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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磊照著他的後腦就是一巴掌：「我說你有事兒沒事兒就往外瘋跑！長本事了，自己偷著拿主意？」

    「沒，呵呵，沒拿主意啊！這不是問你呢麼，行不？哥？」

    石磊心裡有點難受，那一股子惱人的內疚又出來作祟，沒忍住，嘆了口氣，「你愛去就去，誰管你？」

    「哎，那好，我明天可就去上班了！」石鑫因禍得福，反倒慶幸。

    趁石鑫出門，石磊靠門站著，看著外頭半陰半晴的天，假裝不經意地對樓明說：「誒，那天不是故意抱你的，別多想啊！誰讓你追上來了？」

    樓明瞅著石磊躲閃的眼神，「嗯」地答應一聲，「我還能往哪兒想？」

    兩人隔著狹小的空間，一頭站一個，夏日黏濕的午後，讓人有點喘不過氣。各想各的心事。

    不久，他們從原來那個cháo濕陰暗的小屋搬了出來，找了間大一點兒的房子，帶了能用的衛生間和廚房。石鑫負責做飯；石磊洗衣服；樓明打掃衛生，三個人勉強把小小的家維持得有點模樣。月底有了點閒錢，偶爾出去吃頓好的，頓時覺得天堂不過如此了，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了兩個月。

    石磊一時找不到願意長期請他的地方，晚上趕兩場。這天剛唱完一首，服務生遞上來一張紙條兒。石磊沒什麼互動經驗，遇上不會唱的歌，圓場的本領不行，因此從來不接受點歌。紙條拿在手裡有點小驚慌，若是以前，他也不至於，可如今他需要這份工作，自然不敢得罪客人。紙條打開，並不是點歌的，而是簡單的一句話：「方便過來談一下嗎？」字寫得很漂亮。

    石磊經常看到駐唱歌手跟客人聊天，聊得好，客人就會經常來捧場，老闆對那個歌手就會格外客氣。他猶豫中又唱了兩首準備好的歌，下了台，站在酒吧旁邊，想等那個服務生，問他是誰遞的紙條。這時聽見有人輕輕喚了一聲：「石磊？」

    他一轉頭，身邊站的人四十多歲，戴了副眼睛，顯得很斯文。

    「你是？」

    「范宏章。」那人禮貌地說，態度非常謙和友好，「紙條是我寫的。」

    石磊略微有點不安，他不太知道怎麼和陌生人打交道，一時不知如何回應，悶著沒吭聲。范宏章似乎並不介意，建議說，「去一邊兒坐會兒怎麼樣？聊點事情。」

    「哦，好。」石磊渾身拘謹，但還是跟他走過去。

    「你認識我嗎？」范宏章給他點了酒，微笑著問。

    石磊呡了一口，聽他這麼問，抬眼打量著面前的人，開始覺得「范宏章」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了，可實在沒深刻印象，他搖了搖頭，說：「我們見過嗎？」

    「兩個月前見過，」范宏章並沒顯露出一點兒不快，「樂達公司組合選秀那次，你破口大罵的評委，就坐在我旁邊。」

    石磊臉「騰」地就紅了，心裡立刻沒底，這人找自己幹嘛啊？替朋友報仇來了？雖然光線昏暗，范宏章明顯混出來的人物，依舊察覺到他的窘迫，馬上出言安慰：「你不要害怕，我不是找你碴兒來的。而且，那天他的態度確實有問題，你罵的也不無道理。不過，他好歹是圈子裡小有名氣的製作人，你以後想在唱片界混，困難不小啊！後悔嗎？」

    「有什麼後悔的，」石磊畢竟年紀小，比較衝動，「大不了不混，他那樣兒的，老子沒跟他動手就不錯了！」

    說完又有點兒後悔，畢竟這個范宏章看起來象個不錯的人……可他轉念又一想，靠，反正自己兇惡魯莽的一面他早就看過，還有什麼好裝的？

    「呵呵，你這脾氣真是……」讓范宏章沒想到的是，他他竟然也有無法及時想到詞彙形容的時候，不禁更加覺得眼前的年輕人，實在是不同尋常，「倒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可能，畢竟娛樂圈裡還有比他更具影響力的老闆。」

    石磊開始有點知道範宏章找他的目的了。

    「我想，你一定清楚你是個外形條件很出色的人！」他並不想跟小孩繞圈子，「你可能不熟悉范宏章這個名字，高南升你應該聽說過。」

    高南升？！石磊當然聽過！這三五年來，歌壇一哥就是他了吧？別跟我說你是他的什麼經紀人之類的？石磊也說不清自己心裡怎麼想的，只覺得一下子給「高南升」這個名字攪得亂七八糟。

    「我是他唱片的製作人，也是他的經紀人。」范宏章掏出名片，又在後面寫了手機的號碼，「只有這個號碼才能保證無論何時何地找到我，知道的人可不多，你別弄丟了。」

    石磊拿過來，這會兒是全慌了，傻了八嘰地問：「你，你找我幹嘛？」

    范宏章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懷裡不是揣了個夢想嗎？不是所有人都把它當垃圾的！明天到公司來找我吧！」

    石磊很想昏倒，他覺得這時候只有昏倒才能給他充分的時間，什麼都不用看，不用聽，不用聞……只靜靜地想一想，在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媽的，這不是奧林匹克大玩笑嗎？

    那天晚上，用石鑫的話來說，他哥登上月球了，是飄著回來的。一整夜都沒法睡，不真實，就象夢一場。「他會不會耍我？明天我去找他，他能不能說不認識之類的？」石磊反覆地問樓明，那瞬間，只有樓明的答案，能讓他心安。

    第二天，穿了新衣服的石磊站在范宏章面前的時候，依舊是那張溫和笑臉，沒有擺架子，沒有打官腔……他的眼神溫柔到，毫不掩飾他的讚賞和喜歡，這讓石磊臉紅。只是在石磊堅持要和樓明石鑫一起出道的時候，范宏章面露疑惑，直問他為什麼非要三人一起？

    「因為當初是我堅持要出來闖的，」石磊心中一直堆積的壓力，終於能借著這個機會吐個痛快，「如果不是我，樓明可能都已經考上大學了。可他現在還得上夜班，來供我出去比賽。」

    范宏章沒有立刻答應石磊的請求，換言說，石磊他是看中的，但對其他兩個的興趣不大。石磊強調樓明是需要機會的人，他對音樂的領悟力，比自己和石鑫都強。范宏章應允他考慮考慮，在心裡記住了「樓明」這個名字。

    其實那時候，樓明對簽約不簽約已經沒什麼興趣，一次一次的比賽經歷，讓他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喜歡舞台，也不喜歡表演。可是，只要石磊能圓夢，比什麼都重要，他會盡力配合，不要讓石磊失望。然而，當石磊興奮地跟他說，范宏章要簽他們三個的時候，那是第一次，樓明忽然覺得，范宏章可能對石磊存有別的想法。

    雖然對出唱片沒那麼大熱情，可畢竟是全新的領域，三個人都雀雀欲試，似乎這該死的世界終於沖他們敞開了懷抱，每天起來，不管颳風下雨，一直處在美得找不到北的興奮狀態。

    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簽了約，范宏章並沒有拖拉，立刻給他們安排了老師，練習唱歌跳舞，學各種特長，造型定位……但就是沒給他們任何演出機會。石磊忍不住問過他，范宏章對他總是格外和氣，耐心解釋說，對新的組合不希望曝光過度，缺乏新鮮感，要等一切準備就緒。

    開始石磊很順從，按部就班地上課，學習，偶爾經過錄音室，看見別的歌手在錄音，都羨慕得挪不動腳步。每當這個時候，如果被范宏章遇見，都會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再耐心一點兒。

    「專輯還在收歌階段，等過兩天，我給你聽聽兩個送過來的候選。」

    石磊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而且他不傻，過了兩個月，那承諾了許久的「候選」還沒有聽到，他就意識到有點不對勁兒。有天晚上問樓明：「我們會不會上當了？」

    「我看象，呵呵。」樓明早就覺得有點怪，他偷偷找出合約看過，上面連時間都沒具體提到，就算范宏章拖上十年二十年不給他們出片，他們也沒轍，可他怕石磊上火，就沒說。

    「那怎麼辦？」石磊真的緊張了，「公司又不准我去酒吧唱歌，現在干閒著，沒收入啊！」

    自從簽了約以後，范宏章將私下的一處空房借給他們幾個住。當時石磊還不好意思，覺得這麼占便宜有點丟臉，范倒是很坦白：「公司有這方面的預算，那些紅了的都有自己的窩，你們幾個情況比較特殊。不用過意不去，將來紅了，非要把錢還回來，也不會人攔著你們。」

    正因為公司幫忙解決了住房的問題，所以，他們不能出去工作賺錢，也不方便拿出來講。面對石磊的提問，樓明也沒有答案，無奈地聳聳肩，石磊更加灰心了。

    「誒，那幾這幾天都跟孫老師弄什麼？沒事兒你就往他的辦公室鑽。」

    「學做後期，」樓明來了興致，「還有編曲，混音，挺有趣的，孫老師說我挺好教！」

    「哦，那石鑫那個死小子肯定又成天混造型那頭了，是不是？」

    樓明「呵呵」笑著不說話，答案不言自明。石磊沒想管他弟，愛做啥做啥吧！反正都在公司里，免費的。不過，倒是就剩他自己閒成這樣……其實，石磊並沒有怎麼閒，因為范宏章只要不出門，幾乎每天都約他，甚至有時候參加活動，也會帶著他散心。不過，從不讓他在記者面前出現，有次，有個娛記不過照了石磊幾張相，范宏章大費周折地，非讓那家雜誌的主編出面，把那幾張底片拿回來了。

    真相在情人節那天揭曉。

    整個冬天，石磊的行程都是上午健身，下午跟老師學習發聲和技巧，樓明有時候也跟他一起，但石鑫經常消失。情人節這天，剛好趕上元宵，石磊上完課，樓明打電話說，孫老師請他去家裡吃飯，不去不好。

    「那石鑫呢？」

    「他跟小玲玩去了吧？」小玲是公司的造型師，最近石鑫跟她走得很近。

    「哦，那我怎麼辦？」石磊有點落寞，「大過節的，你們好意思扔我自己啊？」

    樓明電話里果然為難，「要不，我跟孫老師說一聲，你也來吧！」

    「算了，他又沒請我！你早點回來就行了，我在家等你。」

    石磊一個人從老師的工作室出來，不知道要去哪裡。為什麼樓明的老師就邀請他回家吃飯，我的老師就那么小器呢？切，就算他請我，我還不樂意去呢！跟不認識的人在一起套近乎，還不如自己在家呢！正想著，一輛黑色奔馳停在他面前，他認識這車，是范宏章的。車窗緩慢降下來，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