午有事,要提前見你!」

    這個人也太大牌了吧?約會時間變了都不用通知對方的嗎?蔣捷來不及細想,先上去見了面再說!

    「你,儘快把資料送到會議室來。不然,尚金先生的電話會議還在進行,也許你可以跟他解釋一下。」

    蔣捷邊走邊整理了一下自己,領帶很正,襯衫很平。他對著電梯的玻璃門瞧了瞧自己:嗯,很好,蔣捷,加油!

    會議門外站了幾個保鏢,室內還帶著墨鏡,如果不是眼鏡里有機關,那這些人就是很拽。尚金的客戶里有沙特的親王,南美的巨富,好萊塢的寵兒,身家上億的繼承人,……越有錢的人脾氣越怪,今天這個何方神聖,不知又是怎樣一番難纏了。蔣捷在門前深深呼吸,抬手剛要敲門,虛掩的門裡傳來說話聲,如果不是中文,蔣捷也不會這麼敏感。

    「你別在這裡耍老大脾氣噢!跟你說了,需要你的簽字,時間也按照你的要求提前了,你還要怎麼樣啊?人家尚金也是投資界的老大好不好,你擺臭臉,我很難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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