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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6:30 作者: 曉渠
蔣捷怒睜的雙眼看著近在咫尺的周正高挺的鼻子,慢慢上移對上他野獸一樣的眼神:「是你讓我滾的,怎麼出爾反爾?」
「我那是氣話,不算數。」
蔣捷不再用力掙扎,無力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儘管後背給壓得生疼,卻沒有挪動,聲音里滿是疲憊:「周正,你是混蛋,你真是個混蛋。」
周正見他不再掙,手上的力氣小了一些,語調也不見了火氣:「跟我回去吧!」
他剛要放手拉蔣捷一把,不料在他完全沒有防犯的情況下,蔣捷忽然的頭快速向他撞來,他的手已被蔣捷反鎖住,想躲卻慢了半拍,正給撞在鼻子上,頓時一陣激烈的酸痛。身下的蔣捷一翻身,借腿上的力把他踢在一邊,就要爬起來。周正雖然給突然襲擊打蒙頭,卻憑藉著本能反應一把抓住蔣捷的腳踝,大力往後一拉,蔣捷整個人給拖了回來。周正翻過他的身子,反剪著他的雙手,狠狠一提,蔣捷果然給疼得呻吟破口而出,看見紅的血滴從鼻子裡淌下來,落在蔣捷的後頸上,周正氣更是不打一處來:「好啊!功夫沒白學,用在我身上了,啊?!」
在角落裡躊躇了半天的保安見老大見了血,終於還是猶豫著走過來,結巴地問:「正哥,我們,要不要……」
「給我滾一邊兒去!」
周正抬頭紅眼地沖他們喊道,嚇得幾個人拼命消失。周正再把注意力轉到蔣捷的身上,剛消減的火氣再燒起來,「真是長能耐了,」他粗魯地把蔣捷拎起來,聳在牆上,胳膊用力橫在他的胸前,「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跟不跟我回去?」
蔣捷似乎沒有反抗的力量,苦笑著說:
「你要我跟你回去做什麼?你少我一個床伴嗎?」
「你給我閉嘴,我跟你說了那是氣話,你知道我沒耐心,氣一上來就亂說話……」
「我知道,」蔣捷打斷他,「所以我們平心靜氣談,我再給你機會說一次,你真的喜歡我嗎?周正,你喜歡我什麼啊?」
周正對這樣的問題沒有準備,手上的力氣卻小了。他試著拉蔣捷,卻沒拉動,這是又跟他耗上了。他扯過蔣捷的腰,往屋子裡拖,拖得很辛苦,恨恨地說:「你別逼我跟你動粗!」
蔣捷知道這層樓現在只剩他和周正,心裡的話一股腦兒地說出來:「為什麼不能好好說?周正?你回答我,因為我模樣好?和曉聲長得象?因為我是個雛兒,幹起來比較過癮?因為我會是個聽話的金絲雀,我的教養讓我不會和你起衝突,會事事服從你?你真的把我當成『焚夜』的男jì是不是……」
蔣捷沒能把話說完,因為周正一拳快速利索地招呼上他的肚子,頓時眼前金星四she,好象整個胃袋都在這大力的一擊下破裂,劇痛呈輻she狀,很快占領腹部每個角落,竟疼得連呻吟都不能出口,蔣捷癱下身子,整個人掛在周正的手臂,意識一片模糊,恍惚中一陣天旋地轉,已被周正抗在肩頭,朝著門口走去,身子在周正的步伐里,每顛一下,腹部傳來的疼,都要扯斷脆弱的神經,懵懵中,那聲音也不知是真是假:「真是廢話,有在槍戰里不要命地救床伴的傻瓜嗎?」
周正以為自己有保留的一拳,竟讓蔣捷在床上躺了兩天,吃了就吐,吐的東西也總有血絲。周正亂說話,還打人,總是理屈,所以事事陪著小心,經常見蔣捷坐在客廳看書,看著看著就會走神,眼睛直直盯著書本,心思卻早穿過厚厚書頁,落在不知明的某處。兩個人很有默契地,誰也沒提那天的吵架。
川上杳無蹤跡,尋找如同大海撈針。周正決定不再躲藏,他不露面,怎麼給川上上鉤的機會?因此他要高調出席賭船的開業典禮。
「值得嗎?用自己做餌?」沈兵低聲質問。
「沒有什麼值不值得。曉年那裡怎麼會什麼消息都沒有?」
沈兵搖搖頭,「他壓力也很大,精神不太好。洪門那頭還是換個人吧!傅曉年恐怕勝任不了。」
「你對他有成見?」周正戲謔地說,「你不喜歡人家,也別老是和他唱對台戲呀!」
「我實事求是,你別往歪處想。」
「唉,沈兵,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兄弟兩個,你心裡怎麼想的,我也明白,我跟你談過,就不想再重複。」周正拍了拍沈兵的肩膀,「兄弟,凡事要往前看。」
「談公事吧,我讓曉年和各地的槍枝商都打過招呼。川上入境沒有帶裝備,要想在開業典禮上鬧事,他需要配備不少傢伙,他常用的那些型號,已經備案,一有貨出,就會通知我們。」
「嗯,我倒覺得川上不會選那天下手,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
「什麼意思?」
「說不出來,好象不會那麼簡單。」
「我們不能冒險,明天把防範的部署給你看看。」
「不用給我看,我相信你。」周正說著,抬腕看表。
「在等蔣捷?」
「他下午和曉年出去喝茶,沒打電話回來。」
周正的椅子朝著窗戶的方向轉了過去,外面暮色深沉,華燈初上。蔣捷應該快回來了吧?
第18章
夏末典型的暴風雨,短暫卻猛烈。潑墨一般的天空被閃電撕開一道道銀亮的fèng隙,颶風如同飢餓的野獸追趕羊群,攪擾著漫天烏雲,憤怒地攜著大顆大顆的雨點,狠狠抽上窗戶,幾欲入室。
周正覺得此刻自己的腦袋裡,也在經歷一場暴風驟雨的襲擊,他手撐著額頭,聲音低沉沙啞:「聯繫不上?」
沈兵搖搖頭,說:「連傅曉年也聯繫不上。」
「嗯,」周正應了一聲,沒有再說話,臉色卻瞬間陰沉如暴風雨。蔣捷今天出去是曉年打電話過來約他,這麼臨時的決定,沒有可能這麼有計劃地搶人,除非,一切,原本就是個圈套。
「別靠曉年了。」周正壓了壓心頭的火,語氣里絲毫不亂,「蔣捷已經落在川上的手裡,他很快會和我們聯繫。你去調些人手過來,今晚要忙了。」
沈兵會意,轉身離去。這種事情一點就明,曉年出賣了蔣捷。
電話過來的比周正預料得晚,幾乎在江山和沈兵剛進門的瞬間響了起來。周正和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從容按了免提的鍵:「我是周正。」
對方傳來生硬的國語,語調很可笑,卻帶著邪氣:
「我當然知道你是周正,你一定也知道我是誰。」
「別浪費時間,你想怎麼樣?」
「呵呵,我想怎麼樣你不知道嗎?周正,我要你死。」
「好!就怕你沒那本事,先讓我跟他說話。」
「這麼快就想你的小情人了?好,讓你們慡一下。」
川上把話筒從嘴上移開,遞到一邊,卻沒有聲音,卻傳來一陣糾纏,接著是一記響亮的耳光。周正皺著眉,心裡象是冷不防地給人戳了一下:「蔣捷?是我,」他在聽電話,卻不出聲,「蔣捷?你怎麼不說話。」
周正的耳朵湊近話筒,仔細辨認對方細細的呼吸,那確是夜夜睡在他身邊,老是側著身,蜷著腿,枕著胳膊的男孩兒。
「我知道你在那邊,蔣捷,你聽我說,不管他們做什麼,你都別硬來,保住自己最重要。你等我,我一定救你出來,你要等我。」
「我知道。」蔣捷終於說,語調里隱約帶著顫音,「我等你。」
「嘖嘖嘖,真是纏綿情話,周正,沒想到你還有這麼柔情的一面呢!這和我聽說的有誤差啊!」
「你給我聽好,他少一根頭髮,用你腦袋來還,你別碰他!」
「他人在我手裡,碰不碰他還由你說的算嗎?你大可不必拖延時間追蹤我的信號,我不怕你來,就怕你不來。」
「好,那你告訴我你在哪兒,你想怎麼辦?」
「簡單,明天上午8點,南碼頭廢樓的頂層,你一個人來。記住我說的話,是一個人。」
沈兵按斷了「嘟嘟」響的電話,三個人同時沉默。半天,江山試探地問:「要怎麼辦?」
「你不是聽見了嗎?」周正振動煙盒,一隻雪笳跳出來。
沈兵冷冷地說:「你別跟我說你打算一個人去。」
「你有別的辦法救蔣捷出來?」打火機點了煙,卻沒熄滅,桔紅的火舌照亮了周正右邊的側臉。
「現在沒有。」
「沒有你還在這兒廢什麼話?」周正猛地熄了打火機,狠狠地摔在紅木的桌面上,打火機飛跳起來,悄無聲息落在地毯的花紋之間。「去給我查查他們在南碼頭那裡的布署。」
在沈兵出門前,周正補充說:
「你別自做主張,打聽到消息就回來。」
「知道了。」沈兵推門出去。
屋子裡只剩江山和周正,還有一片讓人窒息的安靜。江山撥開換氣扇的開關,原本裊裊上升的煙霧忽然給空氣流打散,顏色瞬間淡化,漸漸無形。他走過來,把一杯清水放在周正的面前。
「別說話,江山,」周正閉目養神,煙夾在手指之間卻一直沒抽,「是真兄弟,你最好別勸我放棄蔣捷。」
「他在你心裡不一樣,我和沈兵都知道。」江山說,看著周正桌子上一張蔣捷的照片,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照的,他倚著樹上,臉上笑得很燦爛,左頰上酒窩那麼深,「蔣捷心知肚明,跟著你他早就有心理準備。」
「你不懂,江山,他才十九啊!」周正的眉頭皺得更緊,「你知道這種感覺嗎?我以為自己夠強了,能保護他,誰知道媽的,還是沒用,真他媽的窩囊。」
「這種事情防不勝防,自責也是沒用。」
「我只要做這一行,就免不了讓他跟我冒險。」
「正哥,你想太多了。」江山看出此刻周正心灰意冷,什麼話都能說出來,可是有時候,不該說的話出了口,想收回去就難了。
周正覺得心裡疼得沒完沒了,好象費了很大勁才把話說出來,「如果這次能把蔣捷救出來,我就放他離開。嗯,走就走吧,走了一了百了。」
「等沈兵吧,現在說什麼都太早。」
江山怎麼會不知道,周正想要的東西還從來沒有放棄過。要是能分早就分了,還能等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