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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6:30 作者: 曉渠
蔣捷走到臥室里,取出那套衣服,放在江山的面前,
「我洗過了,很乾淨,謝謝。」
「留著吧!我也穿不了你的size,坐下來,我有事情和你談。」
江山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個信封,裡面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擺上來。一本支票,一張信用卡,一張提款卡,和一隻小巧的,沒見過型號的手機。
「本來想讓你住郊區,那裡環境好些。正哥說你可能想要念書,住城裡比較方便。你在這裡住,以後這裡的費用你就來交,這是用你的名字開的支票帳戶,有人會按時撥錢進去。每個月的費用管理處會有帳單,一般都用支票支付。這個簡單,和你家裡交水電費是一樣的,就是貴了點兒。這個是正哥信用卡的副卡,比現金方便。提款卡在你需要現金的時候,隨時可以用。這個手機最好能隨身攜帶,需要的號碼我都輸進去了,有大事情找正哥,小事情可以找我。你有駕照嗎?」江山說著從包里掏出一串鑰匙,「地下停車場裡泊了一輛銀色凌志,你可以隨時使用。要是還沒學,可以找人教你,就用那車練習好了。嗯,差不多就是這些吧?你有什麼問題嗎?」
蔣捷低頭看著茶几上的幾件物品,卻沒有動:
「為什麼給我這些?」
「你說呢?」
蔣捷抬起頭看著江山,兩條秀氣的眉毛輕輕皺在一起,臉上不帶一絲笑容:「每個賣給正哥的人,都是這種待遇嗎?」
「正哥大方,不過給得這麼全的,就你了。」
「你跟他說,我不需要這些。」
蔣捷說著站起身子,要離開。廚房的水適時開了,水壺拉長了嗓子尖叫著,蔣捷走過去的時候,聽見背後的江山說:「真不需要,放在這兒不用就行了。正哥要我送的東西,還沒有原封不動拿回去的時候。」說著江山跟進廚房,「打算請我喝什麼茶啊?」
蔣捷正往茶具里裝茶添水,忙碌靈巧的雙手忽然停下來,轉過身正對上江山的臉。他好象也沒想到江山離自己這麼近,眼睛猛地睜了一下,才向後退一步,說:「我接下來要怎麼做?」
「你不是在準備聯考的嗎?」
「然後呢?」
「上大學啊!你要是不懂怎麼申請,我可以找人指導你。」
蔣捷不說話,只楞楞地看著江山,心裡又好象在琢磨著什麼,眼睛透著焦慮。
「他究竟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江山聳了聳肩說:
「誰?正哥?說實話,他這次不按理出牌,我也搞不清他想怎麼做。我要是你,就順其自然,該做什麼做什麼,別老把賣身那事兒放在心上。正哥對你好,也不過是你的臉會長,象了他以前喜歡的人。不過,正哥對人沒什麼真心,等他膩歪了,你也就自由了。」
送走了江山以後,蔣捷把他留下來的那堆東西裝進紙袋裡,擱在茶几下面。看了看窗外纏綿進來的夕陽,想想即將降臨的,可能又要失眠的夜晚,周正那天晚上說的話回到耳邊:「認床?回去把枕頭拿過來睡就好了。」
蔣捷猶豫著看著銀色的電話,盯了好一會兒,才鼓足勇氣拿起話筒,撥了另外一個電話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就有人接聽了,是那熟悉的男中音:「Hello! 」
「餵?源哥,是我,小捷。」
第4章
隔很遠,蔣捷就看見「福地」博物館前,拎著兩個枕頭等在那裡的林源。他快跑了兩步上前,林源已經看見他,伸手示意,讓他慢慢走。
「你家怎麼了?」林源問,「聯繫不上你,問誰都說不知道在哪兒。」
「我搬出來了。」
「還是因為那件事?不是都解釋清楚了嗎?」
林源拉著蔣捷的胳膊,想和他坐到一邊的長椅上,卻被蔣捷輕輕地推開了。蔣捷自己走過去:「不全是,我都十八了,也該獨立。在準備聯考,找個地方靜心學習。」
「搬哪裡去了?」
「和人租了一間屋,在湖濱路那邊。」
「噢,那裡不是很貴?」
「又不是正在湖邊,是那個方向,一個小街區。」
「合租的人可靠嗎?怎麼找到的?黑人還是白人啊?」
蔣捷本來因為撒謊而緊張,這下卻被林源的盤問給逗樂:「怎麼誰到你這裡,都跟賊似的,我這麼大了,當然有分寸。」
「嗯,」林源也覺得自己一遇上蔣捷的問題,就禁不住婆媽,於是說,「吃晚飯了嗎?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不用吧?你這麼拎著兩個枕頭到處走,不太好看。」
「我把它們放車上好了,吃完飯,我送你回去。」
蔣捷四處看了看,
「不如去買兩個熱狗,我們就在湖邊的長椅上吃好了。」
湖邊的風很大,因為還不是很晚,沒有徹底涼透,帶著白日裡的溫度。林源一邊吃一邊自言自語:「我說你一個人在外面,凡事要小心。芝加哥是美國犯罪率最高的城市,平均每天都有人被謀殺,晚上沒事兒就別亂走,在家乖乖呆著。你的那個室友的資料明天傳真給我一份,我幫你查查他有沒有案底。你不是有駕照的嗎?不如買輛二手車。對了,你住的地方提供停車場嗎?」問過了,才想起蔣捷吃東西的時候不喜歡說話。果然蔣捷咽了口裡的東西,停了一下才說:「你是不是給我姐傳染了?婆婆媽媽的。難倒就你是好人,別人都是壞的?」
林源給頂得閉了嘴,等兩個人都吃完了,蔣捷才問他:
「你和我姐和好了吧?」
「嗯,阿敏說她不怪我。」
「我姐好脾氣,你惜福吧!什麼時候結婚?」
「月末去註冊,酒席在下個月。」
「噢,」蔣捷目光深邃地看著遠方地平線的邊緣沒入了黑暗,「其實,我姐從很小的時候就想嫁給你了。現在終於如願。」
「借著酒席的機會跟家裡和解吧!伯父根本也沒怪你,伯母,怎麼說也是你的親媽,還能氣多久?怪就怪我,那天喝了酒,沒把持住自己。」
「我媽不是接受你的道歉了嗎?她很喜歡你,一直把你當她女婿看,是非常願意把我姐嫁給你的。她不原諒,不是因為我們之間的誤會。」
「那為了什麼?」
「她不能接受同性戀。她是個很傳統的女人,心裡覺得我是個變態。」
林源看著蔣捷尖尖的下巴,在迎面吹來的風裡,微微抬著,露出年輕的脖頸。他連忙轉了頭,好心安慰。
「這種事情現在很普遍了,伯母的觀念也許會改變。」
「我媽經常跟我說,人都會犯錯誤,也要給人改正的機會,可是有些錯誤,是無法原諒的。」
蔣捷的眼睛在黑暗裡亮晶晶的,他說完,兀自嘆了口氣,又好象給自己鼓勵:「其實沒什麼,怎樣都得走下去,嗯,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說完微笑從嘴角展開,衝著林源說:
「謝謝你幫我回家拿枕頭,換了床怎麼也睡不好,習慣還真是可怕的東西。」
「換了枕頭就行嗎?不如把床也搬過去。」
「室友說的,換了枕頭就好用。」
林源把枕頭遞給蔣捷,憋了很久的問題終於還是問出來:「你那室友是男的,還是女的?」
蔣捷還沒等回答,口袋裡的手機就響起來,他轉身走開幾步才回答:「你怎麼知道我這個號碼的?……我用慣舊手機,比較方便……知道了……」
掛了手機,回到林源身邊:
「你不是說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這裡也不安全,走吧!我要回家了。」
「那我送你回去,我的車停在路邊。」
「別了,」蔣捷指了指不遠處的車站,「我在那兒等車,就幾站,很安全的。」
「那好,對了,我回去取枕頭的時候,伯父讓我跟你說要保重。」
「嗯,我知道了。幫我好好照顧我家人。」
蔣捷揮揮手,拎著枕頭跑開了。一輛塗畫著啤酒廣告的公車正停在車站的燈光里,蔣捷輕快地,跳了上去。
「他媽的小日本,毛病可真多。」周正一邊低頭鑽進車裡,一邊罵。
沈兵坐在他的旁邊,腳踩上一個按鈕,前後排之間黑色的隔離玻璃升起來。周正這才說:「田谷組裡有我們的人嗎?」
沈兵點了點頭。
「讓他查一下上川的背景,他說的那些是確有其事,還是嚇唬我們呢?」
「知道了。」沈兵看著周正皺著眉仰頭靠在椅背上,不再出聲。
過了好一會兒,周正才說:
「蔣捷那頭有沒有消息?」聲音里透著疲憊。
「山哥下午一離開,他就出門了,找人跟,給跟丟了。」
「什麼?」周正睜開眼睛,「連個小孩子也跟不住?」
「這蔣捷可不一般,對環境非常敏感,反應也快。派去的人給他的外表騙了,也是沒上心,不然怎會跟丟?」
「江山調查得有頭緒了嗎?」
「警署各個警官的臥底互相併不通氣,而且林源的級別很高,有很大的自主性。山哥在想辦法從上面著手查一下。」
「你看呢?你覺的蔣捷象臥底嗎?」
「他雖然聰明,卻沒有經過訓練的那種專業,若真是臥底,也不會讓我們看出來他不同的地方,況且,他和林源的關係那麼特殊,太明顯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林源可能就是猜到我們會這麼想,才故意安了個不象臥底的臥底呢?」
「你確定林源想對我們下手?」
「芝加哥警署能力最高風頭最勁的,就是林源。他野心勃勃,早就看上了總指揮官的地位,格外需要一個影響大的CASE推他一把。我知道他早晚得行動,這個蔣捷還不好說,說不定他的人早就進來了,利用蔣捷轉移注意力也不一定。你去查一查,讓江山在『焚夜』那裡也留神些。」
「既然是這樣,幹嘛還要去看他?離得遠些不行嗎?」沈兵的語氣裡帶著責怪。
周正卻笑了,眼睛彎起來,映著照進車裡的街燈,洋溢著邪氣:「哥哥的心事你還看不出?」他眯fèng著眼睛,車窗外是燈火通明的繁華市區,不知怎的,想起了蔣捷的一雙眼睛,睫毛低垂,時而坦蕩時而含蓄的,漂亮的黑眼睛:「如果他真是小狐狸,得給他個機會,露出尾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