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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6:17 作者: 曉渠
    「沒他們說的那麼嚴重,」楊蔚先說話,「已經恢復得差不離,你不用內疚,車禍也不是你的錯,誰讓我沒系安全帶來著!」

    宋澎湃猶豫很久,有些話,太難開口,然而,經過與死亡的擦身而過,他忽然意識到,若這次未能倖免,除了遺憾,自己給過楊蔚什麼?生命苦短,難道還眼睜睜看著他泥足深陷,置之不理?這麼想著,感到有了決心,他終於說出口:「六兒,別跟自己過不去,你的心思……」

    不想,給楊蔚生生打斷,「你不用說,我知道。」

    宋澎湃楞了,「你,你知道什麼?」

    「我知道你知道,」楊蔚笑了,「怎這麼拗口!你不都已經道過歉了?」

    宋澎湃抬頭,楊蔚清澈的眼神里,沒有半點晦澀隱瞞。是的,他明白,自己的躲閃和逃避,他其實都看在眼裡,心裡是跟明鏡似的。他跟自己一樣選擇不去點破,怕的也是尷尬,做不成朋友。所以,各取所需,你來我往,既站在各自的圓圈裡,又選擇離對方最靠近的一點。

    「我,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宋澎湃不是落荒而逃,而是決定繼續兩人的默契,「你歇著,我馬上回來!」

    楊蔚從窗戶看出去,宋澎湃正從樓下匆匆走過,象是多年前,他跑著去給自己買雪糕一樣。也許以後的日子也不會變,也許他還是會那般熱情地,為了自己奔跑著離開……只是,夢醒了。

    第9章 靠近

    送走公司來探望的同事,楊蔚感到一股說不出的疲憊。提起出事那晚在KTV宋澎湃唱的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他低頭模糊了一會兒,才漸漸想起來,隔著差點生離死別的車禍,有些事顯得格外遙遠,好象發生在上輩子。

    提不起精神收拾,他走回床上,靠著歇了一會兒,沒敢睡著。這時間,樓明應該快過來了。果然不長功夫,門鈴高聲響起,楊蔚拖著沉重的身體去開門,外面站著的,竟然是宋澎湃。

    「你怎麼沒跟他們一起過來?」楊蔚彎身找出宋澎湃專用的那雙拖鞋,讓他換上。

    「剛才有事,走不開。他們沒打擾你太久吧?」

    「沒,只坐了小一會兒。」

    「嗯,我跟他們交代了,別吵你休息。這兩天怎麼樣?」

    「還行,你吃了沒有?」

    「沒呢,出去吃啊?」

    「懶得動,等下樓明能拿午飯過來,一起吃吧!」

    「哦,也行。」

    宋澎湃跟樓明不怎麼熟,但這名字最近出現的頻率相當頻繁。還不等他繼續說,門開了,走進來的正是樓明,手裡提著高高一落兒,好幾個方便飯盒。見到他並不怎麼驚訝,點頭問了好,就徑直去廚房。楊蔚也起身跟了過去,兩人在廚房裡低聲說著話。宋澎湃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無聊地搜著電視上的頻道,腦袋裡有意無意地尋思著,樓明還有六兒家的鑰匙呢……直到楊蔚叫他過去吃飯。

    桌子大大小小的盤子,擺滿了菜。

    「這麼豐富!」宋澎湃嘆道,「生活不錯麼!」

    「哦,我以為楊蔚的同事能留下來吃飯。」樓明慡快地說,「沒想到他們走得這麼快!」

    「他們哪敢在這裡吃飯?」宋澎湃笑著說,「六兒在公司可凶著呢,大伙兒都怕他。」

    「呵呵,看得出來,」樓明看了看坐在身邊的楊蔚,「員工一般都怕他這樣的上司。」

    「得有個厲害的,能管住他們,不然都無法無天了。對了,最近新開路那裡開了家滋補靚湯,」宋澎湃知道楊蔚不怎麼會做飯,做來做去也就是那個雞蛋柿子面能吃。「改天帶你們去吃,也許對六兒的恢復有幫助。」

    「行,過段時間吧!他現在特容易感冒,在家關了好幾天,也快厭煩了。」樓明說著,扭頭對楊蔚微笑,「是吧?」

    楊蔚低頭挑揀著吃飯,沒跟他們搭腔,他其實是菸癮犯了,吃什麼都不香,懨懨地放了筷子。樓明見他臉色不好,知道是怎麼回事,開始沒說什麼,見楊蔚坐在一邊,半天沒動,這才跟他說:「要不就抽一支,戒也得慢慢來,突然這麼全停,身體會不會受不了?」

    楊蔚搖搖頭,說,「沒事兒,就是有點累。」

    「躺下睡一覺,晚上還是睡不好?」

    「湊合。」楊蔚說著站起來,跟宋澎湃說隨便坐,他要去躺會兒。

    「你去吧!」宋澎湃連忙說,「我幫樓明收拾完就走。」

    他知道楊蔚就算是午睡前,也一定要刷牙,趁他在洗手間的空隙,問樓明:「六兒戒菸了?」

    「嗯,在戒呢。前段時間住院,整天打針吃藥,折騰得厲害,停了好長一段時間。最近癮又上來了。」

    「他抽菸這毛病,我勸過他多少年!如今你要是能看著他戒了,真是功德無量啊!」

    樓明笑了,「跟我有什麼關係?是他自己想戒的。」

    從楊蔚家裡走出來,宋澎湃心裡的疑問密密麻麻地盤旋上來。雖然楊蔚對樓明並沒有表現出什麼親密的態度,可認識這麼多年,他的一身怪毛病,宋澎湃心裡都有數。尤其這幾年,楊蔚對不熟悉的人態度向來冷淡,更不會輕易把自己家的鑰匙給誰。

    象這樣的問題,王斌這個雄性三八准能知道答案。果然,王斌對他人的隱私一貫是知無不言,連引誘都不用,突突突地,把他知道的,打聽的,猜測的……在宋澎湃跟前倒了個乾淨。

    「在北京住院的時候,連六兒的大小便都是樓明伺候的,他倆能不熟?」王斌臉上不知為何,好象帶著點得意,「六兒就是嘴硬,其實心裡已經軟了。」

    「哦,」宋澎湃喝著茶,略有所思,「樓明……喜歡六兒?」

    「廢話!不喜歡能那麼伺候他?六兒剛手術完那會兒,經常出冷汗。樓明工作忙成那樣,也沒讓他遭丁點罪,衣服一濕就給擦給換,一晚一晚地不睡覺,就那麼看護著他。我去北京看六兒的時候,護士都跟我說,你家請的這個特護真賣力!」

    「那六兒是什麼態度?」

    「誒,六兒什麼樣的人你還不知道?有什麼在心裡埋得深。他喜歡你那麼多年,都沒過吐一個字兒!誰知道他心裡是什麼想法。不過,象樓明這樣的人,也沒剩下幾個,能留給六兒一個,也是老天長眼。幹嘛?平時道貌岸然地老批評我三八,你今天怎也跟著好奇?」

    「沒,順口問問唄!就問問,沒別的意思。」

    「少來!你那兩根腸子,我還看不明白?怎的?喜歡你這麼多年,你不吭聲。如今樓明追上來了,你看著還不順眼吧?」

    「嘴臭就閉緊,別四處亂放P!」宋澎湃恨不得甩王斌一巴掌。他並沒有挑剔樓明什麼,如果那人是六兒的幸福,他希望,六兒能伸手留住。「有功夫,你就去多勸勸六兒。」

    王斌笑眯眯地積極聽取意見,乘機吃了幾口點心,又喝點茶水順一順。雖然嘴上說得隨便,六兒的心思他多少懂一些,這個人倔,死心眼兒,自己認準的,聽不進別人的勸,他恐怕是不會輕易給樓明什麼機會。

    「六兒以前也不這樣啊,念書的時候挺好說話的,」王斌琢磨著,總結道,「就是這幾年,在你公司上班以後……都是給你慣的!」

    「誰慣的?」宋澎湃橫他一眼,「你敢得罪他?」

    讓楊蔚生氣的後果實在不是他倆誰敢承擔的,因此他倆都不敢輕易惹楊蔚生氣。

    「你說他個老小兒,怎麼還騎到咱倆頭上去了?」王斌說著,更覺得沮喪,「樓明現在慣他慣得更厲害,唉,估計一時半會兒,沒人能說得聽他,這個頑固不化的糞坑石頭!」

    宋澎湃根本就沒聽進去王斌的囉嗦,他其實很早就知道,六兒的心是緊緊地關閉著,從不曾為任何人敞開。他愛誰,喜歡誰,想等待誰,要放棄誰……不管別人怎麼想,不管周圍怎樣的環境,他都只聽他自己的聲音。他到底能讓樓明靠到多近?

    星期五中午,樓明有點重要的私事要做。過去之前,他給楊蔚打了電話,想問他早飯吃了沒有。家裡的電話和手機都試過,沒有人接,樓明心中難免有點不踏實。去辦事的路上,索性繞路,經過楊蔚的樓下,想上去看一下。

    離他家還有兩個街區,路就被封了,救火車一輛接一輛呼嘯而過。樓明把車停在路邊,伸出頭一看,半空濃煙滾滾,正著大火!難怪這麼堵……他剛要倒車往回走,心給什麼猛然一刺:那不是……那不是……楊蔚住的樓嗎?!

    顧不得車卡在路中間,樓明下車就朝那裡跑去。零星的被疏散的人都站在樓下,他急得眼睛冒火,看誰都象楊蔚,結果卻又誰都不是。喊了兩聲,有人聽見「楊蔚」的名字,跟他說:「你是找十五樓的楊先生?就是他家的樓上著的火!倒沒看見他。」

    樓明頓時傻眼,難怪他不接電話!他抬腿往樓里沖,半路卻給消防隊員拉住:「哎,你幹什麼!裡面火勢兇猛,封鎖現場,往後撤!」

    「十五樓B座!」樓明焦躁中,嘴也不好使,語無倫次,「我朋友,生著病,行動不便!你們快去救他!」

    「我們會盡力,你放心!」

    「放什麼心?我朋友還在裡頭呢!」

    「附近有危險的幾家,都有疏散……」

    「他不在這兒!你們再去……15樓B呀!」樓明越想越怕,楊蔚要是給煙燻得昏了怎麼辦?他現在體力又不好……而且,他分明就還在火場裡!頭腦一熱,不由分說,閃開門口的消防員,快速地沖了進去,不顧身後的人不滿大喊:「哎,你這同志怎麼回事?」

    走廊里都是濃煙,什麼也看不清。樓明一口氣跑上十五樓,累到快斷氣。摸到楊蔚的門前,再去掏鑰匙,兜里空空的,大概是剛才跑得急,掉到樓梯上了。可他根本來不及回去找,大力地拍著門,高聲叫到:「楊蔚!楊蔚,你在裡面嗎?楊蔚!!」

    煙嗆得他眼淚直流,咳嗽不停,裡面卻一點聲音也沒回應。上上下下忙碌的消防員發現他也異常驚慌:「同志,這裡很危險,你快撤離!」

    「我朋友在裡頭!你們把門弄開!他可能已經給煙嗆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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